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今日方才初二罢了,这几天之内,怕是还会有不少人家陆续赶来。依着这么算,最终各县赶来重明宗应试的仙苗多半要突破二百之数。
单晟偏头看向面如死灰的单雪容,眉头蹙得更紧了。
想他单家在洪县翡月谷立家已逾五百年,历代都有筑基真修在世。
可就是这样的门户,若是放出消息说要开门招收外姓弟子,能不能有重明宗如今的阵仗,却也是难说得很。
单家的二阶飞舟与来拜师的小家小户的飞舟放在一起,自是鹤立鸡群,扎眼得很。
一个土木形骸,不自藻饰的青年修士御器而来,朗声言道:“可是单家道友莅临本宗?”
“正是,”先前被单晟派出探听消息的单家子弟当即应道,侧身先将单晟让了出来,“我家家主亲临贵宗,以为康掌门筑基贺,还请道友通传。”
对面那青年修士整衣敛容,朝单晟行礼拜过,开口言道:“重明裴确,拜见单前辈。家师已言过,若是单前辈亲至,定要晚辈礼迎上山。”
“有劳小友了。”单晟心中的忐忑稍稍降了些许。转头嘱咐两名子弟看守飞舟,其余众人,则跟着裴确一路往重明宗山门行去。
这一路由周宜修花了大力气才拾掇出来的山景秀丽,单晟却无半点心思去看,随着裴确疾行不止。
只有头顶上头时不时便出现一只的金羽枭才会令得单晟稍稍验看片刻,使得这筑基家主很有些赞叹,直道这重明宗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寻常筑基门户哪驯养得这般多的一阶上品灵禽,专供游曳巡视之用。
只这一条,便要将云角州六七成的筑基势力比下去。
小环山算不得险峻陡峭,众人只行不多时,重明宗的牌楼便已经清晰可见了。
牌楼下头支着一张棋桌,四人正在下棋。
这棋桌是由一巨石削平了做成的,桌面光滑如镜,似被人用高明手段抹过。
另一半巨石歪斜地倒在远处,中间也被掏出了数十个圆洞。而这些被抠出来的石球,也被四人捏做成了一桌棋子,个个光洁圆亮、粒粒饱满温润。
“四位道兄怎的在此?”单晟倒未想过能在此处见到这四位,当即请前头引路的裴确稍待,止下脚步,行礼问道。
“哦?你是单老弟吧?某听闻你家与重明宗不是同盟和姻亲吗?怎来得这般晚?便是荆南州的翟家家主都比你们来得早些。”正捏着老将的长髯修士朝着单晟笑声言道。
单晟一惊,问道:“许老哥,这来贺的客人有这般多吗?”
这话问完,另一粗眉修士出声答道:“哈哈,单老弟,你以为呢。我们四兄弟听闻蒋道友师兄筑基,特来庆贺。就是这重明宗内宾客太多了,我们四兄弟才特意出来躲个清净。”
二人身侧观棋的两名一着儒衫,大腹便便、一着短袍,面容方正,听得粗眉修士所言,也是跟着在笑。
单晟听得此言,露出些苦笑出来:“家中有事、家中有事。几位道兄先忙,老弟我先进去见过主人,再出来与诸位道兄说话。”
匆匆别过四人,单晟心下又暗惊起来。盖因这围坐下棋的四人也皆是筑基期修士,在洪县自号‘寒山四友’,占了一二阶中品灵脉,自在修行。
靠着抱团结社,这四人在洪县散修之中,威名颇盛。
毕竟就算在仙道颇为兴盛的洪县之中,许多筑基大派中也挑不出四个在世筑基出来。何况这四人虽都是青叶筑基,但手中本事却也了得。
那最先开口说话的长髯修士名唤许留仙,已有筑基后期修为,善使明阳火法,在洪县修士中间名声不小,算是除了郎乙之外的第一等人物。
后头搭话的粗眉修士在四人之中行二,唤做周昭义,虽只筑基中期修为,但却有一柄鲜见的二阶上品灵器。在斗法之时犀利非常,同样凶威赫赫。
余下二人中,大腹便便者大号纪云生,乃是破落宗门出身,却习得了雷道正法,本事照旧不差;面容方正者姓陆,双名星北,使六支冰晶长矛,亦有手段。
四人本事不差,自有傲气,乃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似翡月单家这样的败落门户,四人自也是看不起的。
若不是单晟这个家主主动上前攀谈,四人都未必会理。
至于如果单家有喜,四人会不会似今天一样上门恭贺,那就更不消臆想了。
眼见这等人物居然都上门恭贺,单晟心中的忐忑又加剧了些,跟着裴确快步走进了将将翻新过的重明宗会客堂外。
裴确来前便已传信,单晟未到门口,便已见到了笑脸盈盈的康大掌门。
“恭喜道友!”单晟脸上的喜色倒是颇为真挚,“哈哈,道友能拨冗来贺,康某感激不尽。请,咱们堂内说话。”康大宝笑着说完,使个眼色。
裴确会意,将单家一众练气子弟尽数引到他处休息。
康大宝则拉着单晟入了堂内,单晟甫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足有十来个筑基势力的当家人都云集于此。
呙县书剑门、申县子枫谷、荆南州翟家
其中有的是重明宗同盟,有的就只是过来走动的邻居。
而今重明宗一门双筑基,康大宝与蒋青年岁都轻,又都是冰叶筑基,前景当真称得上是不可限量。
在这些外人眼里,重明宗若是运气好些,再过百八十年,出一位假丹丹主,都不是无有可能。
既如此,那么这些筑基势力自然乐得过来落步闲棋,与重明宗打好关系。
单晟见得眼前此幕,忽的感慨一声方才那许留仙所言当真不假,自己这做姻亲的,果然来得晚了!
单晟又急得暗啐一声,本以为自己启程还算早的,赶路还算急的,而今一看,莫说缓和两家关系了,不被人家记上一笔便算好的了。
二人应付完诸位同道的见礼,方才挨着坐下,单晟冷不丁的便听到康大掌门开口问道:“康某听闻,单家主此次兼程而来,是特意为自家嫡女来送和离书的?”
“这!这是从何说起!康掌门怎好听那些小人构陷?!烈女不侍二夫,我单家家风向来淳朴,怎做得出那等事来!”
单晟眼下可真是慌了,他虽才不过百五十岁,但因了早年斗法伤了根基,却也没有多少年头可活了。
自他以下,单家再无有出众人物,便是连一个有胆气,敢独立冲关筑基的后辈都寻不出来。
按目前的形势来看,他单晟过些年若是殁了,这传承了五百余年的翡月单家,便不知道要再等多少年才能出得来一位筑基真修了!
届时他家这份基业不招人觊觎才是怪事,说不得就此破家灭门。离彻底消逝在这修界之中,也不过是时候问题。
是以这些年单晟一直在韬光养晦、广结善缘。
向来最厌恶教导后人的他,近些年甚至都会主动提携一些颇有潜力的外姓后辈了。
做这些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给后人们留下些遗泽么!
偏偏单雪容这不争气的脾气着实古怪,若是将重明宗这般有潜力的姻亲恶了,双方再生出些嫌隙来,那可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康大掌门只是诈他一下,眼见这单家主的反应却是颇为满意,复又笑言道:“哈哈,谈笑而已,道友莫要认真。”
若不是周宜修那没出息的当真被单雪容迷住了一般,连康大宝几度想要换人,这位重明宗的新晋长老都不同意。
那么今日康大宝说不得还真要跟单晟谈谈,这二人和离之事。
一个孀居几年、资质卑劣的小寡妇罢了,还真当自己是费家贵女了?!什么都学!
纵真是那费家贵女又如何,康大掌门今早上,便是才从那费家贵女的闺房里头走出来的。
单晟听得此话,长舒口气之余,却也反应过来,突地有些羡慕地看了康大掌门一眼。他倏地发现随着大限一天比一天近了,自己这静气工夫也随之愈发差了!
若还是当年那耳聪目明之际,如今这小辈定不可能诈得住自己。
康大掌门还要陪其他客人,只与单晟又简单言语几句,正待要走,便见得牌楼值守的康荣泉发来信符。
康大宝将这信符攥在手中,运起神识一扫,“米家寨来人请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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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哎呀呀,自搬来了小环山,咱们好长时间未见这样的热闹了呢。玉儿姐姐,你看姑爷家外间好些人呢!
看样子姑爷是忙得很,怨不得他今早受了小姐的邀,破天荒的进了小姐屋内,却还是只坐了半袋烟工夫,便连茶也未吃完就走了。”
萍儿正大咧咧地蹦跳着进了费疏荷的闺房之中,房内的玉儿却是小心地往拔步床方向看了一眼,才拉着萍儿细声教训说道:“不许胡说!”
“不许胡说、不许胡说.”一只羽生灵光的小雀从拔步床边上的锦纹鎏金架上头展翅飞来,欢快地朝着两个丫头绕圈。
“你这笨雀儿,明明都已经入灵了,还是这副笨样子,还只知道鹦鹉学舌!”萍儿吃了教训呢,正愁如何躲开玉儿的眼神“拷打”。
趁此机会扬起手来,虚舞一下,做出要打这雀儿的样子。
“莫闹了,一点规矩没有!”玉儿将萍儿的素手擒住,一使眼色,萍儿顺着方向看去。
却见一个佳人正用手托着香腮,望着窗棂外头的山景发呆。
“呀,小姐这是怎么了?!”萍儿伸开白皙的手掌,赶走尤不服气,过来假啄的小雀儿。眼中露出诧异之色,捂住小嘴细声惊呼一声,看向玉儿一脸不解。
“早上姑爷走时便是如此了,叫你不要瞎闹。”玉儿轻拍了一下萍儿的丰腴挺翘之处,正待要将这最不懂事的小妹妹赶出去。
却见孙嬷嬷拄着她那根才从族里修好送还回来的鸠杖,慢悠悠地踱步过来。
“问嬷嬷安!”两小丫头瞬时都老实下来。
未料向来严厉的孙嬷嬷却是未有责备,只轻声交待到:“近些日子姑爷家门前来的外人不少,便是筑基,都有十数位现身。
虽然其中大半都是来贺的宾客,但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其中难免鱼龙混杂。我已交待了耿头领,要他约束好院中护卫,不得出去招摇过市。
玉儿,你与丫鬟们也都说说,近些日子不许出院子,免得遇上外人,生出些事端。”
“是。”两个丫头一个多的字都不敢,只俛首应道,缩着脑袋分作两路出了内院。
直到孙嬷嬷杵着鸠杖走到跟前,费疏荷才反应过来,先是轻笑一声,偏头过去,将眼中的些许怨念掩藏好了,才开口言道:
“呀,嬷嬷来了?!疏荷恰好有个修炼关卡,看着山景想了半天却也想不明白,正待着用过晚饭过后,再去寻嬷嬷求教呢。”
费疏荷喜盈盈地拉着孙嬷嬷坐到身侧,随便寻了个问题,便问了起来。
孙嬷嬷淡笑一声,历来端庄娴雅的小姐为了个小掌门,却是演起戏来了,真是难得。这老仆妇心知肚明,却未说破,也只认真答了起来。
费疏荷挑出的这处疑难,倒也简单,孙嬷嬷只三五言语便与费疏荷讲清了,后者则忙做出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以为收尾。
随后费疏荷却再无继续请教的心思了,二人相对,一时无话。
“先前夫人身边伺候的冯姥姥传了信来。信上说,小姐已经足有大半年时间未曾回家省亲了,让小姐定个日子,夫人那边也好早做准备。
信上还.信上还说,让小姐请姑爷一道回趟费家,好拜一拜小姐父母神主。”孙嬷嬷终于打破僵局,缓声言道。
“呵,婶婶也这样呐。”费疏荷嗤笑一声,脸上倏地绽出笑来,立时现出三分妩媚、七分妖娆。
孙嬷嬷晓得费疏荷心结,当即开解言道:
“姑爷以微末之身,下贱资粮,在春秋鼎盛之年岁便证得冰叶筑基。前途之广大,已不比等闲豪家的嫡脉稍逊,夫人另眼相看,自也是应有之义,小姐不消挂怀。”
费疏荷美眸中露出一丝幽怨来,“是的呀,前途不可限量了,来我这小院,都坐不得半袋烟工夫便要走了。人家院中,可还有温
嘁,不说这些了,嬷嬷给冯姥姥回信便是。就直说姑爷近来事忙,怕是无暇一道回去。若是婶婶真心要请,那便请她自去信给姑爷就是了。”
孙嬷嬷已许久未见到费疏荷这般着恼的模样了,差点笑出声来。心中只道:
“似你这般直勾勾地盯着人家,话也不讲、茶也不让,便是个铁打铜铸的,在这房内多半也坐不住,哪里能怨得到人家。”
想是这么想,孙嬷嬷晓得自家小姐脾性,知道自是不能这般讲出来,只轻声道:
“小姐大度,替姑爷纳入府中那位虽微有姿容,但若真要与小姐之明艳相比,却是如晨星相较于明月,从何处能比?”
费疏荷先是颇为受用,随即又有些羞恼地言道:“嬷嬷怎好拿那等以色娱人的女子与疏荷相比。”
“是是是,仆妇失言、仆妇失言。”孙嬷嬷忙起身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