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却是详细说了一遍他们自鲁国而来,是来寻访周朝守藏室史老聃,并且向他请教礼法制度相关的学问。
老聃,姓李名耳,字老聃,或字伯阳。
老子是也。
陈玄闻言心中大定,师父曾言东西二圣会于洛邑,想必说的便是孔子和老子,此时孔子三十多岁。
老子却已经是八十多岁,一身学问名动天下了。
这两者之中,于师父有传道之恩者,只能是老子。
因他真身便是三十三重离恨天上兜率宫太上老君,老子与太上老君的关系,好比太玄真人和真武荡魔天尊。
一个是人间凡蜕,一个是天上仙体。
既然见到了孔子,想必距离见到老子不远了,毕竟夫子前来洛邑的目的便是问礼于老子。
“夫子,贫道初来乍到,可否说说洛邑当下的情况?那城外的楚国骑兵是怎么回事?”陈玄心中回想起城外的楚国骑兵,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若非他学会了缩地符,即便是人仙之体,也敌不过上万骑兵。
夫子缓缓抚须,条理清晰道:
“如今洛邑的周王室天子,姓姬名朝,乃周景王庶长子,景王死后,获得贵族尹氏支持,杀嫡长子悼公姬猛即位,不过一年,北方晋国拥立景王另一子为敬王,此时正陈兵洛邑都城西北,欲要攻破此城。”
“若要让晋国拥立敬王入此都城,南遏强楚,晋国将横压楚国成为霸主,并且控制洛邑之南,教楚国无法北上扩展疆域,楚国君主便派兵前来洛邑南方观望局势,明面上是周王室内乱,实则是诸侯博弈。”
陈玄闻言一阵头疼。
北有晋国,南有楚国,前狼后虎,把洛邑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师父怎么挑了这个时候教自己前来护送圣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非情况危急,也用不着他前来护送圣人外出云游。
陈玄说道:“夫子,实不相瞒,贫道来此洛邑,亦是为了拜访老子,既然我们目的相同,不妨明天趁早前去守藏室求见,周王室内乱将起,此地不宜久留。”
夫子点头:“玄鉴道长所言有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我们便同去。”
夫子和随从找了一处驿站住下。
陈玄因久居山中修道,早已脱离凡尘许久,身上更无钱币,只好在都城之中寻了一处破庙容身。
进门朝着落满灰尘的神像稽首过后,方才寻了些干柴,就地生起火来。
丝丝缕缕的暖意袭来,陈玄就在火堆旁边盘坐入定,开始导引吐纳,默诵紫炁天仙诀的口诀。
体内玄龟在他一呼一吸之间,每次微不可察地动一下,便将一份先天元精转化为元气,再经由人体经脉,最终炼化成为一缕紫炁,令气府之中的紫炁壮大一分。
刚开始炼精化气之时,丹田气海之中,那一缕紫炁不过黄豆大小。
如今的紫炁在经年累月的炼化中,已经有了火枣大小。
陈玄的耳力目力,在眼见喜和耳听怒的加持下,也已经到达了人仙之极的百丈范围,任他修为如何增长,只要还是人仙境界,未能结丹,便始终无法突破桎梏。
除此之外,他的雷法也已能够放出二尺雷电,师父所传真武护身咒,熟记于心。
缩地法一步百丈,缩地符可跨百里。
只是这六根第三,鼻嗅爱,至今仍未寻得契机炼化,这可愁坏了陈玄。
鼻嗅爱,乃是人身复杂情感所在,并不像眼见喜,耳听怒一般具体,一喜一怒皆是修行,不喜不怒修持真我。
周天运行结束,陈玄退出入定,取出符纸开始勾勒练习。
尽管缩地符已经小成,但符箓一道并非只有缩地一门,驱邪禳灾,治病救人,请神降真,避水辟火,甚至结成法阵,皆能通过符箓一道实现。
师父除了缩地符,也曾教过他几个驱邪镇宅,斩鬼化煞,治病祈福的符箓。
陈玄此时练习勾勒的,便是这些常用的符箓。
正当他专注画符之时,外面却忽然阴风大作,破庙的两扇残破木门被一阵骤风吹开,吹得火堆中木屑火星飘扬。
陈玄停下勾勒符箓,起身去关上庙门,并以一根木棍顶住,防止门再被风吹开。
呼呼——
一阵阴风自破庙内部吹来,直接吹灭了火堆。
陈玄心中警惕,口中却故作轻松道:“不知是哪位贵客深夜造访,贫道身无分文,这里也没有酒食招待,惭愧惭愧。”
黑暗之中一阵香风扑面,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声音传来:“却是无需酒食招待,妾身偶然路过此地,想起去年亡故的郎君,心生寂寞,因见得道长与我那丈夫眉眼相似,故而起了思念之情……”
一双玉手搭上陈玄肩头,那女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郎君……”
啪——
陈玄一巴掌扇在那女子的脸上,掌中一道镇煞符顺势拍在女子脸上。
他怒道:“咒我死呢!谁和你家死鬼丈夫眉眼相似!”
女子被这一巴掌抽得转了个圈,脸上的镇煞符火燎火燎,直接燃烧起来,烧的她连忙扯下半边脸皮,露出一片鲜血淋漓。
陈玄丢出一张照明符,破庙之中顿时光芒大盛。
那女子畏光,连忙躲进黑暗之中,只露出一张半边娇艳绝美,半边鲜血淋漓的脸来,一头乌黑长发垂落,遮住那半边被镇煞符烧伤的脸。
她穿一件宫装长裙,肩头胸口露出片片雪白,此时还不忘朝着陈玄媚眼如丝。
实际上这女鬼心里恨透了陈玄,她自沦为鬼物多年,进补凡人已经不能让她修为再涨丝毫,唯有吃了修道之人,涨些法力,方才能有一丝希望修成鬼仙。
今日恰好送上门来,若是在吃他之前还能与纯阳之体的道人颠鸾倒凤,云雨一番,采他先天元阳滋补阴神,倒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
可这该死的道人偏偏不解风情,抬手就是一张镇煞符拍了过来。
女鬼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往昔吃人便吃了,死人不会说话,再无消息泄露出去,她倒也算得上安全。
可今日若不将这道人杀了,等他走漏了都城破庙之中有鬼物藏身的消息,她往后在洛邑都城之中将再无安宁之日。
陈玄看清那女鬼的真面目之后,心中反而有些兴奋起来。
自他下山以来,一路上途径多少荒山野岭,都不曾见到半个妖魔鬼怪,不曾想来了周都洛邑,反倒是让他遇见一只女鬼。
作为真武荡魔天尊亲传弟子,自然是有妖邪处斩妖邪。
陈玄手持真武法剑,抽出袖中几道镇宅符箓,直接封了门窗。
却听得那女鬼咯咯笑道:“道长莫非久居山中修道,未经人事,仍有廉耻之心,想要关起门来与我快活一番?”
“妾身却是喜欢大开门户,教那左邻右舍的精壮男子,听得这靡靡之音,循声前来……妾身才好吃了他们进补!”
女鬼一挥宫装衣袖,阴风骤起,直接掀飞了陈玄封住门户的镇宅符!
第18章 大厦将倾
陈玄有些意外地看向那女鬼,不曾想它竟有如此法力,普通镇宅符已然对她无效。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女鬼大袖飘摇,一瞬间腥风扑面而来,她的葱葱玉指长出锋利的指甲,往面前陈玄的胸膛抓去。
鬼物吃人,必先掏出一颗温热的心脏,趁其还在跳动之时一口吞服,若是待那人化作死尸,身上血肉僵硬,吃起来远不如心脏那般鲜美。
陈玄目力耳力皆是人仙之极,那女鬼看似凌厉迅捷的动作在他眼中极为缓慢,轻松一个侧身躲过鬼爪。
旋即他右手拔出真武法剑,用力劈砍而出。
这法剑跟随真武不知斩杀多少妖邪,此刻出鞘正中那鬼物肩头,锋利的剑刃直接将它一条手臂砍断,左手落在地上,化作一截白骨。
陈玄左手捻一把镇煞符丢出,哗啦啦撒落在女鬼身上,它一身宫装衣裙直接燃烧起来,化作灰烬,露出原本相貌。
原来那女鬼除了头部,其他地方皆是白骨,先前胸前雪白不过是引诱凡人的幻术。
被镇煞符烧毁宫装衣裙,却是露出了一根根苍白如囚笼的肋骨。
女鬼被陈玄砍断一只手臂,此时法力已经大不如前,她心中又本能地畏惧真武法剑,故而张口吐出一道腥风,化作黑气从破庙门户逃走。
陈玄捻出一张破障符,破开面前腥风,立即施展缩地法随着黑气追了出去。
洛邑都城之中。
一团黑气沿着房顶逃窜,后面紧跟着一位头别木簪,身穿道袍,手持法剑的青年道人。
黑气逃窜速度极快,眨眼便掠过无数房顶,青年道人身轻如燕,脚尖一点便是百丈距离,不停施展缩地法靠近。
女子鬼物失了一条手臂,法力大减,此时眼看即将被陈玄赶上,立即转了个方向,越过周王朝皇宫围墙,朝着宫内逃去。
陈玄在宫墙外止步。
女子鬼物十分擅长隐蔽身形,进了皇宫里边,短时间之内不被发现,便有源源不断的凡人可供进补,更能借助宫内复杂的地形躲藏。
而他一个大活人,总不好强行闯入宫中。
被皇宫之内的护卫抓到了,又是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烦事。
他有些懊恼,早知道刚刚追出来的时候便用上一张缩地符了,出门在外总想节省符纸,却需要花费更大力气才能捉住这只鬼物。
第一次对上鬼物,看来还是缺乏经验。
事已至此,没能捉住这只女鬼,他也没了睡意,便回到破庙之中取了随身包袱,背着法剑在洛邑都城之中四处闲逛,查探地形,以便下次捉鬼的时候直接使用缩地符堵住那女鬼去路。
闲逛途中,城内有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来回走动,教城内居民关上门窗,不得外出。
陈玄依靠缩地法躲过士兵巡查,心想这周都洛邑还真是凶险。
外有强敌环伺,北方晋国拥立敬王即将南下攻打城池,南方楚国虎视眈眈作壁上观。
内有妖魔鬼怪,那女子鬼物不知在这城中吃了多少凡人,如今又要去祸害宫里。
说到底也是周朝气运衰落,若是换在武王,成王,康王时期,国运强盛,这些魑魅魍魉哪敢大摇大摆走进都城吃人?
现如今,延续六七百年的周朝大厦将倾。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陈玄早在驿站门口等着,夫子和随从走出门来。
夫子见到陈玄,拱手作揖道:“玄鉴道长,昨日休息的可好?”
陈玄回以稽首:“还好。”
他并未将昨晚之事告知夫子,毕竟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神鬼之事,告诉凡人也只会引起恐慌。
夫子伸手指向一旁的马车:“今日我们便去拜访老聃,不如随我一同乘坐马车前往?”
陈玄也不客气,便与夫子同乘马车前往宫中。
老子如今任职周王朝守藏室之史,负责看管周朝珍贵典籍,而这些典籍自然也在皇宫之中,属于周王室的私有财产,除非周王允许,否则不允许翻看。
那些典籍之中,据说就有当年文王所演《周易》,以及诸多礼乐诗书。
马车行至宫门外。
夫子下车躬身给皇宫门前的守卫递上名帖,此行他早已托人打过招呼,那守卫看了名帖,诧异道:“你就是孔丘?”
名帖上不是说他是个夫子么?
如此孔武有力,身材高大,不是那征战沙场的武人,却是个做学问的夫子?
夫子说道:“正是。”
守卫核验名帖无误,前去通报了守藏室之史老聃,得到允许之后,才让开了道路,对夫子说道:“请吧,孔丘。”
陈玄也抬脚欲进入其中,却被守卫拦住:“等等,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