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长生仙族从五行山喂猴开始 第167节

  姜义眼角一瞥,便认得出那车油布下裹得紧实的,多是些活血解毒的寻常药材。

  姜家药圃里种的,皆是固本养元、静心安神的灵药,讲究个“精”字。

  似这等活血解毒、用量如水的寻常药材,到底还是得仰仗李家这等走南闯北的商路。

  他也不多言,只摆了摆手,示意几名古今帮众把车牵进院里卸下。

  自个儿将李云逸请进屋,亲自提了铜吊,沏上一壶滚烫的酽茶,推到他手边。

  “这年景,能凑齐这两车东西,就不是薄礼了。”

  姜义的语气透着几分欣慰,又随口问了句,“这一路上,不怎么太平吧?”

  李云逸捧着那只粗陶茶盏,手心刚觉着点暖意,便长长吁出一口气,像是要把一路的冰霜寒气都吐干净。

  “不太平?”

  他扯了扯嘴角,是个苦笑。

  “陇山县,眼下跟一锅熬干底的浑粥差不多了。这一趟,若不是打着那位护羌校尉的旗号,怕是连县城都未必出得来。”

  茶盏往案几上轻轻一磕,他神色郑重了几分:

  “说来惭愧,亲家公……这怕是最后一趟了。”

  姜义端着茶杯,只是静静听着,神情不见起落。

  李云逸像是说给自己听,叹了口气:

  “家里合计过了,再这么耗下去,不是个事儿。趁着洛阳那边还算安稳,打算挪一挪,举家搬过去。”

  当初疫病刚起那会儿,李家凭着手里囤的药材,着实发了笔横财。

  谁能想到,这把火竟能烧成燎原之势,到今天还没个熄的意思。

  如今官道十断九不通,人心比官道还乱,银子是赚了不少,捏在手里却只觉得烫。

  “有命赚,也得有命花不是?”

  他末了补上一句,带着点自嘲的涩味。

  姜义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人挪活,树挪死,此理自古皆然。”

  话说到这儿,便停了。

  外头的世道烂成了什么样子,他虽长居山中,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能走,是好事。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光景,姜义起身进了里屋,不多时,便托着一方紫檀木的盒子出来,稳稳放在李云逸跟前。

  “这是……”

  “给文雅那丫头的。”

  姜义的手指在盒盖上轻轻叩了两下,声音沉实:

  “她在洛中救人是功德,可也别把自个儿的根子给耗空了。这里头几味药,不治病,只养命。”

  这话说得虽淡,心里却是忧着的。

  那个小儿媳,本就不是什么根骨奇佳的修行种子,全凭着一股子韧劲和家学底子,才勉强摸着些门槛。

  年纪比儿子姜亮还大上一岁,眼瞅着就要奔不惑之年的人了。

  偏生又陷在洛阳那大旋涡里,天天跟疫病瘟气打交道,心力怕是早就熬干了。

  哪还有闲暇工夫,去读书习文、打坐明神?

  这般下去,怕是未必撑得到炼精化气、长生延寿的年岁。

  李云逸是个识货的,只将盒盖掀开一道缝,那股子清冽奇特的药香透出来,他就晓得这里头的分量。

  这几株东西,怕是有多少金银都换不来的缘法。

  他连忙起身,郑重地长揖及地:“亲家公高义,云逸代小女拜谢了!”

  姜义自是连忙伸手将人扶住,只道一家人何必分两家话。

  寒暄几句,终有尽时。

  送人出村口,山道蜿蜒,春寒依旧料峭。

  二人并肩走着,脚步都不快,一路也再没什么话。

  只是路过山脚那座祠堂时,姜义的步子忽然顿了一下。

  一缕极细微的波动,自祠堂深处荡开,如投石入静井,正好在他心神间漾起一圈涟漪。

  是亮儿。

  姜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老亲家将走未走的当口递来感应,想来,不会是什么能轻慢的闲话。

  他朝李云逸略一拱手,道:

  “亲家,且在此稍候片刻。家里有桩小事,我须得进去瞧一眼。”

  话说得轻描淡写,听不出半分异样。

  李云逸自是颔首:“亲家公自便。”

  姜义点了点头,转身推开那扇略显沉重的朱漆木门,身影一下子就被祠堂里的幽暗给吞了进去。

  殿中还氤氲着未散尽的香烟,依旧是那股子清苦的檀香味。

  姜义走到香案前,手还没碰到香筒,那一缕缭绕的青烟里,姜亮的身影便凭空生了出来。

  今日这道神影,比往常淡了几分,面容也沉冷得像一潭冬日的死水。

  “爹。”

  “说。”姜义只回了一个字,却像有千斤重。

  “劳烦您转告岳父大人一句。”

  姜亮的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起伏,“文雅在洛阳,以身试药,已染上了时疫,病势不轻。”

  此言一出,如寒针入骨。

  姜义那张素来古井不波的脸,也裂出了一道缝隙,眼瞳骤然一缩: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可有医治?”

  一连三问,话音里已带上了压不住的真气。

  姜亮却似全无焦急之色,眉眼不动,只静静地看着他:

  “爹,您先将此话,转告岳父大人。”

  他一字一顿,继续道:

  “再请他老人家,此去洛阳,一路之上,不吝钱财,不惜颜面,将此事大肆传扬,务必让沿途州县,人尽皆知。”

  姜义心头那股火,被这番冷静到近乎无情的言语,硬生生给浇熄了,只剩下满腹狐疑。

  媳妇命悬一线,这做夫君的,却不思救治,反要闹得天下皆知?

  他凝视着儿子那双沉静无波的眼睛许久,终究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小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

  如今更是身负神职,所思所谋,已不是他这山中老头子能一眼看穿的了。

  他点了点头,只吐出三个字:“晓得了。”

  说罢,转身便出了祠堂。

  门外,李云逸正负手望着远处的山脊线,听见门响,闻声回头。

  见亲家公神色如常地走出来,只是那双眼,好像比方才又深了几分。

  “让亲家久候了。”

  姜义站定在他身前,声音依旧平淡,“方才小儿从外头传了句话回来,是关于文雅的。”

  李云逸神色一震。

  姜义缓声道:“文雅在洛阳,为试新方,以身试药,已染上了时疫,病势不轻。”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得李云逸身子猛地一晃,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才挤出几个字:“这……这怎会……”

  姜义却没容他慌乱下去,不紧不慢地接道:

  “小儿还嘱我转告一言,请亲家此去洛阳,沿途将此事广为宣扬。声势越大越好,不必顾忌颜面,亦不必惜费钱财。”

  李云逸那张失措的脸,在听到这后半句话时,陡然一僵。

  那份慌乱与惶恐,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扼住。

  随即,他眼底掠过一丝深切的疑惑,又很快被一抹沉沉的明悟所取代。

  “广而告之?”

  他喃喃自语,似有所悟,猛地抬头望向姜义。

  那眼神里,已再无半分慌乱,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亲家公……我晓得了。”

  他再不多言,只重重一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车队,远远丢下一句:

  “后会有期!”

  护卫们见家主神色大变,也不敢多问,忙吆喝着牲口。

  车马顿时喧哗起来,一行人竟是比来时还急,转眼便消失在了山道拐角。

  送走了亲家,院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只是那份压在心头的事,却没随着远去的车辙一同散去。

  姜义背着手,脚步沉缓地踱回祠堂。

  方才在人前撑着的那份从容,此刻尽数敛去,面上添了几分藏不住的凝重。

  他立在香案前,盯着那团渐渐重新凝实的神影,沉声问道:

  “说吧,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文雅那丫头,到底如何了?”

  姜亮的神影,这会儿反倒显得轻快了许多,嘴角甚至漾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爹,您老放宽心。”

  他抬手虚晃了一下,“文雅确是以身试药,病气也沾染了些。只是锋儿留下的符水尚在,给她吊着一口真元,性命是无碍的。”

  姜义面皮轻轻抽动了一下,显然对这“吊着一口气”的说法,不大满意。

  “既是无碍,又何必闹得这般满城风雨?”

  “爹,这您就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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