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人是在院中动手,一击将吴道人斩成两截,将这份力道控制在刚刚伤在吴道人之身不伤此外一草一木。
能够力道控制到如斯地步,出手的莫不是筑基期的大修士?”
“怕还得是快结丹的大修士。”牛鬼儿一声冷笑,显然他研究对吴道人的死因并没有多大兴趣。
紧接着便又讥讽道:“真要是那般人物,大翟坊翟家那位老祖宗和几位供奉都得恭迎出来。
一个练气中阶的鸡子,提出来杀了就是,藏头露尾是做给谁看?
事后连那三瓜两爪的储物袋的摸走了,莫不是怕了松林观里的那个毒妇得了贼汉家产又寻个姘头改嫁吗?”
“那就是在院外就将吴道人害了,可我等散了法会不过才盏茶工夫。”
古老六皱起眉头,语气中有些难以置信。
“必然是有其了不得的仇家出手。”
本来康大宝还因为前段时间才跟吴道人起了点嫌隙,担心苦主将这档子事赖在自己身上。
可此时这么一推理,心头一喜,自己又哪有这等本事能被苦主赖上?
“好了,吴道人此事就算了了,我自安排人收敛了等松林观来人接回去。
可刘家四鬼的事情,咱们自然还得有个说法。
是暂且搁置另寻时机,还是按原定的时间等待其他二位道友继续做这笔买卖,两位道友还请说下自己的意见。
依牛某的意思是,计划照常,吴道人本事不算太强,耽误不了我们做这笔生意。”牛鬼儿此时的语气不好。
他本来就因为做过几次没有收拾干净手尾的无本买卖坏了名声。
这回吴道人又是应了他的邀来做客,在他的院中失了性命。
事情传出去,周围不知内情的修士圈子里怎么可能觉得他跟这件事脱得了干系。
当然没人会信,就是眼前的康大宝跟古老六,都未必信他。
此事过后,他牛某人怕是又离大卫仙朝的邪修榜上近了一步,说不得下一次,就是别人来摘他的脑袋了。
康大宝沉默下来,心里开始起了退缩之意。
本来他就不是个爱搏命的人,吴道人一死,这支堪称乌合之众的临时队伍的实力又锐减了一分,太不稳当。
要么,明天回去,再哄老三几天?
不妥,这小子受了贺家老大的蛊惑,满脑袋都是去商道捡灵石的主意呢。
说不得哪天就背着道爷偷偷跑出去了,不给他把法器配置好,就凭他手里一把下品飞剑,还真放心不下。
“本来还担心刘家四鬼的赏格不够分,未曾想吴道兄这么善解人意,倒也是好事。”
古老六又恢复了那副见人笑三分的表情。
牛鬼儿一脸肃容地转向古老六:“古老哥,说话还需注意着些,莫把老弟吓坏了。”
康大宝闻声也是锁紧眉头,右手缓缓挪到储物袋上。
事出突然,令他都差点这忘了锁鬼炼魂的古老六,也是差点就能上了邪修榜的人物。
“嘿嘿,小老儿的意思是,好容易碰上一桩好买卖,若是又要等时候,未免太可惜了。
买卖人,辛苦些便辛苦些,刘家四鬼,古某人吃定了。”古老六缓缓道来,语气坚定。
“我也是这个意思,康道友怎么看的?”牛鬼儿冷声又问。
“本来事情就不算妥当,又出了吴道人这档子变数,刘家四鬼不是易于之辈,再请些相熟的同道助拳或许更好。
但也不急,毕竟约定日子还有三日。白道友和宋二姐到了之后,大家再坐在一起好好商量。”
康大宝倒也不惧这两个凶人,将自己的退意直接表现出来。
“若都像康大掌门这般求道,怕是有五百年阳寿都筑基不成。”
牛鬼儿一声冷笑,甩袖子进了他的静室,权当默认了康大宝的意见。
“牛道兄跟你我不同,大道有望,康道兄莫太在意。嘿嘿,小老儿见了血腥头晕得紧,就先回房休息了。”
古老六似真似假地向康大宝宽慰后,也背着手自回房休息。
康大宝暗啐了一声,你头晕,屎壳郎看见茅房还不吃饭了?谁跟你说道爷我道途无望的?道爷才三十三罢了,跟你这老梆子能一样嘛?道途大大的有。
气得康大宝骂骂咧咧地回到屋中,又胡乱吃了一些自带的干粮,正要上床歇息。
只见储物袋中一物竟然自己挣脱出来,未待惊愕的康大宝合上嘴,只见那物已打破房门,径直往院中飞去,直打在吴道人尸身之上。
不过瞬息之间,吴道人的一身血肉便已化作齑粉,这时一股凉风拂来,吴道人便充满了整个庭院。
第8章 齐聚
“牛鬼儿,你今日非要给我个说法不可。
我家男人在你家院子死了先不说,来信前说的要我给我家男人来收尸,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要带回去建衣冠冢了呢!”
这日已是吴道人逝去的第三天,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修身后跟着七八个哭灵的吴家孝子贤孙、十六个抬着一具巨大棺材的凡人壮汉。
一群人将牛鬼儿这间茶馆门前围得水泄不通,哭嚎破骂之声引起周围不少修士凑个热闹前来观看。
牛鬼儿气得面色发青,恨恨地扯着康大宝的袖子走了出去。
古老六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跟了出来,全把眼前的场景当成了好看的傩戏。
康大宝听了吴道人嫂嫂兼遗孀的话也只好一脸苦笑,他总不能说是怪那夜的风太大,不然还能把骨灰带回去吧。
那夜不知为何,黑骨竟自行飞出吸取了吴道人的一身血肉骨髓。
一根平平无奇的烂骨头而已,怎的跟传说中的灵宝一样有了自我意识?
这种事他当然不会说出去给牛鬼儿和古老六听。
这两人知道后,就算弄不清这根黑骨到底是何物,可哪怕它仅有千万分之一的几率是灵宝,这两人也会毫不犹豫的联手做掉自己,然后再分个你死我活。
黑骨头自己先收起来,等空了再细细研究。
与暴露宝贝相比,认下主动把吴道人挫骨扬灰这件事情的后果,无疑更容易让人接受。
后者要面对的,无非就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妇人罢了,弑兄盗嫂之徒,难不成会有什么真朋友吗?
“好了,吴夫人,此番是吴道友自己在外惹了大敌,才招来杀身之祸。
这事情跟我等三人无关,事实就是如此,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至于吴道友的尸骸,确系本人因一时压不住心中愤懑之意,失手所伤。
事已至此,要么,吴夫人这就将吴道友衣冠带回;
要么,就请吴夫人定个时间,你我两人做过一场也罢、广邀好友助拳也罢,分个生死,了结这场恩怨。”
康大宝看着哭哭啼啼的吴道人遗孀,自知这仇肯定是结上了,没兴趣再跟她拉扯下去。
于是直接放了狠话,若是不在坊市之中,康大宝说不得现在就要做那斩草除根之事。
“先夫全盛之时辱你,你只敢默不作声做那缩头乌龟。
先夫遭难之后,你又做出如此小人行径!现而今,又只会倚强凌弱欺辱我这未亡人!
康大宝,你还好意思做什么重明宗掌门,你重明宗历代祖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那吴道人遗孀涕泪横流之下的一番痛骂。
骂得康大宝不禁脸色通红,周围修士中也有些好事的在旁大声起哄鼓噪,连牛鬼儿跟古老六都有几分看热闹的样子。
康大宝一时无言,毁人尸骸这种行径,在正经修士圈子里的确是令人不齿的。
若康大宝是与吴道人正面搏杀一番所致还好,可偏偏还是吴道人死后才出的手,这名声肯定是要被败坏了。
若是想要恢复过来,不知道要多少时间心力,偏偏自己还无法辩驳。
想到这里,康大宝恼怒之下,就要拂袖回转。
那吴道人遗孀自然不肯放康大宝走,又上来拉扯,却是牛鬼儿出人意料地将其拦了下来。
康大宝跟古老六都是一愣,旋即又毫不在意转身回院,仅剩下突然热心的牛鬼儿与吴道人遗孀轻声宽慰。
“小老儿之前与康道兄未曾谋面,还奇怪过此番康道兄为什么也来入伙。此事过后,倒是没有什么困惑了。”古老六又嘿嘿笑着跟康大宝找话聊天。
康大宝闻言自知这黄泥巴已经抹在屁股上了,被这种声名狼藉之辈当做了同道中人,心情大差。
也不搭话,黑着脸进了屋。
打坐直到晚间时分,有牛鬼儿的童儿敲门来请,说是又有两位仙师都到了,请康大宝前去相会。
待到了牛鬼儿的静室,屋中除了牛、古二人之外,又多了两位修士。
一位老修,一袭长衫,长眉负剑,神情肃穆,面含悲苦之色,端坐正中。
这位即是此番行动中修为最高的,唯一一位练气后期修士白家白卞。
另一位女修则是向康大宝发出邀请的宋二姐。
她看上去约么二十出头,体态婀娜,面容娇媚,着一身赤红长裙。见康大宝到了,还和善地露出笑来。
“这位即是重明宗掌门康道友?”喧宾夺主,居中而坐的白卞沉声问道。
康大宝闻声抬眼打量起白卞来,这位耄耋之年的老修修为并不算太高,名声却是不小。
原因有二,一是据传他年仅二十岁就已是练气七层,本是左近散修家族中盛传的天才人物,筑基有望。
可偏偏蹉跎了六七十年还是练气七层,筑基修士没成,却成了个不小的笑话。
二是十年前白家与其邻县一个散修家族毛家有场恶斗,他一人斩杀了包括敌方家主在内的七名中后期修士,使得白家在那场大战中大获全胜。
“康某见过白道兄。”康大宝拱手行礼,姿态放得颇低。
“练气四层?”白卞双目一凛,转头看向宋二姐,
“宋道友,老朽请你帮我广邀好友跟刘家四鬼了却一桩私仇,这是搏命的事情,道友可不要当成儿戏。”
说完不待宋二姐搭话,自顾自地说道:“老鸦寨牛鬼儿,幽冥手已趋小成。
这些年在白沙官道上做了好几场杀人夺货的买卖,本事是不大,招子却挺亮。
虽说总有些手尾收拾不干净,可也没招惹过他得罪不起的人,算是有点本事,也有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
五鸟山古老六,名声就响得多了。
早些年就在人市头收购活人,拘魂炼魄,直把个好好的五鸟山弄得鬼气森森,鸟兽皆绝。
这么多年过去,他用那残缺不堪的练气法诀炼制的百鬼幡,约么也有了正经炼法的五六成的威力。
等闲练气七层的修士也拿他不下,能算是个不错的助力。
至于宋道友,你与白某有旧,老夫信得过你,自然可以算上一位。
反倒是这位康掌门,除了今日睚眦必报、欺凌妇人的事迹。
白某倒未听过其余事迹,为何要算上他一位?
老朽之所以跟诸位声名狼藉的道友为伍,是为了跟仇人了结恩怨,可不想带上任何一个累赘。”
这老修一段长篇大论吐出来,康大宝就知道此老尖酸刻薄的名声不虚。
合着你前面铺垫那么长一通,就是为了最后骂道爷睚眦必报、欺凌妇人、本事低微是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