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仙门以寻大道,旁门求法,左道修术,也是合乎天道寻常呐!”
此行若是其他紫府前来,那神行、木灵两脉估计就要从此绝嗣了。
沉香丁氏坐落此方久矣,积攒的底蕴恐怕比之那天南府都的蓝家还要势大!
但黎卿亦是曾去往过海外三仙洲的,洲上仙宗山门,云阁天城,傀儡机关,光是有修仙道的洲民便不下十万。
三海豪侠请拜,四方散修来朝,南国的灵金宝材,北海的魔血精粹,南海的星辰陨精,无不汇于仙洲庭市。
依他来看,天南府不说要如何的威凌一方,但总该给这些底层的法脉门户一些机会嘛!
“别驾以为如何?”
眼看下方已临近尾声,黎卿转过头来,肃然的望向身侧二人。
那灵蝶宗紫府女道眼观鼻鼻观心,缄默不语,唯有丁别驾心头不忿,却也决然不敢在这位刚刚杀鬼喂猖完的黎君面前表露分毫。
犹豫了片刻,那沉香别驾方才拱手一礼,模棱两可的回答黎卿。
“尊道说的是。”
他丁九芝是不敢多作置喙,然当年律令院首收丁家三圣儿为义子时便曾许诺,可保他沉香丁氏长盛六代,可助丁家三圣儿尽仙姿,证大道。
或许眼前的黎君知道,或许他并不知道,但不久后,他自会知晓!
这丁别驾自然不会在此处触黎卿的眉头,似是他等地方大族,较量的的战场从来也不会在棋盘上。
几人方达成表面共识,下方的引洪也已终止。
那数名左道之士跟随着州令与猛士甲兵横跨山涧,俯首于云台下方。
“老朽代州中上下拜谢尊道援手,这面久积山洪泄尽,州中百姓方得再治良田……”
那州令拱手一礼,陈述此中状况。
再随着他的视线望去,远处的岭下良田,尽为泥沙摧毁,肥沃的膏腴壤层或是被掩埋,或是被冲刷干净。料想到要自然恢复也得以十年为单位了,却是得重金请得擅五行法术的术士、道人出手了。
这亦是仙道用于人道治世的某一种回馈!
黎卿闻得其讲述后续的手段,微微颔首,这位州令倒是有足够的治世能力的,只可惜此方地界要妥协的东西太多,甚至南国本身的立国就源于妥协而生……
“可!”
“那水鬼已除,但渊河中绝不止这一头水鬼,尤其是近些时日,愈发危险了。”
“这样吧,沉香州中能调动多少五金精粹?你须得尽取五金编作罗网,每两尺五精金丝间便束一截柳条,结作百丈巨网,铺于渊河上游,最少要有三重之数……”
且立下一道大号的金柳惊鬼网,可让上游的寻常鬼祟避走此处,叫那寻常水鬼不至于祸乱到下游。
下游南土的土司中可也有山民仰仗渊河源流而活的,那里,或许将会成为天南的第四个州,不得让鬼患祸害了……
余者,便要黎卿先去查探清楚那渊河一带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再做打算了!
诸道接令,心怀惴惴的按黎卿吩咐去做准备了。
至此刻,只有那木灵老叟、神行门主、以及那依旧立于云头上不再动作的彩蝶儿还在等候这位黎道人给出一个定论。
“贫道也知晓了沉香州中诸府恩怨,但那水鬼与丁别驾并无无关联,也只是一场意外罢了。”
“吾自临渊而来,欲寻这渊河源头,你们三宗若是能为贫道看好那方河渡,便记汝等一道大功。”
“神行门治水患,陨落了一员紫府,可寻钟灵毓秀之后辈,持临渊玉令,入仙山,直至第二尊紫府出世为止,如何?”
“但却是勿要与那丁氏搏命了!”
黎卿将一枚印信递出,想要看看那几名练气上品的左道道人是否劝的通。
坐观那一州豪族吞并二左道,黎卿不愿,但支持他等反向报复前者,那也绝不可能!
下方二道神情当即郁郁难言,诚然,这个结果已经是上观尊道特意照顾他等左道二宗了,换做其他人,连搭理都不会搭理他们这山野左道。
可他等心头属实是大恨,神行门中老祖,最擅堪舆风水,以神行大术,寻灵开山,养活了不少门人,这神行一宗,亦是专擅作风水堪舆、送信、寻墓等等之事,名声并不差。
木灵学派则是多是村寨乡里的药师、巫医,或任看守山林,驱赶毒虫百兽,也是薄有清名。
便是这二宗,那丁氏都愈发容不下了,神行老祖虽不是那丁别驾所杀,但可是他亲手落渊河之下的。
不管怎么说,丁氏已经背上了一条紫府性命了!
“唉,上宗尊道爱护之心,老朽感激不尽。”
“章小子,也为你那数百门徒好好想想吧……”
木灵老叟长叹一声,俯身拜谢。
他等与那根深蒂固的沉香丁氏搏命,不过是以斗争求活罢了,真斗将起来,他等区区左道,又无紫府庇护了,唯有死路一条。
至于那灵蝶宗,他从没有指望过!
下方的神行门主-章贵自然也不会不知好歹,面色挣扎了许久,纳头拜下,双膝着地,接过了那道玉符。
“章某,拜谢黎君,也……必不叫恩主难做。”
上观尊道能为他等抗下诸事已经是做到极致了,这一点,章贵十分清楚。
“行,贫道见你神行大术似乎与奇门大遁有些相干?”
“既是神行大术,可知神行甲马符?”
见此人是说得通的,黎卿将印信抛到那章贵怀中,挑眉再问道。
神行甲马符?
这是修行界十分常用的的一类符箓,拍于双足或者骏马蹄侧,立时便能脚下生风,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但……与神行术法却是完全不同。
章贵苦笑着摇了摇头:“神行大术乃是奇门小术分支,与那神行甲马倒是不同。”
若是相通,他等制神行甲马符,也算是有一门修行之艺了,怎么还会是如今模样?
左道,日子可不好过啊!
“哦?”
黎卿方才恍然,又左右环顾那彩蝶儿与木灵叟,再自袖中取出一柄套三小一大的子母玉盘,往那章道人身前一推。
“你去督促一下州府,定要替贫道守好这渊河之渡。”
“吾瞧你手上法旗实不堪用,这一套中品子母玉盘乃是昔年海外,有人赔赠于贫道,你且拿了去,权当此事报酬,可愿接令否?”
啊?
章贵还未起身,便见一大三小四枚精巧的玉盘悬于身前,其中灵纹禁制似是游龙气息般流转不休,乃是律令结界一道的中品法器,共阖有三百禁。
这在西南已经是价值十万道铢不止的镇物了,他等小门小户怎敢……怎敢……
章门主不敢答应,但那木灵叟与彩蝶儿却是看得清楚,知晓这位上观尊道几番闻讯,再赐下价值不菲的宝物,一来是为卸去神行门的那份恨意,令他等好生保全自己,也权当弥补。
另一项则是叫那沉香丁氏见了此物也得给上几分薄面,稳住州中目前的形势。
二人见那章门主久久不应,轻笑打趣着催促道:“尊道赐下如此机会,你还不好生把握?”
“你这憨货……”
可待得那章门主回过神来,却突觉身前炽风灼人,灼人的热息骤然将三人推开百丈,恐怖的龙吟冲霄震响。
黎卿此刻已唤出火虬“烛”,一步迈上烛龙头顶,教赤龙盘旋一周,登上金云之顶。
“渊河一岸,交给几位了!”
沉香州地处边隅,虽然有些清苦,但实力还是有的,左道豪族若是齐心,有能力看顾好这渊河。
就是有强大到能自由离开水域的日游大鬼上岸,他等也能示警府都与临渊仙山了。
黎卿便再无心思于此耽搁。
他要驭赤龙逆渊河而上,看下那渊河上游到底是个如何的情况。
只是,要去接触一下那鬼城中正在角逐城主之位的鬼君们吗……
赤龙昂首,卷起红云十里,一路西行,那红光潋滟,于云层中好似是一颗小太阳般,以极为不可思议的速度往远处而去。
徒留下三名左道立于原地,面面相觑。
神行门-章贵,他本是此役的苦主,但一套中品的子母玉盘却是实在弥补了他门中不少的悲痛,整套的镇器,比单件的剑器、法幡还要珍贵上许多,足够一方左道传世数代不止了。
边隅散修,有的时候,性命还真未必比一道阵盘珍贵啊!
“木公,父祖之仇不共戴天。”
“然上宗黎尊道为你我寻了一条活路,你我二宗便尊旨意罢。”
章贵抬起头来,定定的望向那木灵叟,这老叟是与陨落的神行老祖称道友的,在其死后,也依旧鼎立助臂于神行门,他自然是极为感恩。
但,黎君给了一条活路,二宗也就没必要涉险搏命了,最后反而平白让黎道人难做。
待得报了那黎君的恩情,他章道人一力担了此事,绝不连累他人!
有仇不报,非为人子……
南国好任侠,恩怨只在生死间,这亦是一股极为难治的风气,但有时候并不是坏事。
然,黎卿却是不在乎这些,此刻的他已然沿渊河而北往。
才行不过数百里,他便已经能看见那渊河之下浓重的阴气,刚刚落下云头,那水中厉鬼的本体都已经显露出来了。
江风波浪浮游之间,几尊面色紫青的鬼祟就那般飘摇在大河中,不受任何的波浪影响,没有丝毫晃动,仿若其身躯穿透了水面一般。
“老鬼,不少嘛?”
赤龙方才下云头,《钟馗抓鬼图》立时亮起,唯见阴风翻涌,愁云惨淡,那阴风之中,一双可擒灵抓鬼的大手横自一捞,水中三五头淤青死鬼立时就被抓入了图中。
“幽天厉鬼太凶,崔家姐姐在冥府中受制于幽天规律,不得随意游走,若无外力,实在不好动手!此处的小鬼倒是稀松平常……”
“缘法二字,妙不可言,刚好拘拿了渊河百鬼以祭炼南斗命灯,它也快到上品法器的六百禁门槛了……”
第193章 南斗黎君
沉渊西去鬼患凭生,却是有道人乘赤龙而来,拘魂抓鬼,雷火鏖炼,花上数旬时日,逆流而上,彻清三万里长河……
游荡阴灵、日游大鬼,为那阴瞳捕捉到踪迹,只手便是拘拿而起。
那面百鬼方被拘入得黎卿腰间的《钟馗抓鬼图》,这里便是石中火、人间火、水中雷齐发,将那图中百鬼打散,大祀南斗延命琼华灯。
这渊河之路还未过半,六轮祭飨便已经将那南斗命灯推上了六百八十余禁!
三百大禁齐周天,沾染上磅礴道韵后可称中品,待到六百法禁以上,那可就是诸般法器号上品了。
繁复的法禁自成体系,犹如高天河汉,点缀茫茫寰宇。
此刻黎卿掌灯,琼华灯上星辉缭绕,高天星辰宇宙之象不自觉的投射到周身百丈,一枚枚星曜虚影绕黎卿而动,此刻的他,犹如天河来客!
千百道原始苍茫的祭祀,终于让这盏灵灯开始发生蜕变,高天命星的权重反哺《南斗延命古经》,星辰道韵降下宝灯,称骨量命,斗衡悬气,只在一念之间。
那一尺琼华玉茎上,玉花三叶,星灵自显,方才稍稍移动,南明五十四火曜立时成型,如陨星天临般的恐怖气息眨眼间便倾覆百里。
很快,渊河中的某一头漏网之鱼便似是受到了这道气息的冲撞,丈高的消瘦鬼影【啪嗒】登上岸边,僵硬的朝着那星辉浩荡之处来。
“哦?吾法器方成,试刀石便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黎卿高立于北峡之上,横眉瞥向那自河谷中靠近来的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