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那个东西行动起来似慢实快,似是没有重量一般,短短几个呼吸就来到了阁楼一层。
奇货可居也终于看清了它的信息。
【邪祟:付丧神
器物被闲置百年之后,凝聚负面的众生愿力,或者说怨念,就有可能幻化成具有简单意识的付丧神,也叫物久成精。
执念:被抓周。
境界:实力内外练大成,和普通箓生相当。】
不需要多猜,跟王澄预料的一样,循着气机交感而来的棹刀抓周物,代表的正是【白水郎】。
嗡——!
眼前寒光一闪,迅猛无匹的一刀便砍到了他的头顶。
王澄握住腰间刀柄,却没有拔刀出鞘,只是脚尖点地,飞速侧身躲闪。
不是他不想挡,而是不能挡。
军中刀法高手皆言自己可单刀破枪,及上阵时,人人持枪而去。
短兵器要花十二分力气,才能比得上长兵器八分的战斗力,这是自古不变的真理。
“幸亏这是一对一私斗,有辗转腾挪的空间,一旦上了战场,短兵器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最多当个副手兵器。
拿单刀跟棹刀对砍,得有多么想不开?”
刀锋擦着他的脸颊砍在地上,在那一瞬间王澄似乎闻到了不知积攒了多久的厚重血腥味。
刀刃在火星迸溅中重新弹起,一个横扫,环首刀这才豁然出鞘,被王澄双手抵在身前。
铛!
以巧劲儿借力倒射出去,双足在身后粗壮的阁楼立柱上一连踩踏数步,然后纵身从上方飞跃追击而来的付丧神。
在错身而过的瞬间,长刀化作雪亮电光,轰然斩向它的头颅。
低级邪祟大多没有什么智慧,只会遵循本能和执念行动,即使这个付丧神实力不弱于箓生,但在遭遇战中,胜利的往往都是人类。
这也是各家法脉为什么敢放心使用邪祟抓周定命。
王澄在半空中吐气开声:
“死!”
眼看这付丧神就要被他一刀枭首。
一柄生满铜绿的铜钱剑却被一只胖乎乎的手掌抓着,悄无声息地刺到了他的背后。
王澄不敢继续挥落那致命一刀,连忙背刀格挡。
半空无处借力,随着剑上大力猛然袭来,王澄直接被打落在地,翻了个跟头才重新弹身而起。
这才发现身后又多了一个付丧神。
跟前面那个一样面目模糊,身材圆胖,穿着员外的绸缎长袍,手里握着代表【朝奉郎】的抓周物:铜钱剑。
这还没完。
王澄身边阴风大作,吹得他睁不开眼睛,楼上木匣开合声连成一片,影影绰绰之间不知道从盒子里爬出来了多少付丧神。
【牵星官】的罗盘、【捞尸人】的捞尸钩、【行商】的算盘、【货郎】的货担成群结队走下楼梯。
到最后就连【西湖船娘】的赤色鸳鸯肚兜、【采珠女】的鲨鱼皮水靠都过来凑热闹,实在是.骇人听闻,礼崩乐坏!
但随即嗓子干涩的王澄就明白过来。
这就是自己这位海神信俗【王爷】第一代直系子孙当初随机获得的祝福。
不仅得沧溟庇佑永不溺水,还得水班三十六堂职官道统垂青,修行相应传承的绝活、异术事半功倍。
无论选择哪一堂的职官法位,都必定大有前途。
关键不是每一位海神信俗的直系子孙都有这待遇,而是随机得来,不具备普适性,他也没听说过别人身上曾经出现过这种情况。
早已凑到门缝前的郑钱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么快?这么多?师弟竟然跟水班三十六堂职官都有缘?这这这.闻所未闻啊!”
事实上,不要说年纪轻轻的郑钱,沈雨亭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正常情况下,先不说一个凡人的命数能不能背动好几堂职官法脉。
关键人力有穷时,想要在一个行当出类拔萃都千难万难,更不要说多个行当,身兼数职。
自古以来尝试身兼数职的人不少,但能出类拔萃的却不多。
曾经的最强采水人靖海王王锃也只是一位再平常不过的【白水郎】而已。
靠着大众化的职官法位和采水王家传承的《顺风相送指南正法》几乎打遍东海无敌手。
要不是贸然上岸遇伏,当世没有任何人能在海里杀死他。
所以职官法位不是越多越好,而是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不过!
对他们这群能“卖官鬻爵”的【朝奉郎】来说却是意义非凡。
看看这位小师弟能引得三十六堂职官所有抓周物争抢的样子,就知道不管他将来使出水班哪一堂职官的本事,恐怕都不会逊色于那些专职的职官。
炼法承受的副作用也会比其他人低得多,做一个兼职的多面手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老头心中升起难以遏制的狂喜:
“老四天生就该吃采水这碗饭,感谢天妃娘娘庇佑我采水一脉。”
然后又勃然色变,急声呼喝道:
“快,郑钱快去掐断香火,把人救下来!伤了我宝贝徒儿一根腿毛,我打断你的狗腿!”
第34章 面白心黑,弟子类师
“好好好,一个呼吸之前我还是最受宠爱的小徒弟,一个呼吸之后就不爱了是吧?原来你是这样的师”
嘭!
从小甜甜沦落为牛夫人的郑钱,还来不得哀叹一代新人换旧人,就要被沈雨亭给一脚踹进了阁楼里。
一个两个付丧神还好说,四个五个也问题不大。
但三十六个付丧神一起上,他这个七品职官也根本打不过,只能争取赶快掐灭香火,结束这场抓周定命。
郑钱刚刚适应阁楼里昏暗的光线,却见被一群付丧神围住的王澄并没有慌乱,而是从兜里取出一只比哨子大不了多少的管状铜牛。
郑钱看到这有些熟悉造型,怔了一下:
“这个好像是配合鸡鸣五鼓返魂香使用的吹管?”
他记得师父手里好像也有一个类似的铜牛,但用的时间太久,又滑又亮,已经快要包浆了。
师弟这个却还是个新的。
他猜的一点没错。
王澄上次阴了薛大一伙儿之后,就尝到了鸡鸣五鼓返魂香的甜头。
当然不可能从此上岸从良,做回正人君子,反而继续发扬光大。
这管状铜牛就是采水一脉《香谱》中用来配套施展“吹”字诀的器具。
在夜深人静或者战斗间隙,朝着姑娘的闺咳,敌人吹上一口,喊三个数:“倒!倒!倒!”敌人就会倒地不起。
这几天除了又配了不少各种蒙汗药之外,他还额外配了一些针对邪祟阴物的大杀鬼丸:
“虎头骨三两,雄黄(细研)一两,鬼臼(去须)一两,天雄(去皮)一两,脐皂荚(去皮,及子)一两,芜荑一两,藜芦(去芦头)一两。”
全部捣罗为末,炼蜜和丸,团成杏核大小,主治热疾、时气、伏尸、邪祟。
烧一丸安室四角,热疾时气;烧一丸安床头边,牛马疫疾;烧一丸安鼻中,治狂邪鬼魅,妄语狂走,恍惚不识人。
铜牛里装的就是没有合丸的大杀鬼丸粉剂。
趁着一群付丧神还没有完全对自己包抄合围,王澄举起铜牛用力一吹。
练了十几年的【辰龙吐纳术】让他的肺活量极为惊人,一大蓬赤红色的烟尘化作千万道红线猛地喷射出来。
滋啦——!
面前距离他最近的棹刀【白水郎】、铜钱剑【朝奉郎】都像是被泼了一脸硫酸,惨叫着踉跄后退。
王澄已经趁机赶上前去,一刀便斩下两颗头颅。
其他付丧神骇然后退,抓了这么多年周,他们也没有见过这种完全不讲武德的阴险之徒。
王澄却理直气壮:
“天真!人如果不会使用工具,跟动物有什么区别?瞻前顾后怎么做采水人的新太阳啊?”
顺手抓起掉落的棹刀和铜钱剑就冲出大门,刚好跟被踹进来的三师兄擦肩而过。
郑钱:.
我有一句不是那么干净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澄充分信任自家师兄,一个纵身落到门外,将两件抓周物递给沈雨亭,一本正经道:
“师父,徒儿幸不辱命,靠自己的本事取回两件抓周物。”
老头也不管自家那位躲闪着一群付丧神围攻,怪叫着去掐灭香头的老三,眼睛里已经只有自家老四。
对他口中所说的“靠自己本事”更是完全赞同:
“不错,有为师当年的三分风范。
你那三位师兄、师姐别的本身学的不错,但在这面白心黑,百无禁忌之道上却还差得远。
为师衣钵后继有人呐。”
上上下下打量长身玉立英气勃发的王澄,尤其是那只他还攥在手里的铜牛。
也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只金灿灿的铜牛,两者大小形制略有差别,构造倒是一模一样。
王澄一开始摸不准师父性情,不知道他说的这话是不是在夸自己,但看到这只铜牛顿时心中一定。
确认自己这位师父并不迂腐。
他上辈子给人当了十几年的学生,没有挂过科,也从来没有被罚过站,更没有挨过打,拿来当典型公开表扬倒是年年都有。
舍长、学委、班长、部长干了个遍。
对这“为生”之道,倒是真有几分心得体会。
大节不亏,要顺应恩师,小事上却要有自己的主见,溜须拍马也要拍出水平,时不时用小小的权力为兄弟姐妹们谋点福利。
要左右逢源,不能同室操戈,否则容易被兄弟们打成“二狗”.
这当学生的门道可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