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不欢而散,铁家叔侄一同出了长史府,却恰好与骑着乌血驹的康大掌门相聚一处。
康大宝翻身下马,面向铁指挥仍持晚辈之礼,恭声言道:“见过铁指挥!”
铁流云面色却更难看了,此时竟连半点寒暄工夫不做,只是沉声言道:“康大宝,某再问你一次,那苍翠石矿脉某要买,你到底卖是不卖?”
康大掌门面色渐渐阴沉下来,迟迟未有说话。
————费家
“所以你就当场否了他了?”费南応收了算盘,看着康大宝淡笑问道。
“伯岳又不准我将苍翠石矿脉卖了,”此时再面对费南応,康大掌门已然从容了不少,浅笑道:“铁指挥给的价钱可是不低呢,还省了我家多年开采辛苦。”
“这便对了,”费南応笑着点了点头,不接康大宝的话,反轻声夸道:“我歙山堂的嫡婿,就不该如你从前那般唯唯诺诺的模样。”
康大宝没有受宠若惊,这是砍了吴苍云的脑袋之后,心中生出来的底气。
“你是从典军官寺中出来路上,遇见铁流云的吧?”费南応拉着康大宝坐在身边,温声问道。
“伯岳,小子是去看望山公的。”康大宝听得费南応问话,心头一紧,适时言道。
费南応不以为意,轻点点头:“我们与岳家也还未到生死大敌的地步,你纵是与秦苏弗时常来往,亦无什么大碍的。说起来,还是咱们那朱刺史太小气了,连个嫡女都舍不得。若不然,也不消你小子如此作难。”
康大宝放下小心,淡声应道:“谢过伯岳体谅。”
费南応未有继续言述此事的意思,又开口言道:“前些日子,你那师叔来州廷为尹山公送寿元丹的时候,我与他见过一面。”
提起黑履道人,便连费司马的语气都带上了一丝重视:“他确是云角州许多年都难出的人物,前途不可限量,非止寻常金叶可以比拟。这样的俊彦,便是我在帝京时候中都难见到。你既然有幸得他青睐,那便需得好生侍奉才是。”
“小子省得。”康大掌门虽晓得自家师叔确实了不得,但陡然听得费南応当面这般夸赞,却也不禁有些诧异。
不过自己与黑履师叔的关系却不消费南応操心。
因了薛伍大公无私,拿了自己性命助力的缘故,他们两爷子的关系可是又近了一步,说一句恩若父子都毫不夸张。
“嗯,”费南応看起来也未太过在意,只是提了一嘴,便再未多言。随后又取出一个白玉手壶,交予康大宝手中,解释言道:“这是一十一升七合二阶上品凰灵液,有助你往后温养弈仙盘之用。”
“二阶上品凰灵液?”筑基过后,康大掌门的见识便显得有些浅了。费司马递来的这物什,他这小派掌门此前却是未有听说过。
费司马见状倒是也未嫌弃,只是又掏出一枚玉简置于康大宝宽厚的手掌中,解释言道:“你逢五逢十饮一合凰灵液伴月华服下,再运此养器法散气,浸润弈仙盘器身,便可大大助益你温养之效用。如无意外,待这些凰灵液用完,便能当得你半甲子苦功了。”
“我这伯岳此次可算拿出来这等好东西了!”康大掌门双眸一亮,凰灵液这灵物自己从前虽未听说过,但只要费司马此言不假,那便是了不得的好东西,想来在财大气粗的歙山堂内,也是不多的。
“只是怎的不早些拿出来?!”康大宝自忖若是弈仙盘早早被自己炼化纯熟了,自己纵是双眸受创,面对那两个弘益门也不会那般狼狈才是。
费司马只瞟一眼,便就窥破了康大宝的心思,摇头道:“这东西哪是好寻的,歙山堂大部菁华尚在颍州族地,宣威城内无有此物。
这还是我早些时候去了州外,寻了几家尚算殷实的大户好言相劝,才凑得出来这么多。呐,有零有整,这便都给你了。你趁着离你入观山洞还有月余时间,便好生抱抱佛脚。”
康大宝心头一暖,正待要谢,却听得费南応接着说道:“你此次来,伯爷本是要再召你相见的。”
见得康大宝面有讶色,费南応继而言道:“本来都要差秦苏弗去传你了,但伯爷后面却又改了主意,说要在你从观山洞中出来过后再见你。还令我带了八个字赏给你,”
康大掌门腹诽一阵:“又来,这南安伯还真喜欢赐字呢.”但这份心思却不敢表现出来半点,只得做出洗耳恭听之状。
“至情至性、莽撞无智!”费司马表情似笑非笑,康大掌门面上亦是错综复杂。他当时可不晓得匡琉亭在自己身上留了手段,想着是能靠着青烟保命才那般行事的!
“伯爷说他本想再召你相见一次,但又怕忍不住再赏你一道雷燕符文,缓了自身成丹修行,便不见你了,只是令你不得冒进,好生保全性命!”
费司马言起这番话来,便是其自己的面上,也不禁浮出一丝欣赏之色。
修行人从不以自私自利为耻,这类人便是在宗门、家族里自小养大的修士中都算不得太少。以此衬托,便足能显得似康大宝这般,晓得知恩图报、舍生忘死的后辈有多珍贵了,身居高位者又怎能不喜欢?
在匡琉亭与费南応二人眼中,这一点,可要比什么冰叶筑基值钱许多。
康大宝露出受宠若惊之色,无需赘言,只正色行礼:“小子定不负伯岳与伯爷厚爱。”
费南応自觉该讲的都讲完了,也不想再多言,只是又轻声提醒一句:“咳,待疏荷筑基过后,这嫡子之事”
——荆南袁家
宽敞的闭关室中静谧无声,只是被一股红色香气填满,靡靡之感充斥其中。
袁家嫡女袁夕月赤祼着身子,立在一尊魁梧的明王法像下跳起鼓钤舞,舞到动情之处浑身丰满都是颤颤巍巍,舞姿之大胆足称魅惑,可此女此时的表情却是端庄无比。
若说此情此景形成的反差之美,足以令得这世间上的大部分男子都挪不开眼。
袁夕月表情冷冽,左手持阿,轻舞翩翩,仿似雪山精灵落于尘世。随着鼓点愈来愈密,舞步亦跟着越来越快。
也不知袁夕月舞了多久,直到闭关室内这尊冰冷的明王法像上被甩了许多香汗,獠牙巨口一张,吐出一个“唵”字,响彻静室。
袁夕月才身子一震,倏地停了动作,跪在法像根部,现出两瓣圆满的臀瓣和贝叶,鼓嘴一吹。
明王法像的表情突然生动了起来,随着其面上浮出一丝快意。袁夕月那美好的身子上亦浮出一丝浅浅的佛光,为浑身赤祼的她又添了一分圣洁之感。
又过了半晌,闭关室中的红气渐渐被明王法像七窍吞回,袁夕月才披上薄纱,脸上露出些许疲敝之色。
紧接着已关了许久的闭关室倏地打开,一个英俊的男子正守在此处,见了袁夕月出关,男子目中的淫邪之色一闪而逝,笑着迎了上去:“恭喜阿姐更进一步,与堪布同证金丹,指日可待。”
袁夕月性子清冷,不似其方才起舞时候那般大方,面对眼前这袁家十六少爷袁丰的赞誉之言,也只是轻点颔首,并未多言。
袁丰显是早已习惯,不以为意,只是邀功似的言语一声:“阿姐,小弟寻到了清灵之体的男身。”
袁夕月美目一凝,显出急色:“速带我去!”
袁丰面上浮出一丝得意之色,凑到袁夕月的耳边糯声言道:“不急不急,他跑不了的。待阿姐与我从观山洞中回来了,咱们再做计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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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观山洞府
观山洞虽只是一处金丹别府,但其主人观鱼上修在左近几州的修士中却是威名远扬。
当年蛮乱初起时,两仪宗这地主虽是抱着龌龊心思坐视不理,放任山蛮祸乱生民,但各州修士却未尽都坐以待毙。
在前任山南道都管沈灵枫带着禁军来平乱之前,观鱼上修便以金丹之尊、散修之身,成为了左近几州的义军之首。
便是尹山公这样的忠义之士,在其最初从军之时,亦是投在观鱼上修的帐下。
就是到了沈灵枫都管入云角州、义军禁军两相合流之后,观鱼上修也没有半点恋栈贪权的意思,直接便将帅帐让给了沈都管。
待其出将过后,便凭着手上一支碧鳄道兵,看守住了关键阵点,三战山戎王不败,大大保存了云角州的元气,堪称造福万民。
只是蛮乱过后,观鱼上修便就离开了山南道。
有人说,他是因了遭两仪宗记恨;亦有人说,观鱼上修其实也对仙朝无有什么好感,更是不满仙朝禁军入驻云角州,因此才被沈灵枫所恶,是以被逼得远走他乡。
但无论如何,他在云角州所立下的赫赫功勋做不得假。一般而言,他老人家留下的别府,本是无人会动的。
只是约么在百余年前,有修士从山南道外传来消息,说是亲眼见过观鱼上修遭四阶大妖吞进肚中,活不成了,他在山南道中留下的洞府与数处别府才陆续被人寻到打开来了。
最先动作的当然是那些金丹上修,他们半分敬畏之心都无、半点廉耻不顾,自是想去攫取到最大的一块好处。
须知道,观鱼上修从前在山南道中非但是稀罕至极的散修金丹,在器、阵二道的造诣同样很高,都达到了三阶境界。
是以观鱼上修虽是散修,但在金丹同侪之中都能算得上是富裕的。他所留下的洞府,莫说筑基真修难以沾手,便是寻常假丹都难入内。
只是这些金丹得到的收获,却未如他们之前所想的那般丰厚。
不过他们倒也能想得通,想那观鱼上修一介散修,自是孑然一身,又是被逼得出走他乡,洞府中若是留得下来多少身家才是稀奇之事。
不过虽然其中大半的洞府都被金丹上修们搜刮一空了,但也仍有不少筑基、假丹乐此不疲地去寻一些残羹冷炙。
只是又是百余年过去了,还能有收获的人已是少之又少。
但在观鱼上修所留的这些别府中,唯有观山洞是个意外。
这处别府似是被观鱼上修连入了一处芥子空间中,游离不定,若不握持令牌,便是金丹都难寻到。就是金丹寻到了,也难以以力破阵。
最多时候,阵外甚至齐聚了六名道统不一的上修,却仍未能进入其中。如此看来,观鱼上修在观山洞所立的这处别府大阵,似是都能算得上是他一生的得意之作。
当时金丹们自寻摸到了一些门道,发现只有散落在外的七块皓月令牌收拢,且皆由筑基修士握持,在指定时间齐聚过后,观山洞的大阵才会打开。
令一众金丹大感诧异的是,大阵开启过后,他们竟同样进不得。非但金丹进不得,便是假丹也都进不得。只有筑基之下的修士,按照两倍于皓月令牌的数量进入其中。
这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观鱼上修这一三阶上品阵师的手段了,众上修百思不得其解过后,便未再想,只是拣选精锐入洞探索,再在他们出洞过后再搜刮灵物。
但是后辈们的收获却是令得他们大失所望,带出来的东西虽也堪称精品,却对金丹无用。
观山洞每一轮一开,一连五次,次次都是如此。
其中进洞探索的诸修收获最大的一次,亦不过就是有一名筑基真修带出来了一枚药效稍差的结金丹,与一截仅对筑基、练气二阶有用的延寿灵药长青藤。
这两件物什自然足称珍贵,但对于这些金丹修士本身,却无有太大的用处。
他们心心念念的乃是观鱼上修所铸的三阶法宝、高阶阵盘,只是一直未有出现。
是以山南道这些金丹们,便就觉得此地索然无味,渐渐对观山洞失了兴趣。随后这处金丹别府便就渐渐沦为了左近几州那些顶尖筑基的战场,七块皓月令牌也几经周转,分散各方。
而这一年,手持皓月令牌的修士都会知道,观山洞将在普州出现。
——在普州的一处练气小宗门外,月如银盘,水清激湍。
几个打扮各异的男女汇聚一起,黑履道人与康大宝蒋青二人皆列在其中。
林间的微风徐徐,带来些微腥气。一个健硕的中年修士往宗门偏头看过一眼,盯向袁丰姐弟二人轻斥一句:“你们袁家还真是秉性难改,杀伐太过了。”
袁丰背上的飞剑还有血渍未干,听过这训斥刚要还口,似是想到了什么。
看了其身后一名站在袁夕月的幂篱女修一眼过后,便又换了一副笑脸,朝着岳檩拱手说道:“岳执事说得对,但事关重大,还是小心些好。”
“袁家十六公子也是从大事着想,岳长老若是心有不忍,遣些弟子来善待安置此处的凡人便是。”一个鸡皮鹤发的枯瘦老者笑呵呵的,转圜说道。
“郎老倒是心善。”岳澜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袁丰这厮还罢了,荆南袁家之人对外都盛传说他随金丹修行过半甲子,是以便是荆南袁家的金丹种子。
对于这说法岳澜自是嗤之以鼻,只看前者身上这份膏粱气,岳澜便几可断言,这厮定是道途无望的,是以便不怎么将其放在眼中。
但郎乙这老头可不简单,莫看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散修,可也是一个甲子前就独自从一名假丹修士手下全身而退的狠角色。
现在怕是已年逾两百岁了,但这洪县第一修士的名头他可还稳稳占着,就是等闲假丹怕都不想跟他争锋。
须知道,人老成精,物老成怪。谁知道这些筑基百多年的老筑基手里藏了多少厉害手段。
袁丰见岳澜端着架子不理他,也在心中冷笑。这岳家人最是欺软怕硬,若是自家老祖在此,死再多的练气和凡人岳澜都只会一言不发。
至于迁徙这些血脉劣等的小修族裔安顿?那得花费多少灵石?你个岳老五道貌岸然归道貌岸然,又怎舍得呢?还是任他们在此被邪修炼了、被妖兽吞了来得划算。
别看现在漂亮话你说得好听,可若是拔剑杀人便能博身侧这位美人一笑,你这伪君子怕是眼皮子都不会眨半点。
嘿嘿,说起来,储嫣然如此颜色,便是本公子也乐意做几天裙下之臣。
呸,还摆着你两仪宗开派祖师之后的架子呢?岳檩那厮都只一心往匡琉亭屋子内送女人了,哪儿看得出来半分英雄气。
你这被岳家主宗视作弃子的孤魂野鬼,居然也有胆子这般与小爷我说话,进洞过后,便手底上见真招吧。
一直在旁不言的戚夫人淡淡开口,她倒没有出言为这个可怜的小宗门打抱不平的意思,现在更不是与袁家人了结当初那些龌龊事的时候。
她杏口轻开,只是细声言道:“普州是石山宗地方,耽搁不得。诸位道友还是尽快拿出鉴子来,免得惹来旁人。石山宗大长老是谁诸位也尽都清楚,当不消妾身多言。”
“戚夫人说得是。”袁丰听到储嫣然开口,先是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番,直到石山宗大长老这几个字入耳后则是目露异彩,旋即笑呵呵地应道。
枯瘦老者也是晃着大脑袋,连连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