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黎霍柳与黎芸二人可真是太惊喜了。
这般程度的狐精驭兽,那可是万金难求的啊!只有那几门王侯世家,能给族中嫡脉准备如此的上品驭兽。
寻常学宫之士,若出仕来不过军中底层一将官、州县布下一小吏,但若是能有一头鼍龙、虎君、熊罴乃至这般狐精驭兽相佐,起步就是主簿、典史等末流官身了。
“霍柳拜谢二郎了!”
“谢二郎哥哥。”
两位黎家子齐齐躬身,谢过家中的二郎哥哥。
山中往来一道道视线,惊异之余,更是艳羡的望着那林间三尾黄狐,这般的上等精怪,抬手便作赏赐,何人不心动啊?
及至此时,那满山乡勇豪侠亦是与府军们汇合至了一处,暗暗打量着这几名年青人。
“是府都的黎家子。”
“这四名青年人都是黎家的主枝几脉,似是来助拳黎雍的。”
后军祭酒之中,有不少人刚好见识了那黎家四子相聚之时,快步行至那校尉身侧提醒道。
旁侧又有人一拍脑袋,似是终于想起来了什么,压低了声线。“七载前,华宣坊黎家遇厉鬼求亲,黎家有一儿郎远走外府仙门之事,诸君可曾听说?”
哦,竟是此人?
那校尉当即恍然大悟,双腿一夹,驱策座下山君便缓缓靠向几人。
三尾黄狐虽好,但他的注意却是向来都停在那青年道人身上。
云锦仙衣,没有任何宗门的标识,其手段亦是驳杂,咒法、猖兵、岭南魂道法器,还有那开山裂石的恐怖火法!
完全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哪一方仙门出身。
且见诸猖禳祭完仪轨,将祭坛中央那盏南斗琼华灯送到道人面前,这校尉才惊醒:
“原来不是什么禁忌之术,而是一尊血祭的禁器啊!”
私自祭拜野神与鬼神那是万万不行的,这是道法显圣的时代,每纵容一道祭礼都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酿成邪神灾患。
但,如果是这等有功之人,魂祭些许的邪道法器,又不是用的人道生魂,倒也不是不能容忍了……
黎卿此刻,自那山门木阶上缓缓踏下。
两道“嵬”形法箓刻印在那狐兽眉心,其中隶属于魂道的招魂法门,顷刻便控制住了那两头狐狸的元灵。
将信手炼制的两枚摄魂狐牌抛到黎霍柳、黎芸二人手中,那狐兽儿也是眼尖,见状当即连眼神都清澈了起来,趴伏在地,呆然的仰视着面前那一男一女。
旁侧无面猖寻了一道间隙,适时地将琼华宝灯递给老爷,这延命灯中法禁已有三百八十八道,底蕴当真是愈发深厚了!
这面弟友兄恭,赐下灵狐听用,结宗族之因缘,那里蟾仙被缚,心惊担颤的望着上方道人,口中亦是连连讨饶:
“仙长慈悲,俺老蟾真的是没干过触碰南国法禁的事儿,便是山里与猎户生隙寻仇,也是黄仙一堂干的,仙长明鉴啊!”
“俺老蟾向来也只是想求一块容身之地,足吃足喝,活上个几百年就够了。”
“仙长饶我,仙长救我,老蟾愿归仙长门下作一猖兵妖将、洒扫挑夫……”
那老蟾憨笨,自缚手脚,又被群猖打压,五花大绑了七八圈,此刻亦是俯首参拜,连连磕头,想要求一条活路。
五仙堂被灭,他孤零零的一头老蟾蜍,入了府州之中,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是成了那甲士的驭兽食粮,就是作为千刀万剐平民愤的肉酱。
此刻,他的生死只在那仙长一念之间。
“老爷,要这丑蟾蜍来作甚,看着就怪恶心的。”
“还不如取了那一层纸蟾衣,祭了颅首练器来的干脆……”
玲珑猖身姿曼妙,一步一摇的走近黎卿,直将那一札漫山收集来的妖皮纸交到黎卿手上,见这老蟾求活却是没有丝毫的同情。
这一头头猖兵脸上,只充满着猖獗的恶意与讥嘲,玲珑大猖更是吹起了耳旁风,叫那老蟾仙心头叫苦不迭……
所谓劾召兵马之道,上者为神将,合授天人之箓,道中护持,中者为天兵,黄巾缚力士、撒豆有祖丁,奉于道场法坛,为道脉底蕴。
这其中最下者,猖道兵马也,或许其战力凶悍卓绝,惊得鬼神易帜,然其刚猛难制,野性不驯。
此纸猖兵马尚且是黎卿一手造就,便是如此模样,也难怪其他法脉,求一坛猖兵相助还得焚香祭祀,称祖言君,时岁供奉了。
甲子玲珑之言,黎卿自然是懒得搭理她。
倒是旁侧的族弟看出了黎卿意图,将那狐牌往袖中一收,两步上前拱手便道:
“二郎,这五仙堂中有蟾仙,其名声素来都称得上一声厚道,不似那狼貉毒蛇。”
“不若,二哥就收下这个老蟾,听闻仙门有缚魂契,定了名分,日后哥哥要办事时能有个行走听用,这老蟾也能寻条活路?”
黎霍柳顶住那猖君幽怨不满的目光,苦笑间却是为兄长计,顺了个台阶下来。
地上老蟾闻言,更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头如捣蒜般连连叩首求饶。
“仙长容俺老蟾做个行走,俺虽生来蟾身,长相丑陋,但并不是凶歹之人,仙长活我一命,定当以死效力。”
黎家三兄妹将那五仙堂中妖灵扫净,绸缪归路之际。
那黎家大郎与诸府军豪侠亦是已经照面,定下了料理首尾的章程。
此处仙家尽伏,零零散散的几头小怪,亦被诸豪侠府军收缚。
黎雍回头望了那几位族裔兄弟一眼,拱手便要告退:
“此间事了,山中诸务且由校尉与各位乡老豪侠处理尾巴!”
“雍恐怕须得先走一步,得回府都与诸上君面陈此番变故了。”
回头望了望那三道身影,黎雍右手微抬,又在沉声叮嘱了数句。
云桂五仙堂与州县仇杀,如今这场面,令那刺史、府令心头都有些不安,黎雍先归府都,一是且与家中二郎接风洗尘,共聚血脉情谊。这第二嘛,还真是为州府中传信,给那州中主事一个反应的机会!
才相商未久,黎雍便托手挡在了那诸多甲士豪侠的前往觐见,不教他等扰了黎卿清净。
方外求道于仙门,要么雄踞外府,自成体系,要么似那丹鼎诸道观般,山野做宰相,闭上门来享清修,但绝不要与那肉食者们谋一时之上下,空耗道途……
且见那道人信手托宝,往那长空中一抛,立时便有一尊软舆王辇落在云头上,其形也,上陈混元华盖,绮罗灵帐,九华缀沿,如若肩舆形制,两丈余长,又似云梦一天舟。
黎家四兄弟直往那云辇中,揭流幕,挂帘珠,一一就座,顷刻间,云辇升空且遮月,赤龙颔首衔蟾仙,作烛龙逐辇之势,就此东去!
徒留那漫山的兵甲心有怅然。
“那是一尊紫府上人否?”
“嗯,定然是的了。”
有老豪侠从林木一角斩落藤条跃下,望着那须臾间飞升云海的身影,愈发笃定道。
难怪,山下的战斗突然这般干脆就解决了,原是有紫府上人援手。
五路大仙,那道人直接便毙杀了三位,真是令人又敬重又怕。
敬的是其手段离奇玄幻,强大至极,怕的是这位上人手段比那大仙儿还要极端,甚至称得上一声“诡谲”了。
“也不知那尊上人是何道号,仙居何处。可惜,未能面告感恩啊!我云桂州中诸县,皆要盛他的情……”
有豪侠与鬼神叹惜,似是为未能与这仙家上人亲历见面而黯然。
“这算不得不是什么难处。”
“那上人姓黎,与都督府从事-黎雍同出一户,昔有黎家二郎君,崔门百鬼送聘亲,就是那个黎家二郎君!”
“去府都寻就是了!”
府军校尉手执缰绳,驱策山君,以长槊挑起那黄皮叟的八尺妖躯,轻笑一声,调转虎头便往上方的五仙堂中去。
他要去将那法坛、刀兵库藏取了,也算是耗补一番营中军资器械。
至于这些个惺惺作态的游侠儿、县乡老,他却是懒得搭理……
第127章 艰巨的任务
宫舆王辇遁空归来,直至入华宣坊之时,天色都还未至拂晓。
这府中四子亦是趁着这难得的同聚之日,在府中酣畅大醉至天明。
等到日上三竿,黎雍三兄弟在各自的宅院中醒来,着仆婢送来醒酒汤时,前一天晚上的经历仍还在脑海中徘徊不绝。
黎雍早早起来,已经领了一骑行走往刺史府去。
此刻,那云桂山中确切的消息还未传来,他须得与那府都的大人物们汇报情况,这打了个时间差的知会,便是一份了不得的情谊。
刺史知州那般人物或许早已经收到了消息,但其他的高级佐官若是能靠着这份情报转换口风,可改命……
而黎府内。
老爷夫人早早就令下人做了粥膳送入了黎卿院中,二郎新归,自是享极殊荣。
毕竟,不论是在哪个家宅中,幼子总归是最受怜的。
黎卿受宠若惊,又怕那蟾仙吓到了二老,右掌一拍就将其封入那卷“影神纸”中,与诸多大小仙家妖物待在了一处。
这边正在艰难的的应付着老父母。
隔壁对门的两个小院中,黎霍柳、黎芸两位少爷小姐,刚刚睁眼就紧攥起了袖中狐牌。
匍匐在院外亭榭的狐狸当即受诏,似是一道黄光般,一溜烟的闯入了房间中,险些没把黎府的门墙都掀飞了。
两头青牛大小的狐兽,蹲坐在床榻一侧听令,纵其受了招魂禁,表现的再人畜无害,依旧让二人倍感心惊。
“果然,昨晚不是做梦,二郎哥哥,真送了我一头狐仙儿?”
黎家兄妹,后续若能真正的降服这两头狐精,在这州府之中定当也能闯出一番名头来。
但此刻,他等恐怕得先解决一下那被大狐撞破的门窗,以及那询问赶来的仆婢们了……
黎府之中,又经历了好一番闹剧,这老爷夫人才算是真的发觉自家二郎不一般了。
那凶兽般大的三尾狐,放在州府诸县,那就是实打实的妖怪啊!
二老得诸多仆婢拥趸,看顾着子侄驾驭狐舞,时而惊叹,时而担忧,却见那狐兽果真听话,至少在狐牌面前真的很听话。
待得这番闹剧结束,眼看便要到午间了。
支脉两兄妹一夜未归,想来那几位族叔也该着急了,那两房的兄妹也是前来与这二郎哥哥告退一声,回家中去了。
黎家嫂嫂令府中药师开始熬制药膳,为百子灵丹开药引,让诸仆婢领二老入正堂试药,而她此刻却是慢下了脚步,将黎卿堵在了院中。
“二老的灵丹妙露自城中请来了药师熬炼,又有我看着,当是不会有错。”
“只是不知二郎今日可有闲暇?父尊早上令黄鸟衔了请柬来,欲邀二郎入丹书坊一叙。”
这位嫂嫂先是将那三份甲子灵丹的处理考究报与黎卿,再将一枚请柬拿出,递给了他。
父尊?
黎卿眉头一挑,当即反应了过来。
是桂花府都的尹老!那位紫府上基走到了极尽,一指衍生七十二丹符,封退当时鬼母冥书的尹老别驾。
亦是黎卿真正的救命恩人。
“老别驾相邀,当然有空。”
黎卿爽然一笑,接过请柬,称口便应了下来。
这般潇洒作态,着实令尹家女心头也是舒畅,真不枉费老别驾庇护多时,二郎倒是记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