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落魄如半年之前，他也从未曾放在心上。
“回总管，他们说......说～”
赵华吞吞吐吐，似不敢言。
“说什么？”
迎着他犹豫的目光，许念皱着眉头追问。
“我来说吧！”
一声高语。
转过身，熟悉的面容嘴角带着一抹春风得意的轻笑。
咄咄逼人的视线里含着玩味，打量向许念。
似乎，就为了这一刻的惊喜已经等待了许久。
然而让人万分失望的是。
李春并没有在许念脸上看到丝毫的情绪波动。
就连那一双往日里高高在上，除过曾经的天子之外看谁都是一视同仁般淡然的眸子，依旧是同过往一般，掀不起半点波澜。
当年我落魄受你恩惠时，你可以这样看我。
因为这里是大内宫廷，权势便是一切。
然而现在时过境迁，地位倒转。
李春很想走到许念的身前，低头俯视着他。
用最平静、最冷淡的话语问上一句：
凭什么？
可惜，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心里的一时冲动。
衣锦还乡，想要让曾经瞧不起自己的人刮目相看，这是人之常情。
但公是公、私是私。
今日来此，不为私事，只为公事。
李春上前几步，推开手下人高举着的长刀。
向许念拱了拱手，脸上堆笑道：
“许总管，本千户奉两厂总督之命，彻查在皇城作乱的平天教妖人，还请总管行个方便。”
看着这张精神焕发，不见以往愁苦之色的陌生脸庞。
许念笑了笑，侧开身子。
“自无不可。”
“不过，天一水阁乃是安乐王殿下清居之处，还请诸位不要打扰了殿下。”
似乎对许念这种主动退让的态度很满意。
李春轻松写意的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入内搜查的同时，说道：
“都听清楚许总管所说的话了吧！”
“除过天一水阁之外，其余之处，不要放过一丝一毫。”
“是！”
一阵声浪席卷。
彰显出这群番子并不寻常的浑厚气血。
等待战战兢兢的赵华以带路之人的身份离去，场间只剩两人之时。
李春这才满脸赔笑的朝许念拱手道：
“总管见谅，咱也是新官上任，不得不出此下策。”
“公事公办嘛，我懂。”
许念意会，露出一副未多在意的神情。
也没有对他能从一介武库看守，摇身一变成为西厂千户的事情而感到太多奇怪。
那日夜晚，在武库中偶然的见闻之后，就早有预见。
“只是......”
他压低声线，凑到近前的问道：
“搞出这么大阵仗，都搜查到我这荒废多年的豹房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许念有些好奇。
王大伴以及李春显然对混入宫中的平天教之人早有所知。
更在暗中布下了陷阱，等待他们自投罗网。
但从过往的这一个多月时间来看。
貌似，他们并没有被那所谓的【平天圣典】所诱惑。
而是一直隐忍不动，直到昨夜方才暴露出真正的目的。
掳走安乐王：李道铭。
只是计划中出了疏漏，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吸引大内禁卫的注意力上，好给苏辰创造逃走的空间。
却忽略了许念这个异数的存在，导致功败垂成。
许念已然知道事情的大致过程。
但却对太平教究竟做了什么，竟然会引来西厂入宫搜查而感到好奇不已。
莫不是。
行刺天子？
听到许念问话。
李春原本还有几分得意的神情顿时一收，多了几分忧容。
先是下意识的转头四顾，见此间再无他人。
这才垂下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昨夜东宫大火，太子遇刺。”
“好在太子身边时时有武道高手护卫，这才没能让那些贼人得手。”
“然而天子震怒，令王大伴在三日之内彻查此事，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贼人......”
“原来如此。”
许念一脸后怕的说道：
“太子关乎我大乾社稷之安危，这些贼子当真可诛，还好未让其得手，如若不然......”
“总管，慎言呐！”
李春深深看了一眼身边的许念，轻声告诫。
“嗨，你瞧这。”
许念显得有些懊恼。
“在这荒园里待久了，连这点警惕心都没了，倒是让李千户你看笑话了。”
似是一句李千户说道李春的心里。
顿时，他的一双眼睛便眯缝出一抹由衷的笑意。
连连摆手道：
“哪里哪里，总管你久不在内廷，有些疏忽也是正常。”
许念点点头，虚心接受。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
进入豹房中搜查的番子们归来，未曾发现任何异常。
“既然如此，那杂家就先走一步。”
在一众手下面前，李春又恢复成那个紫衣千户的模样。
简单一语告辞，率众转身就走。
许念就站在豹房门口。
静静地看着他们消失在皇城的高墙转角之处。
那一抹鲜艳的紫色，在早间霞光的映衬下多了一抹绯红。
“果然。”
“太监得势，势必猖狂。”
看着那抹消失的余影，许念在晨曦霞光里负着双手，幽幽一语。
身后。
抹了一把头上冷汗，心里庆幸总算是安稳的送走了这群活阎王的赵华下意识的问了句：
“总管，您说什么？”
转过身。
打量着眼前这个方才在那些西厂番子前显得畏畏缩缩的小太监。
许念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起来，就像是有一个不断旋转的漩涡，要将人拉入深渊。
他问道：
“小华子，你想学武吗？”
学武！
赵华躬着的身子陡然一僵。
他想到孩童时所见江湖侠客潇洒的心生神往，想到少年时父母耗尽家财送自己进入武馆学武却在一个月后被扫地出门，想到......
不知怎么回事，曾经早已放弃多年的梦想忽然涌上心头。
鬼使神差，狠狠点头：
“想！”
“好，吃了它。”
摊开手掌。
一枚暗金色的丹丸，在许念掌心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