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盛元瑶勉强道:“原来你会治疗术法啊,那天不给我用?”
“不是术法,只是水灵之力。这个我很少单独调用外放,自己并不适应……昨夜和叶无锋之战调用了一次,才开始熟悉。”
盛元瑶不说话了,感受着背上的舒适和微微的麻痒,心神有些飘忽。
明明隐有旖旎在两人心中荡漾,却都压着不敢有半点越界的表达,这种感觉有点压抑,没有了以往相处的轻松自如。
过了好一阵子,盛元瑶才终于平静地问了出来:“你和沈棠,到底什么关系?”
这一刹那她无比希望他与沈棠的关系仅仅是和刚才自己一样,那种声音不过是误会……可陆行舟手掌微微一顿,还是回答:“恋人。”
盛元瑶彻底没了言语。
心中忽地有点想笑,自己想得到什么答案?
如果陆行舟是个会玩弄女子感情的,刚才就说“宗主与客卿的正常关系”,然后呢?自己就被玩弄了是不是?
还好他终究不是那种人。
明明是个值得表扬的坦率,又有什么可不舒服的?
盛元瑶长长吁了口气,绷紧的肌肉渐渐放松,忽地笑道:“喂,那你知不知道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陆行舟怔了怔:“朋友啊。”
盛元瑶哼哼道:“你是我调查的案犯,满嘴谎言。我询问你的第一句话,你时至今日才刚刚交待了实话。”
他们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姓名?”
“陆行舟。”
是了,第一句话就是谎言,今天才交待了实话。
陆行舟这么一想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盛统领要不要继续追踪霍家案子?”
“你又想说什么鬼主意?”
“走,我带你去吃瓜。”
盛元瑶立刻来了兴趣:“去哪里?”
“镇魔司啊。”
“……那是我带你吃瓜,没有我你进得去吗?”
“那我也带你去个你不知道的地方?”
“哪里?”
“阎罗殿分舵。”
盛元瑶一下就站了起来:“走。我要看看里面有没有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没有,马上要进去一只小猪才是真的。”
“我是小猪,你是什么?”
“小苟啊,不是盛统领亲封的么?”
两人一路拌嘴出门,那隐隐的压抑感忽地烟消云散。
阿糯跟在后面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你俩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人?
还说和阿糯都比跟陆行舟亲呢,骗子。
…………
两人在饭后逛花园的时候,盛夫人躲了起来给小年轻一个“相亲空间”,而盛青峰没有这个闲工夫,他去了镇魔司。
霍琭和婴鬼直到今天早上才从梦归城押解到京。
主要是霍琭伤得太惨了,骨骼都碎得差不多了,丹田尽毁,动作大一点都可能要了他的命。孟观亲自押解,一路小心翼翼地马车护送,这么久才到京。
早上到京,和皇帝那边汇报了一下,午后就开审了。
事涉勾结魔修的到底是霍琭个人行为还是霍家行为,算个严重问题,顾战庭亲自前来听审。
中午霍行远再赴陆行舟的客栈,只有那个恶劣的小丫鬟提着扫帚赶人,陆行舟师徒俩不知所踪。那天带了一大堆金银示好,完全丢进了水里,无奈只得先赴公堂。
在盛青峰审讯之下,婴鬼残魂完全扛不住,有气无力地回应:“确实是霍四公子请我杀陆行舟的。”
盛青峰追问:“霍琭刚到梦归城,如何认识你?”
婴鬼虚弱地回答:“原来那个施郡丞就是霍家人,我和他一伙的,通过他和霍家搭上了线……”
太师霍连城厉声打断:“我根本不认识你,休得胡乱攀咬!”
说着向顾战庭行了一礼:“陛下,魔修说话如何能取信?何况搜魂所知,他的主子是合欢圣女,显然是给霍家泼脏水。”
裴清言抽了抽嘴角。
之前听说婴鬼背后是合欢圣女,还没啥感觉,可这回心中简直百感交集。
老匹夫,想攀咬我女儿是吧?
他立刻出列:“陛下,既然霍太师认为魔修说话不能取信,那直接搜魂便是,总归做不得假。”
之前裴清言也想让陆行舟指证,主要原因也是心中没底,万一搜魂下去真与霍家无关,那就全崩了。可现在心里有数得很,总之不可能是我女儿干的,否则她和陆行舟怎么可能走在一起?这底气不就来了么?
第140章 复仇之路
顾战庭坐在主审位上,始终一言不发,目光在裴清言和霍连城身上看了好一阵子,终于淡淡道:“搜魂之法,有伤天和。不到迫不得已,不该是朝廷选择的举措。你们都是国之栋梁,多方会审,只会提一个这种方案?”
裴清言叹了口气,心知这只是皇帝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只是想保霍家。
霍家本来就在替皇帝做很多不干净的事情,有些事不是霍家的事,本身就是皇帝的事。
只希望这件事不是,否则想靠这件事动摇霍家就不可能了。
霍连城行礼道:“霍琭已然招供。梦归郡丞施崇确实是臣下门生,霍琭与施崇交好,因此早前通过施崇结识了婴鬼,都是个人举措,臣下属实不知。管教不严,是臣下之过,请陛下责罚。”
另有大理寺卿开口道:“婴鬼一面之词不能听,霍琭的招供就能听了?陛下仁德,不愿搜魂,那不妨问问当事人陆行舟的说法如何?他也在京。”
一时各方忽然都不说话了。
顾战庭有些玩味地看着各方的表情,悠悠道:“那便传当事人问问。”
盛青峰有些焦急,他真不想陆行舟贸然涉足这种漩涡,所以想让他躲起来。霍家是不是勾结婴鬼,那是追溯到往事背景,和受害人有什么关系?受害人怎么知道你们以前怎么勾结的?这压根就没有传唤当事人的道理,本来陆行舟完全可以不露面的。
所以裴家霍家才各自都想让他露面,达成各自的需要。
这会儿裴家欠了陆行舟人情不好意思再利用他为棋子,不提这茬了;霍家担心陆行舟态度不对也不提了,本来就没陆行舟的事了。好死不死的大理寺却忽然提,提也就算了,皇帝哪来的兴致还真传唤?
皇帝开口,这就躲不了了啊!
盛青峰无奈,只得吩咐左右:“去传陆行舟,他此刻应该在我家。”
全场肚子里都是一串省略号。
顾战庭有些好笑:“为何当事人会在爱卿家里?”
盛青峰行礼道:“他昨天救了小女,臣下今天是摆酒请客致谢。”
顾战庭玩味地正想说什么,门外忽地传来声音:“陆行舟已经到了。”
盛青峰抬头看去,就见自家女儿推着陆行舟的轮椅进了大殿。
陆行舟目视顾战庭,淡淡拱手:“参见陛下……请恕草民身体不便,无法全礼。”
装瘸的最大好处,就是天王老子当面,也可以不跪。
顾战庭的目光落在他腿上,倒是没去怀疑什么,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陆行舟的整体形象。
除了残疾坐轮椅之外,外表气质倒是都无可挑剔。乍然面见皇帝,且是在这种朝廷重臣济济一堂的环境里,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以修行者而言,那也是一群一品强者盯着你。
这种环境下一般小毛头恐怕连话都说不囫囵,这陆行舟倒是气定神闲面不改色……单是这个表现就非池中物。
怪不得能辅佐女儿从那种丧家之犬的态势短时间飞速崛起。
他终于笑了笑:“听说你是来参加丹学院考核的,若能成功通过,倒也不叫草民了。”
这态度听得所有人心中微动,连霍连城霍行远父子都再度认真看了陆行舟一眼,心思难明。
陆行舟道:“承陛下吉言。”
顾战庭道:“霍琭案,你是当事人,也是受害者,有什么想说的么?”
陆行舟道:“所谓合欢圣女云云,当场虽有妖女出没,但无法判断是不是主使。理论上说,婴鬼乃是三品魔修,合欢圣女初出茅庐,也就是个四品,谁主谁从,岂非倒反天罡?问我个人想法的话,我会怀疑这是一种自我催眠类的保护措施,就是防止别人浅层搜魂,混淆视听。”
裴清言憋住了笑意。孟观面无表情。
顾战庭也似有笑意:“所以你认为婴鬼背后确实是霍家?”
“我不知前事,不敢妄议,只能说确实是霍琭与婴鬼夹击于我。”
这回连顾战庭都怔了怔,这厮还真不顺杆子咬霍家一口?
真是有意认祖归宗呢,还是另有想法?
却听陆行舟续道:“草民另有事要告状!”
顾战庭饶有兴致地笑道:“你要告什么状?”
“草民状告霍家五公子霍瑾勾结魔道阎罗殿,买凶杀人。先以霍瑾相邀为借口,约浣花剑派嫡传楚轻尘赴宴,设伏行刺;后又故技重施,邀我赴宴,意图截杀于途,幸得草民早有准备才不致重蹈楚兄覆辙。”陆行舟再度拱手:“浣花剑派世之名门,楚兄名列新秀第七前程无量,被人勾结魔修暗害,请陛下做主!”
全场鸦雀无声。
顾战庭一挑眉,脸色变得十分精彩。
他是看出来了,这陆行舟多半猜到自己不想借婴鬼案动霍家,否则也不会一直拖到今天非等什么霍琭押解进京。所以干脆不在这案件上掰扯,反正霍琭案至少能咬死霍家治家不严,处分是跑不掉了,他索性再踩一脚,把霍瑾也扣上勾结魔修的帽子。
霍连城再怎么洗清自己的关系,治家之风也会成为天下笑柄,并且还把浣花剑派的仇恨给拉严实了。
盛青峰的脸色同样十分精彩,勾结魔道阎罗殿?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霍连城忙道:“陛下,霍瑾历来都没出过京城,如何认识所谓阎罗殿魔修?霍瑾请陆行舟赴宴,无非是因为此前有过冲突,想要泯此恩仇而已。非把叶无锋案与这请客赴宴拉上关系,不合道理。”
顾战庭笑道:“陆行舟,指控须有证据,不能凭人家请你吃个饭就臆测不是?”
“当然有证据。”陆行舟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镜子:“此乃阎罗殿留影镜,阎罗殿谈大生意基本都会以此留档,既是对上级交代不是自己胡乱杀人,也是避免雇主变卦。”
霍连城霍行远立时色变。
阎罗殿暗中留证据的规矩这世上可没几个人知道,便是知道,这镜子你哪弄的?
身边盛元瑶笑眯眯地接了镜子,递交上去给老爹。她可是旁观陆行舟去阎罗殿分舵拿镜子的全程,阎罗殿的人甚至都有给陆行舟下跪行礼的……哦对了,这个留档的规矩是陆行舟几年前亲自定的。
这瓜吃得可开心了。
霍连城道:“慢,阎罗殿的东西,你是怎么到手的?莫不是伪造?”
“哈……霍太师在家遛鸟久了,消息如此不灵通?”陆行舟淡淡道:“昨天夜里,阎罗殿发布公告,说叶无锋罔顾规矩,已经开革。他的罪证是阎罗殿送上门的,以示划清界限。”
盛青峰低声问:“陛下……”
顾战庭点点头:“放。”
镜中涟漪闪过,其中镜像不算很清晰,但还是可以明确辨认出叶无锋与霍瑾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