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教那些繁复的剑招,而是从最基础的“风回十三剑”第一式,“拂柳”开始。
“你看这风,它没有固定的形状,却无处不在。你的剑,也要像风一样。”
他手持柳条,身形飘忽,剑光轻柔,如同春日里的微风,拂过李梦金的脸颊,让他感受那股轻灵与写意。
“再看这水。”
他引来溪流,剑尖轻点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剑势,也是如此。要懂得借势,顺势,而不是一味地猛冲猛打。”
李梦金听得似懂非懂,但天生对剑道的悟性,很快就让他如鱼得水,水到渠成。
他学得极快,仅仅数日,便已将“拂柳”一式练得有模有样。手中的木剑,不再是死物,而是多了几分灵动。
父子二人,一个倾囊相授,一个如饥似渴,在这僻静的后山之中,剑道传承。
…………
桃花村的日子,却并非总是这般平静。
这一日,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挂起了白幡。
老村长,走了。
老人家活到百岁,无病无灾,是在睡梦中安详离世的,按村里的说法,是喜丧。
李家上下都前去吊唁。
灵堂内,哀乐低回,纸钱纷飞。
老村长的几个儿子,在灵堂前哭得是呼天抢地,孝心感天动地,可那眼珠子,却时不时的四处乱瞟。
等到宾客散去,这出“孝子贤孙”的戏码,终于演不下去了。
“爹生前最疼我,临走还拉着我的手,这村长的位置,理应由我来当!”二儿年过七十,嗓门最响,一抹眼泪,挺直了腰板。
“放你娘的屁!”
五十岁的三儿子立刻跳了起来,指着大哥的鼻子骂道,“爹去年冬天咳嗽,是我请的郎中,熬的药汤!你倒好,就提了半斤点心,还是铺子里快过期的!你也好意思争?”
“就是!二哥你一年到头都在镇上鬼混,村里几亩地都快荒了,你一把年纪都要死了,你当村长?我第一个不服!”小儿子也加入了战局。
“都别吵了!守着这穷村子有什么出息?依我看,那几亩破地,还有这老宅子,卖了分钱最实在!大家拿着钱去镇上享福不好吗?”
几人顿时吵作一团,什么“不孝”“偏心”“自私”的帽子满天飞,唾沫星子喷得比烧的纸钱还旺,将乡间那点家长里短的龌龊事抖了个底朝天。
角落里,老村长最疼爱的长子嫡孙,如今已是二十岁青年的李小山,气得是浑身发抖。
“几位叔叔!爷爷尸骨未寒,你们就……”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李小山攥紧了拳头,看着这几个为了蝇头小利便丑态毕露的叔叔,心中满是悲哀无力。
周围的村民们也是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却无人敢上前劝阻。
就在这时,一声轻咳,从门口传来。
嘈杂的灵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见李家的管事周宇,正静静地站在门口。
他一身青布长衫,神情平和,但那双眼睛,却带着一种令人畏惧的光芒。
曾经的凤凰县逃难的周宇,终于也在桃花村扎根,成了李家的心腹管事。
“周……周管事!”
原本还吵得面红耳赤的几个儿子,看到周宇,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瞬间没了声音。
“是李家的周管事来了!”
“李家都来人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村民们立刻压低了声音,谁都知道,如今这桃花村,真正说得上话的,是李家。而周宇,便是李家的在外代表。
周宇缓步走入灵堂,先是对着老村长的灵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这才转过身,对着那几个手足无措的村长儿子道:“几位节哀。”
“老村长生前,曾与我家老爷闲谈时提过,他这一生,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桃花村。他走后,希望这份担子,能由一个稳重公道的人接过去。”
周宇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了李小山的身上。
“老村长也说过,他几个孙辈里,小山你最是聪慧懂事,有他当年的风范。这枚印信,”周宇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理应交由老村长最看重的人手上。”
此言一出,那几个儿子脸色煞白,却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李家的“老爷”发话了,谁敢质疑?
那不是茅坑里点灯,找死吗?
李小山怔怔地看着周宇,看着那枚玉质印信,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快步上前,从周宇手中接过印信,对着李家大宅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
岁月流逝。
龙宫,五行石碑前。
李平灿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了。
他正盘坐在锐金石碑前,神识如同一块被反复捶打的铁胚,在千万道无形的剑气中被反复切割锤炼。
那股无坚不摧的锋锐之气,痛得人直抽凉气。
“这金元素是个暴躁老哥,这火元素就是个疯子!”
李平灿心中腹诽。
“也罢,这才是真正的修行!五行圆满,方为大道之基!岂能安于当个木土双修的‘农夫’?”
没有退缩,反而将心神沉浸得更深,主动去迎合那股撕裂般的痛苦,在极限的拉扯中,感悟着金气的本质。
沉浸在痛并快乐的修行之中,元素收集中的“金”“水”“火”三行,渐渐增长到“十五”“十六”“十三”感应度。
往后每提高一点,都尤为艰难。
李平灿也不是没有寻找天地五行之气,可惜五行之气彼此排斥,整个云水县极难见到野生的。
某日,李平灿在龙宫领悟石碑,忽然之间,在【动物交谈】的感应下,一股前所未有的狂躁,自大虞河的方向传来。
就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无数生灵混乱的意念,轰然冲入脑海!
“嗯?”
李平灿猛地睁开双眼,神色骇然,这不是普通的惊慌,而是一种对灭顶之灾的恐惧!
他立刻出了龙宫。
只见原本还在悠闲的翘着“二郎腿”的青蛟,此刻竟焦躁不安地在水底来回盘旋,巨大的蛇身上,鳞片都微微张开。
“小鲤鱼,你感觉到了吗?”
青蛟的声音带着惊慌,“不知道怎么回事,大虞河上游的那些家伙跟疯了似的,全往下游跑!我刚刚看到一只青背巨鳄,连老巢都不要了,跑得比谁都快,那模样,就像是屁股被火烧了一样!”
李平灿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能让这些盘踞一方的妖兽都弃巢而逃,上游发生的,绝非寻常的争斗。
是兽灾!
一场规模空前,席卷整个流域的恐怖兽灾!
…………
千里之外,松岭州府。
民生司内,李平安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卷宗之中,处理着一桩陈年旧案。
他如今在州府也算是站稳了脚跟,行事愈发沉稳练达。
就在此时,一名亲信,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将一卷用火漆封口的密信,双手奉上。
“大人,青阳县急报!”
李平安接过信,只见上面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急”字,心头不由一紧。
他迅速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地扫过,瞳孔骤缩。
“妖兽暴动,形成兽灾,其势汹汹,已连破三座沿河大镇!兽潮之中,不仅有数不清的宝兽,更有实力堪比炼气修士的妖兽出没!州府已下令,沿河各县,即刻备战!”
“兽灾!”
李平安霍然起身,他深知这两个字背后意味着什么。
这绝非当初梁知远在灵山布下的那种小打小闹的“兽潮陷阱”可以比拟,那不过是驱使了些许宝兽,制造混乱罢了。
而这一次,是真正的天灾,是足以毁家灭城,让生灵涂炭的滔天大祸!
“不行,必须立刻通知家里!”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来到书房,取出小弟留给他的那朵可以远距离传讯的“通讯菇”,急声道:“大哥!小弟!兽灾将至,速做准备!”
…………
消息传回桃花村,整个李家大宅的气氛瞬间凝重到了极点。
李平福看完信,那张刚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当家的……”
江铃儿跟了进来,看着丈夫那沉默的背影,眼圈瞬间就红了,“你……你一定要去吗?”
李平福擦拭的动作一顿,他转过身,看着泪眼婆娑的妻子,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水,声音低沉而有力:“铃儿,我是云水县尉,守土保民,是我的职责。”
秦氏也闻讯赶来,她一把拉住儿子的手,声音颤抖:“福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兽灾啊!你……你就不能不去吗?让别人去!你现在可是县尉了!”
“娘,”李平福苦笑一声,“正因为我是县尉,我才必须去。我不上,谁上?让那些连刀都握不稳的半大孩子去送死吗?”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一个清朗而又倔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正是如今已长成壮实少年的李元虎。他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小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拳头捏得紧紧的。
“爹!我已经突破神煞境了!我能帮你!”
“胡闹!”
李平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厉声喝道,“这不是你去逞英雄的时候!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保护好你娘和你奶奶,这就是你现在最大的任务!”
“可是爹!”
“没有可是!”李平福的声音不容置疑,“这是命令!”
看着父亲那双威严的眼睛,李元虎满腔的热血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只能委屈地低下头,眼圈也红了。
秦氏心疼地将孙儿搂进怀里,瞪了李平福一眼,却也知道,儿子说的没错。
…………
安抚好家人,李平福当即赶往县衙。
身为县尉,他必须在第一时间掌握最准确的情报。
县衙之内,早已是一片人仰马翻,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