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芥子囊中有四十万道铢的资粮,是小道在族中赊借了十来年的岁俸,此刻为黎道友补缺。”
而他这一补偿,却是让黎卿都不由得心头一惊。
他自彘山坊的缴获与那鬼道人的芥子囊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余万道铢啊,加上前番裴道人赠送的一芥子囊灵药,满打满算也才这个身家。
这家伙出手就是四十万道铢?
临渊外院中的上品道徒,一席委托也不过数百到数千道铢不等,黎卿还是得了数次艰险机遇才有如此底蕴,这各种差距,可见一斑了!
然而,若是关道人知晓黎卿这般感叹,定要叫冤,他乃是澎国关家拜入素衣道的弟子,年奉较其他族人翻了数倍,就这样还赊欠了十年的年奉。
这纯粹是他觉得黎卿只拿了其中冥珠才觉亏欠,否则,四十万道铢,这对关道人来说也是巨大的压力了!
“那就多谢关道友了。”
黎卿也不推辞,掌上凤纹芥子囊一翻,当即便将其收了起来,两人在这静室前客套了一番,未有更多的交流,那关道人便告辞离开。
这连番变故下来,那壶天葫芦中,芥子囊五六个,合计也有了近百万的道铢灵材。
若是到了传说的驭兽仙宗,亦或者回归南国,他也须得将这些灵材道铢好生归置,换做合他所用的资粮……
且在这素衣道的静室中在收拾了两炷香的工夫,黎卿将诸多物甚一卷,便要出得这侧院,与素衣道的主事告辞。
他在素衣道先后已经花费了近一旬的时间,以天南道徒之名受邀拜山,又应了澎海阴府之行,得了那尊禁忌之宝“长恨剪”。
然而黎卿再是承恩这素衣道,也不能误了正事,他还须要借那东海黑船入驭兽仙宗,此处,有横跨十万里磅礴海域的渡兽灵舟。
心念一动,黎卿便弹起一缕真火,将静室中残留的发丝与气息一一涤荡,以免留下不太好的把柄,转身再出了门去。
当回归那岛外的庄园,与烛汇合,再谋今后之事!
而就在黎卿出门之时,那颜姓女冠再着盛装,流云广袖,飞织交旒,单手托起一尊玉盘,风姿卓越,步履之间,一步一摇,身后亦有三五名素衣道人跟随而来。
她等是来为这位天安道友送行的。
“黎道友,领天南门人的身份入我素衣道,我等自然不能太怠慢了!”
“道友要归南国,观中倒也无着实没有那般灵舟,我素衣降真一脉,擅编外景天宫,以作云锦降真仙衣。”
颜丹绫掌托的玉盘中,分别是一件云锦降真法衣,一枚素衣外景令。
“这锦云仙衣可与道友避尘、避暑,外景符令乃为我道信物,若在外海遭了难处,道友可直接通过这外景符令呼唤我等,当然,我等若是未来在天都遇到了难处,道友也不要佯装不知啊?”
这女冠将玉盘推至黎卿身前,捂嘴轻笑道。
打趣之际,且算是在黎卿离开前与其换了信物,有了来往!
似是诸观之间,所谓客卿、道友皆是如此得来的,一方信物符令,三两恩眷交集,汝若有难,八方呼应,亦是诸仙门道观的生存方式……
二者正在辞别,而素衣内观中,三名紫府道人齐聚一堂,却是纷纷仰望着殿上掌托古宝-外景八方仪的步灵虚!
“道主,降真云衣乃是我降真主峰采集天河云精所织,昔年一甲子所出也是不多,如今主峰为贼人所夺,这降真云衣可没几件存余了,那小子再是仙门真传,也不至于如此厚礼吧?”
这降真法衣本就是素衣道降真一脉的不传之秘,如今他等遭劫,怎得还随意拿出去做人情?
三名紫府再是对这位真传首座服气,也不得不劝诫了起来,奢靡排场,这可要不得啊!
然上首的威严男子却是大马金刀的高居殿中主座,左掌之上托起一枚似是按三才八卦方位衍化出一方世界的混元八方仪,天都诸府的因果变化竟能在那枚小小的八方仪上一一显露出来。
再得诸多师弟劝诫,他却是摇头晒笑道:
“鬼郎-黎卿,生于江南,入道则西南,日游上境的鬼母约聘,为天南观序列第三的道种!”
“一年前,受岭南白骨道的二长老谋袭,鬼母失控,瞬间波及十数里,万八千凡民暴毙,而那紫府上基的白骨鬼道人亦是当场被咒杀……”
“半载前,此人失踪,更是直接引发了天南观与白骨道的血拼,我道是二宗在互相使绊子!”
“可就在一日前,有一尊傀儡找上了门来,警告本宗莫要多管闲事。”
步灵虚右手摩擦着八方仪,突得面色一冷,嗤笑道:
“本宗当即便一掌镇灭了那阴沟里老鼠,哼!北国的旁门傀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当日那傀儡找上素衣道山门,显露出不乏的威势,竟是北国傀道之人,那家伙倒是生得跋扈,然在这太一真传面前,那傀道却也上不了台面了。
若非那人身后有阴神境的气机,步灵虚执掌两尊降真峰的法宝,甚至能直接顺着那因果气机直接连着那傀师的本体一起镇灭!
不过,既然有阴神在其中插手,那步灵虚亦不愿太过得罪人了。
至少在他半出阴神之前,还是不想与真正的的阴神修士正面冲突的……
“且看着吧,一件降真云衣算什么?这位黎师弟接下来的路只怕是精彩极了!”
“至于降真峰?诸位不相信本宗?待吾一百零八外景天将混成,统掌了这列国海域,那又算得了什么?”
素衣山门中,诸道盘算。
而外海某处,十一曜中的“辰星”驻足在一方岛礁上,面色铁青。
“怎么可能?南国势弱,这海外更是边隅之地,怎得尽是些妖孽横行!”
十一曜的其他人早已经开始执行任务了,唯有“辰星”,他只是半出阴神,只得留在海上,与东海那位准“太阴”接触,顺带关注着那位未来的“计都”。
可他才刚刚出手,想让那澎国的素衣道主少掺和,差点就被此人顺着气机打了上来!
此人可真是霸道,手持两件阴神级的法宝,神通一动,天涯咫尺,斗转星移,一掌覆灭他诸多傀儡,险些就顺着气机寻上了辰星的本体。
这是一尊近阴神级的战力了!
若非步灵虚被那阴神傀儡气息唬退,正面战起来,辰星心头亦是没底。
太一道的真传,怎么流落到海外来?
“荧惑怎得不去接触此人,这不比那鬼郎强多了?总不该是忌惮他吧?亦或者是那黄庭内景太一道!”
毕竟,能尽取一峰道法资粮底蕴,持两尊法宝开山门,太一道能容忍他,恐怕也有着其他阴神的纵容?
“哼!这疯女人也有不敢招惹的么?”
第89章 六丁六甲禳舆纸辇
自那素衣观出,黎卿乘纸轿,五路猖兵抬辇开路,一路阴风顿起,影影晃晃,伴随着一路的铃铛声与五帝钱幕摇响,他却是肘撑花栏,以掌托腮,慵懒的倚靠在那轿子。
这与素衣道相交,加上阴府一行,黎卿却是将未来道路看的愈发清晰。
诚如那太一真传-步灵虚之言,你只需尽心修行,紫府一成又有何处去不得?
如今他手上万魂幡可驭宝兵二十四道,杀伐绝伦,纸道猖兵令紫府旁门束手无策,火法暴烈,命性尤壮。
“万魂幡另有用处,倒是若要炼猖,又欲重练这花纸阴轿,二者当同炼!”
黎卿望着身下的纸轿,沉吟了起来。
那外务堂的韩道徒,花上毕生心力,将此纸轿祭炼至七十二禁,只可惜这纸轿材质受限,否则绝不止如此!
或以纸轿镇压,猖兵为王佐,再扩炼一番,合六丁六甲之数?
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镇我灵、甲寅育我真!
这是南斗延命经中,某一道禳祈大咒!
黎卿却并非是将其当做单纯的飞遁或者杀伐宝器,他要将这猖兵与纸轿化作根本术法养炼。
“六面纸猖,以孽皮邪祟为始,当执六甲护身之职,再将原本的无面猖,规纸道炼作六丁守厄。”
“以六甲占邪禳祈法禁祭炼于纸轿之上,如此才能成功的进行养炼合一,作护道灵宝!”
且在此刻纸轿穿行元心岛,直入岛外庄园,黎卿的心头亦是有了定计。
入得庄园侧门。黎卿大袖一甩,将那纸轿与诸猖收起,大步入得其中。
此时的庄园中,游侠道人们还不知晓黎卿与两位船尊去捞了一场阴府秘境,诸道人往来巡视,在庄园中修法的修法,切磋的切磋,好一番嘈杂!
黎卿进得庄园,与诸多道人颔首点头,却在刚刚回得自家的独立小院中没多久时,就有人将他的行踪连忙报给了庄园内部的裴九裴道人。
约莫到了午后三分,过了修行时刻,正于那独院中捧着《南斗延命》与细读的黎卿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门未关,请进!”
驻足门外的道人未等多久,立时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回应。
裴九倒也干脆,将那院门一推,只见有阴俊青年慵懒地倚坐在院中梨木下,将一卷材质非凡的道经缓缓收入袖中。
只这余光一瞥,那黎卿却是像极了南国那两座学宫的学子,谈笑间经纶自露,举止下尽显从容。
“哈哈哈,黎小友,你可终于忙完了!”
“老哥我在李家庄园可是为你讨来了好东西。”
裴九一手拎起酒壶,一手掂着一枚芥子囊,大喇喇的便往黎卿正坐着的院中石桌前来。
见到黎卿还要起身,这裴道人将爽朗大笑,将那芥子囊推至黎卿身前,止住他的动作。
“裴某当日都还未谢过黎兄弟呢,若非那日小友给我和管兄留了一份余地,也就用不着后来的诸多麻烦了。”
当日若非给这两位道人面子,黎卿抬手放猖之时就能将那李家主镇杀了,着实用不了那么麻烦。
当然,现在的结果也是不错,李老道的生死无需再论,那穆庙中连续的日游鬼神气息骗不了人。
李家主宗收回了那罡风宝旗,那李元义死里逃生,也愿意出大血了结这段因果。
“辟火珠、辟水珠、辟风珠,夜明珠,定颜珠,琉璃珠!”
“裴某寻足李家的府库,凑齐了这六九之术的宝珠,这六宝又称为混元六宝,六九之数列作一道混元华盖,道铢百万亦是难得。”
“知小友擅纸道、策猖兵,那李家当日拜见澎国国主,收刮得用以进行澎国宗庙祭天大殿所备的百目灵纸-混元凤章纸十二札。”
“另有避水犀角,美玉珊瑚,水属大药,九华灵金制的太岳山形道铢……”
这罗列开来,大头便是那混元六珠各九枚,百万道铢亦是难得,确实不假。
临渊外务堂中曾有一枚辟火珠,要价三万道铢或一万道功,凑齐一套六珠各九枚,着实不易,若在天南府,恐怕两三百万也未必能凑齐。也就这海外方丈之地有驭兽宗、混元宗、七星宗三座仙宗,方才能有这些珍物现世。
黎卿既然愿意将那罡风宝旗赠于裴九,自然也不贪眷有什么回报了,但这十二札的百目灵纸,着实令黎卿惊喜不已。
他善纸道,再多珍宝也不如一札上品灵纸来得好,这裴道人可果真是下了工夫,十二札百目灵纸,一札百张,若论价值或许只是个中规中矩,但这正是黎卿所需的东西。
毕竟,他可以依靠那‘剥皮作纸’之术兴纸道前路,但他不可能只靠那扒皮造猖之术,如此岂非本末倒置?
“裴尊果真是信人,还请入座!”
黎卿将那芥子囊往袖中一沉,当即起身,迎这裴道人入座,一面将这石几上的茶杯翻转,法力提起那茶壶来,然还未动作,那裴道人却是打起了岔来。
“清茶寡淡,不美!不美!”
“小友且看某手中是何物?前几日在那阴府中与小友相遇,你我各历奇阻,此番管兄独领了人去澎国诸岛置办物甚,你我有暇,不妨把酒细谈……”
裴九来时便有了两分酣意,当即就要邀黎卿大醉一场。
在那阴府中照面,他等也见过了黎卿的手段,比拟紫府,他差了半筹,于练气境来说他又高上了一筹,这般人物,已经足够他等紫府道人们当作平辈相待了。
裴九豪迈,黎卿此刻却又不好扰了盛情,三巡酒过,二人再言阴府诸务,险象环生情节。
原来这两位船尊亦是在那阴府得了一笔好机缘,六百禁的法器,比他们手上的主器甚至都尤有胜之了。
一记午后小酌,二人相谈甚欢,酣畅淋漓之后方才辞散离场……
那裴道人是否有了醉意,黎卿不知,但此刻的他丝毫醉意都未生。
方才忧愁着如何重祭纸轿,裴道人便上门补上了那灵纸的缺口,既如此,黎卿以元炁结环封上庭院,拂袖入得房中。
他要入冥府,再练猖兵,重祭纸轿,如今万事具备,东风以来,此乃天助,黎卿再无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