原本周边翻滚不止的雷泽迅速萎缩,那具龙尸长吼一声,身旁紫电升腾,雷音轰响,终于开始道化。
种种异象迅速消散,一滴晶莹剔透的紫血自其中显化而出,凝如龙形,融于许玄肉身之中,让他的气机陡然一变,鳞甲自墨灰转变为深紫,隐隐具备了几分晔光龙种的气态。
如果硬是要说的话,有些像是那初海龙王,二流合一的血脉。
体内的震雷神通更为圆融自在,某些隐秘的天赋神通悄然运转,让他肉身再次提高一个层次,更为雄浑的血气在躯体之中冲激不断。
‘仅论肉身.恐怕只有血炁、戊土、胜金这些修士才能压我一头。’
许玄心中一震,肉身的进阶只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自己具备了某些晔光龙种的特性,血脉有变,对于震雷的亲和更高,甚至隐隐有深重的气数降下。
如果以【剿绝命】来看自己,那他眼下龙身的气数已经到了一种极为骇人的地步,就是释修一道的菩提三重也难比,恐怕金丹嫡血,真君首徒这种人物才能相较。
原本散落流淌的古雷泽之水如受感召,开始迅速凝聚,归于一处,化作一方小小的紫泽,积蓄在大殿正中,上有道道紫光爆发。
‘比我之前见过的任何震雷灵物位格都高’
许玄心中一动,这一片紫泽不单单是古雷泽之水,更吸纳了那位龙种陨落所留的大半异象,皆都提纯在内,可谓是天下难寻的震雷灵物。
他收起此泽,纳入内景,只觉【降雷泽】这一道神通似乎突破了某种限制,泽中开始有神圣之光变化,更为圆满。
‘我竟然还未修满这神通.不对,是补全了这神通。’
许玄心有所悟,古震雷最为关键的一道神通,应当就是【降雷泽】,而此法随着果位易主,品阶跌落,不复以往之神妙。
即便如此,作为具备身界二性的神通,【降雷泽】的妙用还是在第一等,甚至是修行其余神通的基础。
可以说,震雷修士,第一道练成此法,有不小裨益。
而如今.许玄则在这基础上更为补全了这道神通,甚至有返古的迹象,或许有新的妙用生出,那股神圣气机太过玄妙,是他平生仅见。
‘古雷泽之道,也不知会产生什么变化。’
后方隐隐传来雷声,许玄转身,却见那供台之上一片空空,布满灰尘,原本摆着的紫玉天龙雕像并不存在,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心中稍动,朝着那空台躬身一拜,不管如何,此宫都和昔日的天霍龙君有关,于情于理,自己应当敬重。
主殿之内已经探毕,许玄则将目光转向那一处偏殿,他体内神通隐隐有感,指向侧边。
踏入其中,先是一片蒙蒙紫光逸散而出,而后便见一残鼎,半掩盖在尘埃之下,鼎上雕琢日月山河,星辰雷泽,居中则是一道混沌气缭绕的圆洞。
一股让他心生熟悉之感的气机生出,极为摄人,体内的复窍书有了感应,混沌气流散。
‘这是.混炁之宝!’
昔日九苍有言,说天叶之中极有可能有混炁之物,许玄还是半信半疑,可眼下真正见着,心中却难以抑制这悸动。
雷泽用鼓,悬混作鼎。
这道残鼎呈现出紫灰之色,质如金铜,内里一片蒙蒙,让人看不真切,但在感知之下,必然是一件极为罕见的灵器,和混炁、震雷都有联系。
许玄上前,伸手一握,微微发力,并未有想象之中的沉重,而是轻到极点,几乎没有任何重量自这鼎上传来。
鼎上刻着鸟虫篆文,他细细辨认,为【神人凿窍,终不具心】。
‘就叫你【具心鼎】好了。’
他心念一动,这口残鼎便有蒙蒙混光生发,似在呼应。
此时道宫之外却传来一股凶厉之气,隐隐可听到伯常的呼喊,一股源自东海的龙气冲来,将原本紧闭的门户轰开。
许玄收起此鼎,化作紫电,飙飞而出,却见一架白铁宝车停在道宫之外,座上的那六眼巫修见着许玄,微微一怔。
金雷黯淡,血水流淌,伯常身上有黑潮冲激,受伤不轻,让许玄的面色渐渐变得铁青。
他踏前一步,先将手下的这名妖王扶起,以震雷之正音,生发气机,修复伤势,让对方渐渐缓过神来。
“王上。”
伯常清醒过来,当即下拜,面有愧色,只道:
“下臣无能——”
“初海。”
许玄起身,目光冷冷,他对于这位龙种本是不打算多接触的,可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他倒也不会退避。
“溟度龙王坏了规矩,晔光遗产,本应是我诸龙流共分之,你派人独占,恐怕不好。”
座上的诃鬼开口,语气慎重,他家主子虽然骄狂,可自己只是个办事的,哪里敢对一位紫府龙王不敬。
若不是他知晓初海的脾气,早就想劝劝这位主子了,天天树敌,也顾及下自家下人处境,现在诃鬼都不敢登岸了,身怕被得罪过的仙道知晓,当即围杀。
眼下又来寻着穆幽度的麻烦,以后南海还去不去了?
只是,这些话他都咽在肚中,绝不敢多说一句,此时目光转向那受伤的腾蛇,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思。
‘对不住了,道友。’
“初海.是你做的。”
许玄御风而起,同那一具白铁宝车齐平,便见黑潮涌出,龙首人躯的妖物踏出,气机汹涌,如潮往来。
‘这是.不泱仙道的神通,愁汐的路数,他是怎么修成的.’
昔日同那位瀚水剑仙一战,许玄对于这神通已经极为熟悉,眼下更是有些猜测,如果按照昔日天陀所见,这初海极有可能求的是瀚壬二水之间的尊位。
‘正好,代龙庭试探试探他。’
许玄目光沉凝,静静等待着初海开口,却听这白龙悠悠说道:
“他敢拦本王的路,未曾打杀,已经是看在南溟的面子上。穆幽度,你见了我,理应以奉尊长之礼待之,本王同广泽可是一代!”
初海龙瞳看来,此时瞥了一眼那雷虚道宫,灵识扫过,却无发现,一股极危险的气机自他身上生出。
“你拿了偏殿之中的东西?”
许玄抬手,残鼎显化,有混沌气自其中生出,喷薄变化,混一阴阳,让一旁的初海眼神越发不善。
“果然是混炁之器,此物.你拿不住。”
黑潮涌动,气机压来,初海的言辞之中隐隐有几分威胁之意。
“你若要,不妨自己来取。”
许玄自脖颈之处轻轻一点,紫光流转,列缺出鞘,眼下他在剑意一道又有长进,正好拿对方试试剑锋。
“好胆。”
初海抬手,一杆太阴气机弥撒的月牙大戟显化,被他稳稳握住,那具白铁宝车驾驭水火,裁断秋阴,行了过来,而这位龙王便踏在车驾之上。
‘那孤殃远不如这龙种。’
黑色潮汐再度涌来,同浩荡雷泽相激,整座雷虚道宫开始动荡摇晃,使得远处的神通纷纷避退。
诃鬼立身在旁,手中隐有咒文积聚,刚欲出手,却听得一声暴喝传来。
“不许插手,本王要亲自称量称量南溟如今的龙种!诃鬼,你把那腾蛇先给本王斩了!”
这六眼妖物叹息一声,看向下方的伯常,目光之中最后的一丝怜悯也不见,咒文如虫,遍布其手。
‘王命难违.’
第617章 杀心
道宫之上。
黑色潮汐自山峦间倾覆而下,淹没周边,无数道形如蛟蛇般的波流在涌动,其上则踏着一龙首人躯的魁梧身影,白鳞熠熠,角如玉枝,其脖颈处也有一枚散着戾气的逆鳞。
少阴古宝【西极君驾】焕发玄光,细密的白线贯穿天地,纵横交错,将这一处天地封锁起来。
初海目中隐有几分冷意,可心念却十分沉静,眼下正在盘算着得失,到底该将眼前的这溟龙逼迫到哪一步。
轻伤,重伤,还是直接斩了?让南溟的手再也伸不出来?
壬水保持空悬,乃是如今东海的主要谋划,而那位阳湖龙子的出现,无疑对龙君的谋划产生了威胁。
而这穆幽度.也在震雷之事上有着不小的用处。
‘先试他一试。’
初海的龙瞳微微一凝,气机外放,手中新月状的霜白大戟挥洒出一抹幽如水波的光辉,气机外放,赫然是一道世间罕见的太阴杀伐之宝。
【残阙】,出自古代修夜道统下属的【巡月宗】,乃是周末乱时所铸,也是一柄为了正面应当太阳的古器,一改太阴幽藏之性。
他踏空而出,山峦震荡,以龙种的肉身,天然就是近身搏杀的好手,只是在器艺上难以追平人属。
古怪的是.这穆幽度修成了剑意,几乎是从古至今独一份的了,妖属剑仙,上一位还是那凡血雪兔,和大圣血裔不沾关系。
一股浩瀚无际,难以揣测的意境升腾而起,初海的身形似乎被拉长,缩短,身处的距离也变得难以捉摸。
【失揆度】
作为瀚水一道最为关键的意神通,其神妙就是在于无法测算,一旦修成,外人难察,敌手甚至连自己下一步的动作,两人身处的距离都失了掌控。
这并非是什么作用于他人的幻术,而是实实在在的妙法,用在己身。
许玄只觉明明能看见初海的身影,感知到对方的气机,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这白龙举戟杀来,可却难以预料到对方的下一步动作,以及何时接近。
嗡!
大戟破开斩落,一股凶威爆发,太阴月华洒落,使得周边黑潮一盛,向着许玄包裹而来。
深紫雷泽翻腾滚落,升腾起无数道紫电,同那黑色大潮相抵,而许玄则趁势拔剑,向前一斩,险之又险的驾住了那大戟。
初海双手握戟,再度发力,几乎有许玄二人高的身形立于潮头,逸散而出的气机足以震荡山岳,使得周边林木悉数倒伏。
深不见底的大墟显化,众水流入,不增不减,而雷泽之水如受拉扯,开始向着这一处大墟之中流去。
【大墟尽】
瀚水一道的界神通,专门克制其余水德,正是龙属在五水之上的超然地位体现,不管是什么坎癸,还是壬化,遭了这一神通,都不好受。
而震雷又近壬水,单单是【降雷泽】这一道神通,对上此法也颇不好受。
许玄翻手祭出那口【具心鼎】,此鼎落下,镇入泽中,混沌气机弥散,转瞬之间便让整片雷泽恢复稳定。
在接触极短、尚未炼化的情况下,他也仅摸索出了用此鼎催动混气的手段,可加持神通。
‘那愁汐修行的神通之威.和这初海相差远了。’
瀚水作为五水第一,乃是和至火威能齐平的东西,而神妙又远远胜出此火,单论斗法,绝对是第一线的道统。
而这几道神通在初海的手中则更为恐怖,配合龙属的天赋,威能又有叠加,绝对在那愁汐剑仙之上。
而白铁宝车突兀地自大墟之中驶出,少阴裁秋之光大盛,车驾上有无数道白线窜出,方方正正,压制剑意。
少阴之道,大克剑意。
不同于元磁、藏金这些在剑器之上想办法的,少阴一道则是直接对剑意有了效用,剑若触及,则神意大损。
许玄披上一身金羽甲衣,身后有滚滚真红熔岩凝聚,化作一三首赤鳞恶乌,狠狠啄在那驾宝车之上。
这甲衣沾了太阳之威,使得许玄眼前的白线晃动一瞬,有了弯曲。
初海收戟,身上的气机动作都难以捉摸,让人无法预测,他借着黑潮再度杀来,手中的新月大戟散着寒光。
许玄调转剑锋,趁此时机准备反攻,先前在大殿之中的领悟涌上心头,他似乎能看到对方身上笼罩的一股无法揣测的浩瀚气机。
列缺莹莹生光,其上一道混沌紫意迸发而出,迅速沿着玄黑色的剑身流淌,先前斩开【齐物道枢】的一剑又被他再现而出。
随着剑锋前指,整片剑身之上开始变化,由恒作奇,让那片稳定至极的浩瀚气机如遭崩坏,被一抹紫光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