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州府中做错了!”
“那外来仙家与江南子民相斗,以至于如今暴乱,先前欲养云桂仙家为青丘第二的是哪些人?”
“是云桂知州、通判,府都黄、李、张从事,府令亲自盖的信、交由刺史过目,上报了金陵……”
这些个府都从事祭酒纷纷与之扯清了干系,丝毫不顾及来之前那些个大人物嘱咐他等要顾全的大局。
都这般了,就别谈大局了,他们能及时撇清干系就算命大了!
这数乘战车驻在山外,督场中战况,内外斥候来往,军令不绝。
只在那场中厮杀极尽之处,两双猩红色的眸子却是不知何时寻到了此处。
“原来,首脑是在此处么?”
这是山上的白狼大仙,着其中厮杀到最惨烈之际,他等白狼精追亡逐北,伏行于山林之下,却是接令要行斩首之术。
这府州肉食者竟敢如此对待他等,别说是斩首府军,便是州中那些个主官,也一个都跑不了。
只随着那两双眸子的隐去,那一骑斥候取了军令,正要传诸祭酒的望气之术辅佐,四面合围,不叫这等精怪闯了出去为害四方。
然,正当这员斥候调转马头之际,只闻得【轰隆隆】一声巨响。
中央那乘战车瞬间便遭巨力四分五裂,其上的督军祭酒临危之际,急忙四散奔逃而出。
跑得最慢的两人,顷刻间便化作了一摊肉糜!
“该死,是白狼。”
那环卫于四周的甲士们怒掣枪矛而来,齐齐围上那头白狼大仙。
此獠身披一件及膝的宽敞白袍,凶恶狼精之貌,狼头、人立而起,双爪如蒲扇大小,足生反趾,脸上乃有四颗血色的瞳孔,异于常人。
云桂山上有五仙堂,这白狼大仙便是其中一堂的主事人。
十来名牙兵拱卫,齐齐挺矛刺去,却是扎了个空,教那白狼大仙一个纵身跳到林侧的一株十丈老榕木上,俯视着场中众人。
文官士子五六人,皆是一境道行嘛?倒是好处理的很!
老狼精单手抓住一截树干,俯身扫视着场中人物,浑然不觉有什么威胁。
“五仙堂莫非真是要与南国结作仇敌了?府中诸大人豢养尔等多时,岂是毫无感恩乎?”
一名清须祭酒紧紧捂住那被木刺贯穿的手掌,沉声怒叱着这头老狼精。
他等千算万算,怎么算到这个时日,那仙家不看好自家堂口寨子,竟然潜行跑到后方来了。
“嘿嘿嘿,倒是好赖话都给你说了。”
“这大火围山十来天了,我五仙堂的儿郎可是死伤惨重,也没见你家大人发句话啊?”
“也别讲那么多了,本仙摘了你等脑袋,再结果了那些个承诺如屁话的肉食者,退走他国便是。”
遭那祭酒厉声叱骂,那白狼精嗤笑一声。
也不知他从何处挑来一杆丈六草叉,自老榕树上纵身一叉,顷刻便将那下方三四名甲士拦腰斩断。
丈高的紫府妖躯,无需任何铠甲,照样能刀枪不加身,其腕力横掣,阴风环绕,祭钢叉而动,寻常猛士几无反手之力。
除非有正营甲士三五十人结阵,御战车十乘,持钢索长槊、掣劲弓强弩群起而攻,方能拿下此獠。
光靠这十余牙兵可真是没法子抵抗!
黎雍几人同时对视上一眼,且见那清须祭酒以另一只尚且完好的右臂横拍在地,流沙咒法即刻发动,将那白狼大仙的半躯埋入其中。
这一流沙咒法更把白狼身侧诸多面临着危险的甲士瞬间吞入流沙之里,再于那十丈流沙区域的外围拖出。
“撤,与前军会合。”
流沙地中吸附力生,两名祭酒左右各祭出盒弩,将两枚精金符箭祭出,囫囵射向那狼精,拥趸着这位黎督军便走。
原本他等就是为了不教这督军涉险,停在正军背后二里外,可谁知这二里路程正成了他等的催命符?
这位督军乃是尹别驾的佳婿,可不能在这里出事。
否则,他们这一营甲士可就真要当替死鬼了!
那两枚符箭确实恐怖,在那狼精腹部各打穿了一道婴儿拳头大小的窟窿,但,这般伤势对紫府狼妖来说远远谈不上致命,乃至更激起了它的凶性。
“嗷呜……”
渗人的狼嚎之声在后方高昂的呼唤。
众人刚刚往前山撤走,后方立时就有一道白影携滚滚妖风撞破了枯枝败叶而来。
及至那白狼纵身一跳,眼看就要一爪将那被护在中央的督军拿下时。
突然。
渗入骨髓的寒意从天而降,下一刻,便见有一道宝辇华盖自烟云中冲出。
眼看着这软榻舆辇只似是宫中肩抬,四周也无铜墙铁壁,只是道道青烟纸纱垂落,长似君王芙蓉帐。
但就是这样一顶王宫软舆隔空撞来,那紗帘旒珠连丝毫的晃动都没有,反倒是白狼大仙如遭重创,猛然一个倒退翻滚上六七圈,狠狠地砸落到林木山石之下。
黎雍等督军祭酒尚且只来得及祭出刀兵,见场中又有人横插一杠,一时间是警惕与疑惑交加。
这又会是谁?
其王驾舆辇之中,约莫有朦胧身影三四道,还未待众人出声,其中就有两道令黎雍更手足无措的声音响起了。
“堂兄,我们来助你了。”
“大哥哥!”
两位族中弟妹的声音蓦然响起,这可令黎雍又是挠心又是担忧。
这俩家伙怎会出现在此地,这不是胡闹吗?
而就在两位族弟妹后,那舆辇中似乎有一名极为清俊的男子倚在舆中软驾上,抬手揭开舆幕,对外轻唤了一声:“兄长!”
这一言,依稀仍有当年之音,黎雍僵立在原地,那如同触电一般的麻痹感顷刻便传遍全身。
“你是……”
“二郎?”
然而,场中情景瞬息之间便生千变万化。
这面黎家诸子侄受黎卿应允,刚刚揭开这尊“仙驾舆辇”的帘幕出得王辇,那面的白狼大仙四目赤红,翻身卷起黑风便又冲了上来。
狼虐嘶吼声震林野,黑风扬尘还未近得十丈之内。
唯见那舆辇后方,一尊云袍锦郎君低头出帐,眸间一道死灰色的气息流转,阴瞳侧目瞥上了这狼精一眼。
下一刻,便见他那袖中右手抬起,五指峰头有“嵬”形法印大亮,且只是凌空一抓,磅礴的玄阴一炁当即化作五座九丈阴山镇落,又似是五枚五鬼镇魂黑钉贯穿而下。
砰!
白狼大仙惊恐的被镇趴在地上,它望那道人,如见百鬼缠身,它想要逃,却发现自家的阴魂已经被五枚“嵬”字魂钉贯穿在地。
那道人缓缓靠近的步伐,犹如厉鬼索命而来,可这老狼连狼嚎都再无力施展。
鬼道魂道,最是诡谲一道……
“嘻嘻,老爷,我去为您取来白狼颅首献祭天斗!”
玲珑大猖自舆辇中出来,见到那白狼大仙,双眸大亮,当即便上前献起了殷勤。
她哪里是什么乖巧殷勤,不外乎是看中了那一身妖皮罢了。
“嗯!”
黎卿默然应声,也不再搭理那被五嵬大手印-五鬼钉头法镇在原地的老狼,转身朝着兄长黎雍几人走去。
“二哥哥如今可厉害了,飞天遁地须臾便至。”
“是二哥领我们来接兄长的……”
族中两位弟妹上前近得黎雍两侧,紧赶慢赶的述说此行。
他等此行观黎卿,才是如见真仙家!
第124章 收缚群凶
黎家儿郎齐相聚,多载别离又重逢。
在这云桂山下,他等族嗣见面大叙血裔情谊之际,唯闻远处那白狼钉头,为玲珑猖君斩首剥皮,敬献南斗颅牲。
殷殷鬼语切切,凄凄惨惨戚戚!!
便见那林木之下,道道幽深黑影矗立,下有白狼大怪被那五嵬幽峰禁镇。
于是,有苍白鬼影,披纸衣,垂襟袖,围拢而上。
那甲猖身如银甲阴尸,双手抱胸,巍然耸立,俯视败者一獠;
飞猖展翅数丈,窸窸窣窣间,抖落残纸片零,竟是道道冥纸碎屑;
行猖幽幽,抬步动身,连身形都缓缓的化作了剪纸虚妄,直至下一步踏出,那身影如同逆反了现世规则一般,突兀地就出现在了数丈之外。
最令人胆寒的,还得数那六头无面猖,空无一物的鬼脸,外披上一层丧衣,就那样静静地驻足在侧,不知从何而起的视线,火辣辣的逡巡在每一个人的背后,好似北阴幽天的勾魂鬼般,时刻威胁着每一位生人!
这八九名祭酒牙兵眼睁睁的看着那十二猖神剥皮供首,凄凄鬼语荡漾,围拢着那盏琼华冥灯跳起了不属于现世的舞蹈……
及至南斗献牲完毕,玲珑大猖按耐不住的伸出右手,往那白狼大仙尸身上用力一撕。
【刺啦】声响。
一卷如同银箔般细腻又反常柔软的妖皮纸,被她生生抽离了出来。
“嘻嘻,成了!”
这玲珑大猖,造猖之时取的是剥皮鬼的阴灵作基,对这收集诸兽百皮有着意想不到的执着。
而黎卿正与几位督军祭酒并肩,负手观望着此处。
玲珑猖主取得鬼皮,刚要拾起那祭坛前的南斗灵灯去邀功,却是一只淤青的鬼手先于一步,挡下其动作,将那南斗琼华宝灯捧了起来。
那是丁主无面猖,紫淤鬼手纳袖,祭道符图加身,纸衣之上,那卷硕鼠符书、鼎烹符图已然显化到了极尽,三五枚符文排列,衍化作原始苍茫的杀机。
纸猖无面越过玲珑,将南斗延命灯双手以奉,自山林阴影之中,步履踮动,送至老爷身前!
“……”
“嗯!”
黎卿颔首示意,翻袖间就将灵灯收起,指尖一挑,立时就有一枚冥珠、一道魂精赐下,落入无面阴灵之里。
以冥珠与那厉鬼炼度后的魂精命灵不计耗费的供养,这无面猖,也快要入日游了。
指尖一点混元王辇,诸猖神立刻化作流光收入其中华盖下悬的命牌之内,那王辇亦是迅速地收作巴掌大小,落于黎卿右手之上。
“听闻这西府山中生祸,兄长可有用得上的地方?”
只瞥了那快步近来的玲珑猖一眼,黎卿圜首再向兄长问道。
“霍柳、芸儿亦听长兄调动,速速处理此处灾乱,我等也好返回府中为二郎哥哥接风!”
两名黎府的族裔上前一步,齐齐拱手言道,他等眸中灵滢闪烁,紧盯着主枝的这二位兄弟。
这一人乃诗礼传世,誉满州郡,是有极大希望成就子士,任一地主官的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