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意跪倒在地，倔强说道：
“请陛下听儿臣一言！”
沉默。
天子抬起的手放下，身子缓缓靠在了背后坚硬的座椅上。
一瞬间，整个人都似是苍老了几分。
他抬了抬手指，有些无趣道：
“说吧——”
“朕倒要听听你这个逆子，想说些什么。”
九皇子朝下的面容上喜色一闪而过，早已准备好的话语脱口而出：
“陛下，太子之位，实为国本，苟非其人，不可虚立。”
“皇太子承，地则居长，情所锺爱，初登大位，即建春宫，冀德业日新，隆兹负荷。而性识庸暗，仁孝无闻，昵近小人，委任奸佞，无才无德，难以具纪。”
“儿臣今日，请陛下废太子！”
一语落，轰然再拜。
与此同时。
场中群臣，皇亲勋贵，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般。
一同躬身下拜，口中高呼：
“请陛下废太子！”
声音阵阵，惊的奏乐之声顿停。
只余一片鸦雀无声般的死寂。
“说完了？！”
天子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脸上甚至多了一丝冷冷笑意。
“陛下，贫僧虽是出家之人，本不应对国本之事妄加评论，但有一事，还是不得不提。”
须弥寺菩提院首座智深和尚上前一步，口诵佛号，低眉说道：
“贫僧观太子一身气机流转阴寒而狠厉，其武学之根本绝非皇家的【九霄御龙真经】，看起来倒像是魔门的【玄冥圣典】。”
“却也不知，是否是贫僧眼拙。”
一旁，话音方落，便有人附和而起。
“贫尼所见，亦是如此。”
“依在下观察，确是那【玄冥圣典】所修玄冥真气无疑。”
却是若水师太，与逍遥阁长老南宫落。
而那位楼观道的小师叔，此时像是喝醉了一般，仰躺在椅子上，浑然不觉。
眼见此刻万夫所指，甚至所修武学都被拿出来叩帽子。
身为当事人的太子却仿佛像是个无事人般站在一旁，双手环胸，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片刻后，九皇子再次叩首：
“还请陛下废太子！”
“那朕要是说......”
天子缓缓起身。
居高临下，俯瞰在场所有人。
“不！”
第102章 大逆不道，天子请【规矩】
“那朕要是说不呢！”
平淡里充满无尽威严的话语传下。
身登大位十六载，执掌天下九州十六载。
好似这些年积蓄的皇朝龙气，通通都在此刻尽数爆发一般。
负手而立、头戴冠冕的天子，此时此刻浑身上下爆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气势。
光彩夺目间，仿佛有一条五爪金龙盘旋在他身后，散发无穷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站于天子下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李道铭在这般声势里酒醒过来，面对如此场景似有些无措。
“李道乾，你来说！”
天子猛然转首，气度森然的视线着落在跪伏在地的九皇子身上。
“若朕不愿意的话，你待如何？”
四下沉默，无数道视线落在九皇子的背后。
审视、期待、暗嘲、冷眼......
目光中所含的力量着落在身上。
尽管他没有回头，却在内心里已然将在场所有人的面貌心思想的一清二楚。
同时间，心里的那一道念头也越发坚定。
事到如此，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若退。
在背后支持他的外公陷入两难，各怀心思的门阀世家亦会如鸟兽四散。
甚至于，花钱笼络来的武道高手亦会弃他而去。
真到那时，所面临的可就真是绝境了。
繁多的想法只在刹那间就在脑海里千回百转。
很快，九皇子不但坚定了自己来时的想法，还有了更进一步的念头。
仰首，望向好似天一样俯瞰自己的天子，咬牙一字一句道：
“还请陛下废太子！”
“不然......”
天子神情陡然一肃，一股执掌亿万生灵生死的帝王气度浮于脸上，拂袖一语：
“你待如何？”
随即，在天子淡漠且凝重若山岳的注视下，九皇子缓缓站起身来。
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温情所在。
仿佛他现在所面对的，不再是生养自己的父亲。
而是一个名为天子的具象化产物。
祂没有七情六欲，不存在父子恩情。
在祂眼中，所有试图沾染自己身下那个至高无上宝座的人，都是要被处以极刑的敌人。
纵然如此，九皇子依旧义无反顾的想要打倒祂、成为祂！
“父皇，你老了！”
九皇子向后退去一步，语气冰冷。
“老到耳不能听四方之言，眼不能观天下民生。”
“老到畏惧有人威胁到你的位置，所以才数十年如一日的把一个废物放在太子的位置上。”
身后，有四道各自不一的强烈武道气势冲天而起。
“眼下这一天，孩儿等了很久很久！”
“眼下，也是时候了。”
九皇子神色冷厉，眼底深处流出一抹狂热。
躬身做礼，最后一拜间，冰冷的话语随之而起：
“请陛下退位！”
“哈——”
似是气极反笑，又像是不屑一顾。
天子只淡淡轻笑一声，旋而视线着落在宴席当中的群臣百官、皇亲勋贵之上，随意问道：
“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回应他的，则是万众一心的言辞：
“请陛下退位！”
远处，好似超然存在的诸位武道圣地来人，此时亦发声：
“太子修行魔功，多年无人所差，可见陛下操持国事日久有力不逮，也是该休息休息了。”
“大师所言有理，还望陛下深思。”
“......”
天子不为所动，只是眸子里又多了几分不屑与轻蔑。
抬起手，扫过场下所有人，讥讽一语：
“尔等不过一群满口圣人之语的假仁假义之辈，武道圣地？”
“依朕看，不过是小人济济一处罢了！”
手指转过，最终停在下首正对面的九皇子身上。
“至于你？”
天子缓缓摇头，有几分遗憾：
“朕终究是以往太过纵容，竟使你成了一个利欲熏心而被人当枪使都浑然不觉的蠢货，一个敢说出如此目无尊长之言的大逆不道之徒！”
九皇子神采奕奕的脸色暗淡了下去，阴沉的好似能滴下水。
“父皇当真不愿退位？”
他问。
天子却连再看向他的兴趣都欠佳。
一双有神目光望向远处，不知在看什么，亦或是在等什么。
“那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