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涯碾灭心中杂念，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今日天一北溟镜异动，乃是宗门大兴之兆，平静许久的地衍境也将因此而掀起一阵风暴。
身为宗门老祖，他岂能因一己之得失而损宗门基业。
“嗡！”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破空声与通报声。
祝无涯眼神微变，将所有情绪都隐藏在平静目光之下。
“进来吧。”他淡淡开口，语气平静。
无暇筑基固然难得，但他祝无涯也不差。
他倒要亲眼看看，陈子昂究竟是结的什么金丹，方能获得天一北溟镜的认可。
“弟子祝绍元，拜见老祖。”
“弟子陈子昂，拜见老祖。”
陈北武随师尊入殿，按照宗门规矩行礼。
上次见面，他只觉得老祖气机如渊似海，根本无法揣测。
但铸就元始金丹后，陈北武近距离拜见老祖，已经可以通过气机感知“看”到一股股凝练无比的天罡五行真炁。
‘不可匹敌。’陈北武心中瞬间得出判断。
他现在战力虽然凌驾在寻常元婴初期修士之上，但与老祖这等老牌真君大修相比，还是实力相差悬殊。
若真动起手来，他恐怕连几招都接不下。
‘竟然不是太乙金丹！’
祝无涯目光落在陈北武身上，心中掀起一丝丝涟漪。
五方五老太乙铸丹法中有记载，太乙者，乃五方五老之炁混融，合乎五行之数，契应五方之序，亦是玄门正宗，无上金丹之范。
然而陈子昂周身环绕的不朽金性却比太乙金性更加晦涩，更加古老，仿佛蕴藏天地初开之理，位格奇高。
即使祝无涯是真君圆满大修，在这股不朽金性面前亦是感受到一丝丝若隐若现的压迫感。
毫无疑问，这是修士金丹品阶差距过大而产生的现象。
在这一刻，祝无涯终于明白宗门底蕴天一北溟镜为何突然异动。
陈子昂金丹后期就能拥有如此凝练的不朽金性，对天地灵机的亲和与掌控程度更是堪比元婴真君。
他远不如矣！
难怪天一北溟镜会拒绝他，选择一个金丹真人。
‘？？？’
祝绍元低着头，有些意外。
按照他对老祖的了解，师徒两人行礼过后，老祖下一句就是‘无需多礼’。
结果他们师徒现在躬身三息时间，老祖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而陈北武则是神色坦然，任由老祖审视。
宗门予他资源，授他真法，护他道途，从一介内门弟子（准序列）到道子，从练气凡修到金丹真人……这一切陈北武都铭记在心。
既然宗门不负他，那他自然不会辜负这一份培养与信任，又怎么会怕老祖审视。
祝无涯袖袍一挥，虚扶陈北武起身，和颜悦色道：“道子无需多礼。”
一旁的祝绍元也顺势起身。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他也没有必要绕弯，直接开口试探道：“请老祖恕罪。”
“哦，你为宗门培养出一位绝世天骄，何罪之有？”
祝无涯看着自己重孙，似笑非笑道。
祝绍元上前一步：“禀老祖，此次宗门之所以天降异象，底蕴震动，根源并非他物，皆是缘于我徒陈子昂所凝元始真炁，还请老祖恕罪。”
闻言，祝无涯神色不变，心中颇为无语。
祝绍元这一番话看似是在请罪，实际上却是在向他试探与邀功。
毕竟天一北溟镜乃是宗门底蕴，事关重大，而他现在展示的态度将决定陈子昂未来能否顺利执掌宗门。
‘也罢！’祝无涯心中暗叹。
能够被天一北溟镜选中者，确实值得信任。
本来他还想继续磨砺道子一番，但既然祝绍元已经向陈子昂提及宗门底蕴，那让道子提前试上一试也未尝不可。
于是祝无涯轻笑一声，看向陈北武：“天一北溟镜乃是我宗镇运至宝，沉寂多年。镜月宗历代先贤，多少惊才绝艳之辈，皆无法得其认可。”
“道子今日能引动天一北溟镜异动，既是天意，亦是缘分。”
说到这，祝无涯话音一转：“但天一北溟镜乃是混元道器，内蕴真灵，自具识见，是否择主，全看它自身，即使是本座也无法干涉。”
“道子若是有意，欲得此镜认可，需入八荒水镜伏龙阵深处，直面真灵，经受考验。”
“若能得真灵认可，道子可为天一北溟镜的执掌者。若是不能……”
祝无涯目光直视陈北武：“也无需灰心，此等至宝即使是化神真尊也难以降伏。”
老祖此言一出，陈北武顿时愣在原地。
他想过威能无穷的通天玄宝，也想过化神真尊方能执掌的造化元器，但却从未想过传说中的混元道器。
混元道器是什么概念？
仙盟古籍对此有过记载，混元道器非炼虚道尊不可炼，非合道缘法不可掌！威能惊天动地，远非移山填海、破灭星辰所能形容，甚至涉及到大道规则与天地本源隐秘。
毫不夸张的说，混元道器放在仙盟亦是无上至宝，甚至足以惊动仙盟炼虚道尊，掀起一场滔天浩劫。
‘宗门底蕴天一北溟镜是混元道器？’
‘元始金丹竟能引动混元道器共鸣！’
一念及此，饶是有守一镜光涤尘净念，陈北武亦是有些失态。
瞧见道子反应，祝无涯毫不意外，反而露出几分笑意。
能听闻混元道器而面不改色，恐怕只有传说中的仙人，更何况陈子昂一介金丹真人。
“如何，你可愿尝试一番？”
听到老祖这话，陈北武猛然回过神来，心中不禁升起一丝退意。
混元道器虽好，但他现在修为不过金丹后期，真的能够把握得住如此机缘么？
更何况他身上藏有隐秘，若是因为这一次机缘而暴露出体内的九息混沌，岂不是弊大于利。
‘不对！’
陈北武眼神一凝，心中退意仅存一瞬就彻底消失。
如果混元道器真有古籍记载的那般强横，他在进入宗门那一刻，身上隐秘多半已经暴露，不至于等到今日，结成元始金丹方才引起天一北溟镜的注意。
抛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猜测，剩下的答案只有两个。
要么宗门底蕴天一北溟镜处于残缺状态，威能不全。
要么就是九息混沌的位格在混元道器之中亦属于佼佼者，连堪比炼虚道尊的真灵都能瞒过。
无论是以上哪一种可能，都说明他暴露九息混沌的概率微乎其微，无需太过担忧。
想到这，陈北武深吸一口气，露出坚定的眼神。
机缘在前，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弟子愿意一试，请老祖成全。”
陈北武抬头看向老祖，掷地有声道。
“好好好。”祝无涯微微颔首。
不管陈子昂能否获得天一北溟镜的认可，光是这一份勇往直前的道心便值得赞许。
“屏气凝神，本座送你过去。”
话音一落，祝无涯指尖轻点虚空。
“嗡！”
陈北武身前虚空顿时如镜面破裂，露出一条光怪陆离的空间通道，将他轻轻一送。
“老祖，你觉得子昂他能成吗？”
望着弟子消失不见的身影，祝绍元嘴唇微微抿紧，目光望向祝无涯。
“谁知道呢。”
祝无涯负手而立，语气平静。
缘法之事，强求不得，亦预测不能。
天一北溟镜真灵所思所想，哪是他一介元婴真君所能揣度。
想到这，祝无涯眼神深邃，望向八荒水镜伏龙阵深处。
但有一点祝无涯可以确定，道子若是能得混元道器垂青认可，他无需重走来时路，未来突破化神真尊的概率也能提高一到两成。
可别小看这一两成概率。
对于祝无涯这等真君大修来说，便是百分之一的突破希望都值得用命去拼搏提高，更何况是一两成概率！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也或许是一天。
当包裹周身的空间之力骤然消失，陈北武只觉得脚下一实，一股精纯到难以形容的水行灵机扑面而来。
陈北武睁开双眸，发现四周皆是层层叠叠的透明水镜。
这些水镜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却将天地日月星辰一起反转，形成一片迷离奇特的世界。
“来！”
听到呼唤声，陈北武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水镜世界深处。
那里有一点微不可察，但却包容万物的光辉。
直觉告诉他，那处光辉就是天一北溟镜的本体所在。
“踏！”
“踏！”
“踏！”
陈北武催动元始真炁，顺着光辉所在方向缓缓前行。
可他才刚走出三步，脚下漆黑如渊，有日月星辰流转的镜面开始荡起一阵涟漪。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