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和之声悠悠响起。
“好的!”
这似是乖巧的应和之声刚刚传彻,那淳于野当即就骇的遍体生寒!
右臂掣起巨力,那缠绕在身前之人头顶的赤足毒蜈刚刚展开獠牙。
然,更加恐怖的一幕豁然占据了他的瞳孔,那哪里是什么青衣道徒?
红袄绿衬,绢瓣翕动,粉饰的惨白纸面上,双腮扮红,尸墨点睛,九尺高的身形,头颅耷拉着,直勾勾盯上了他。
这分明是一尊诡道的纸灵!
“不好……”
淳于野一个撤步,与那诡异纸人拉开距离,却道那天南上观的另一名道徒在哪?
就在他要关上那暗室的机关之时。
有青衣掌灯,幽幽冷光覆盖了这暗道中的微弱火烛,只见那白日曾在方士府中露面的年轻男子缓缓踏出。
横袖一掌,真炁鼓动,拍在将那暗室石门上,肉眼可见的龟裂当即四散蔓延,连那背面的精铁都被这一下拍的形变扭曲。
暗门再也无法闭合。
练气古修,入道三年必是先炼精养气,若是其中根骨较高的,迈入练气之前便能掌毙狮虎。
莫看他等古修正统的道徒反倒没多少法术手段似的,单单是这一道内炼命功,寻常的术士捱不过两掌就得毙命!
这一下,惊得那淳于野瞳孔宛若地震。
“那黑狗,自三年前便是我豢养在外,此事,赵老鬼亦是知晓。”
“道爷还没找那吕璨的麻烦,你等倒是联袂而来了!”
淳于野终于不再隐瞒,冷笑之间,将那方士府中的鬼道也拉下漩涡。
正待是要掌得先机,说服那提灯道徒之时。
【噌噌】数声,只见白光一闪,那九尺高的仕女蓦然一动,似是没有丝毫重量一般,手起刀落,那素手若白刃,豁然将那欲偷袭的赤蜈、毒蜘尽数斩断。
那宛若利刃般的纸人双袖,更是险险从淳于野肋下划过,差点给他一刀两断。
纸人行法,轻若鸿毛,似鬼人般敏捷,却又力大无穷,乃是劾唤一脉的冷僻异法。
就是历数整个天都南国,与这纸灵妙术交手过的人都不多。
“好个野道,果然是你干的!”
那淳于野话音才落,纸人形动,四道赤旒飞针又是破空而来,与那盘旋在淳于身侧的毒蜂碰撞上,毒血飞溅,泼洒四方。
吕青漱领着两员校尉追绞而来,正听到此言,更是大怒。
事已至此,黎卿却是大致的梳理清楚了事件原委。
怕不是那名为淳于野的虫师早就开始豢育那老狗,及至那黑狗入了通判的斗兽场,百战斗杀百兽,于是那淳于野不讲规矩,开始摘桃子,将斗兽场中十余名护卫阴杀,制造出狗妖出逃的表面?
然而,兽场暴乱,十余名护卫身死,在兰风斗兽圈子中可搏杀虎豹的狗精出逃,那不知实情的通判可担不起这个责啊!
那狗妖失控,但凡伤到了任何一个百姓,他这通判便要被府都下罪,养妖为患,千夫所指了!
“这种小事,怎会闹到这般的地步?”
淳于野不理解,在他的角度,也不过是将自己的豢兽送进那兽场洗礼了一番而已。
他拿回自己的豢兽而已,这有错吗?
“在你眼中,只是取回了自己的东西,可对那不知情的通判而言,这是足以让他身家尽丧的大案!”
“交出那只黑狗精吧。”
黎卿提起纸灯,那花旦纸人像是没有重量般,莲步轻移,整个身体无风飘动起来,转瞬间就护在了他的身前。
可。
若是寻常的物甚,得罪了那通判吕家就得罪了,交出亦是无妨。
历经多年筛选祭养炼,那黑棺钉都已经要功成,一枚将要成的秽道法器,拱手让人?
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眼波闪烁之间,淳于野一掀袖袍,群蜂毕散,似是黑云压顶,嗡然扑面而来。
那腐尸毒蜂乃是他起家时的虫种,二十年的功夫蕴育,那蜂群代代相继,如今那腐蜂个个似拳头般庞大,尾刺都有寸长,远非寻常的毒蜂可比。
亦是同时,整座宅邸在那嗡然之声的催动下似是活过来了般,梁角岩缝之中,密密麻麻的虫兽汇于此间,乌泱泱的一地皆是。
那般虫师的地盘,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
吕青漱久修御物之术,飞针一甩,即刻便是直取那淳于野,似是这般蛊师,本体脆弱,何须与其辗转斗法?直接斩首便是最好的手段!
密室中须臾卷起乱战。
虫潮推进下,那掌灯驻于一侧的青衣道徒目光幽暗,思绪转动不休。
再下一刻,只见那环伺在侧的黎卿左手掐诀,整座暗室霎时间白烟滚滚,【滋】的一声,绿焰磷火似是浓稠的液体泼染飞溅,当即覆盖了这整座狭小的空间。
蚀火术!
磷火诡烈,迎风爆燃,只在这狭小的密室中一扑,那方才还是密布的骇人虫群瞬间就被溶作焦油。
那磷火凡所附着之处俱被沾染点燃,绿焰毒烟席卷着灼人的热息暴起,连那淳于野与吕青漱都被吓得面色惨白,惊魂未定。
各施手段,险险躲开那暴虐的焰舌,将那密室中的土层崩裂,挡在身前,二人连声急叱道:
“你疯了?”
“在这里放磷火!你就不怕连带着自己一同熔作焦骨吗?”
这幽绿色的磷火虽说仅是凡火,但极为阴毒,那磷种一燃,风吹不散,水浇不灭。
凡沾上一星半点,肌肤血肉转瞬即溶,非得烧至骨髓毙化、火种灭绝才能熄止,即使是他们这般的道徒术士,也对此充满了畏惧!
抬手就是纸人诡术,磷火覆燃,这哪里像是天南上观的道徒?简直就跟旁门邪道似儿的。
他太极端了!
第10章 秽道法器
淳于野,练气中品,虽不修炁,但丹田灵力亦是贯通周天过半,兼以毒蜂虫群,实是危险人物。
那吕青漱亦是将入中品,周天一炁浑厚,又擅飞针御物,非是常人。
而他黎卿,周天一炁不过六十余刻,稍加劾召纸人、催动几次蚀火小术真炁便要见底,哪里能与他等如此鏖战?
那原先的两名府军校尉,这不一个照面就为那腐尸毒蜂蛰倒在地了。
二人只以为他有何诡异手段,但黎卿知晓自己的缺憾如何,又怎会以短击长?
磷火诡燃,将那暗室唯一的入口堵塞,绿焰升腾,教这整座密室的温度都灼的人皮肤生痛。
那淳于野的虫术更是因此受制,饶再是毒虫异种,也天生畏惧那簇簇火焰,他这老牌虫师也是难以驱使群峰行这飞蛾扑火之举。
面对二人的怨言冷叱,黎卿不语。
只【啪嗒】一声,赤柳长鞭卷起真炁,似是袖里青龙探海,恶风擦面,险险掠过那虫师衣角,砸在脚下。
那鞭卷真炁,将地板砸得龟裂,碧色磷火豁然就被震的迸飞四溅,又是惊得那二人身形骤退,心头暗骂不已。
仕女纸人,红绿相间的绫罗彩躯提起白纸灯笼,横在黎卿身前,那飞迸射的磷火还未与那纸灯接触,浑然便作绿焰蒸腾,卷入灯烛之里。
流云水袖稍稍摆动,似是钢刃般的的锋芒毕露,将那无头苍蝇般乱蹿的毒蜂飞蜈一刀两段。
“我在等掐诀折纸,而你呢?你在等什么?”
黎卿斜睥冷笑,双掌一拍,张张灵纸正从袖中飘摇而出,不过瞬息之间,堆叠折扣,自相编织,立时化作三盏空白的纸灯笼飘摇而起。
只待那纸人提着的焰命灵烛上磷光微闪,两枚磷火之种瞬间激活,倏忽间引燃那三盏纸灯。
豁然便是浓烟翻滚,绿焰升腾,那三盏纸灯,灵力精粹,沾染上磷火后豁然便化身作幽绿色的大日火球,似是鬼火噬人一般,追逐着那淳于野去……
又是剧烈的一声爆响。
那自杀式袭击的“鬼灯笼”炸开,转瞬间群蜂虫云尸骨无存,整间暗室尽被四溅的余焰覆盖,那淳于野更是在这爆炸之间,躲无可躲,整只右臂沾满了磷火。
“啊!!”
那手臂刚刚燃起碧焰,血肉瞬息溶解,只剩下被灼的黑黄的臂骨上余焰蔓延,残忍至极。
连那离的更远吕青漱亦是衣角沾上了那磷火,若非动作够快,提前将那青袍撕下,以真炁覆盖挡在身前三尺,恐怕亦要步了那虫师后尘。
那两名被蛰倒昏阙在地的校尉更是眨眼间被碧焰吞噬殆尽,化作焦尸,惨不忍睹。
及至此刻,黎卿三道磷火之种此刻已经消耗殆尽,周天一炁此刻已经不足小半。
他袖中掌扣炎符,幽幽隐退在那纸人身后,冷笑一道:
“虫师?本体果然脆弱!”
灵纸折灯,磷火碧染,再以真炁驱策那纸灯自杀式的袭击,这是黎卿自创的小把戏,甚至连法术都算不上。
然而,在这狭窄、却已然遍布磷火余焰的密室之中,这看似普通的小把戏却足以阴杀任何一名没有炼出护体罡气的道徒。
没有人能在这狭小的空间躲过那“鬼灯笼”的袭击。
此刻一招“鬼火灯笼”坠下,整座密室的温度骤升,连稍加呼吸,那热风都要灼伤喉咙。
但几人丝毫不在意这般小事,反更将注意力聚焦在对手身上!
那淳于野忍痛扭断那条焦臂,剧烈的疼痛险些就令他昏阙过去,面对着那青年道徒的挑衅亦是再无了反驳之意。
强忍着那剧痛与无力,从那吕青漱的身侧一个跟斗翻过,便要冲进了内室之中。
那吕青漱此刻亦是不满,飞针一甩,赫然洞穿那虫师双腿,将其钉跪在地,转头便是冷冷凝望黎卿。
“你刚刚是想连我一齐杀了吗?黎…卿!”
他倒是有灵烛纸灯能御火,但自家可是差点就陨在那磷火碧焰之中了。
好一个鬼郎-黎卿,真就是这般阴损嘛!
“观中入门的弄焰把戏足以把控那的凡火,诸多磷焰都已经避开了师姐方才所立的位置才是。”
“师姐若是站立原地不动,所有的焰舌都应该避开了那个方向擦身而过的。”
“只怕是,师姐从来就不信任我。”
黎卿未及直视那吕青漱,自芥子囊中取出一件崭新的青衣道袍,丢了过去。
再横手一指那片未染碧焰的“净土”,果真,原本吕青漱所站立的范围,正是那磷火迸射的死角。
只是每一次,她都躲了开来……
“你这家伙!”
吕青漱被这一言怼的差点缓不过气来,然那黎卿之言属实如此,那磷火确切是躲开了她。
只是,当时火势何等的暴虐,她怎么敢赌这区区同门的秉性?
至少,他在施法前,也该言语一番的!
冷哼一声,却也是消了几分火气,挥掌一摄,瞬息间接过那黎卿的道袍披上,将那高挺的白皙身形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