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若非有自家情郎出手,自己早就死在遗迹里,香消玉殒。
和那些同门师姐师妹们一般,成了具冰凉的尸体。
至于“受牵连”一说,就更是可笑了。
杀人的不是她,相反,在了解情况后,是她坚持要求,才救下了这一千多人。
被救的人,不去怪罪杀人施暴者,反而责备她引来祸害,这不就是典型的——
欺!
软!
怕!
硬!
还大局为重……
不就道德绑架,让他们二人不要反抗,多做牺牲么?
杜兴奎等人见状,心头“咯噔”一声,暗道不妙,就见杜冰雁没再看他们,转身来到刘晟跟前。
“带我走。”
她拉着刘晟,眼中浮起一层薄雾,英挺的眉宇间,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柔弱:
“我们……离开这。”
“不管他们了?”
刘晟反手扶着她,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他们……终究是你的叔伯长辈,若是一走了之,他们绝难活下去,先前的奔波,也都将前功尽弃……”
“你看看他们的眼睛……被‘仙缘’蒙了心,救不了了。”
杜冰雁眼睛泛红,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刘晟顺势望去,目光掠过杜兴奎、杜兴河等人。
他们神色各异,有怒有恼,有愤懑,有冷笑,有义愤填膺,有犹豫迟疑。
但藏在眸子深处的贪婪,在天赋“蛛形”之下,无所遁形。
佛说三毒,道说六欲,皆以“贪”字为首。
世上谁不想长生?谁不想成仙?谁不想死去的儿子、妻女、父母起死回生?
红尘苦海,有情皆孽。
面对能立地成仙,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仙缘”,又有几个普通人能把持得住?
明明这些人,都是她的血亲、族裔,可此刻却与外人无异,形同陌路。
“有时候,这个天赋真讨厌。”
刘晟收回目光,伸手揽住她,沉声道
“那就走。”
“不能走!”
杜兴宁挥舞单臂,挡住去路,脸容因为用力过度,倍显狰狞:
“要走也可以,交出……仙缘!”
“仙缘”二字一出,便如挑破了那层温情的“纸”,平地生出凉意。
冰冷,刺骨。
“没有仙缘,我们活不了……唯有这仙缘,可以救我,我们,大伙一千多人!”
杜兴宁舔了舔干涸的嘴角,环顾左右,大声道:
“我不是为了我自个,是为了大伙,有一条活路!”
若是拿到仙缘……
当然是,先救活儿子!
“冰雁,刘公子……留下来吧!”
杜兴奎上前一步,酱紫色的脸庞上,挤出一抹笑意:
“大伙一起齐心协力,同舟共济,不好吗?”
杜兴河点了点头,双手拢在袖子里,声音低沉:
“是呀,等过了这鹿头谷,再行两日,到长风渡口,便能乘船回去……”
“留下来吧……”
“都是一家人,不过是些许言语龌龊,何必置气呢?一个祖宗下来的血亲,不比外人可靠?”
“冰雁,纵是兴宁有错,但错已至此,终得向前看不是?等回了族地,再请族老依规处罚便是。”
一个又一个“兴”字辈发声,话里话外都在和稀泥,劝阻刘晟二人离开。
有意无意地,将二人堵在中间。
“这是笃定老子不敢出手杀他们?”
刘晟低头看了眼咬紧下唇的杜冰雁,深吸一口气。
不得不说,这些“兴”字辈虽只是旁支,但的确了得,对人情世故拿捏得炉火纯青。
渤海杜氏,是门阀世族,规矩森严,嫡庶地位悬殊,尊卑之别,几乎刻入骨子里。
倘若是平常时候,或是单人独个,他们是绝对没胆量,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
哪怕他们名义上是杜冰雁的长辈。
可眼下是特殊情况,更何况,还有个“魔怔人”出头,加上“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让他们胆子大了不少,才有了这般局面。
要知道,以庶凌嫡,可是门阀世族的大忌、死罪。
但是,刘晟若被激怒,真动手杀人,这事便会似一根刺,插在他和杜冰雁之间,令得彼此生隙,日积月累之下,最终分道扬镳。
而且,即便杜冰雁能迈过这个坎,放下这事,杜家为了颜面,也不会同意二人在一起。
所以,不能明面上,至少不能当着杜冰雁的面杀。
至于事后……
“交出仙缘!”
杜兴宁躲在人群后,大喊大叫,状若癫狂:
“立地成仙,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仙缘!只要我们得了,哪还用担心这担心那,鹿头谷里的埋伏,后面的追兵,又算什么?”
他一边叫嚣,一边在人群中游走,鼓噪煽动。
无人阻止。
甚至,在他身后渐渐聚拢了一些人,慢慢向刘晟二人涌来。
“刘郎,我们走,带我走。”
杜冰雁冷静下来,眼中再无温情。
但眼前这些人,终究是亲族,下不了狠手,只能离开此地,任他们自生自灭。
爱咋咋滴,老娘不伺候了!
“好,我带你走。”
刘晟点点头,盘旋在半空的裂空雀,俯冲而下。
一双铁翅扇动,大风呼啸而出,卷起烟尘滚滚,将杜兴奎等人推出老远。
“拦住他们!”
杜兴宁见状大叫,挤开人群,冲了过来,然后被一翅膀打飞出去。
就在这时,刘晟二人脚下地面,倏然迸裂!
泥土大片掀飞,乱石到处乱溅,浮尘倒卷,遮蔽天日。
两道金光暴绽而出,洞穿烟尘,打在二人身上。
从地面迸裂,金光绽放,整个过程兔起鹘落,前后不到一瞬间,根本来不及闪躲。
“竟然有妖物潜入地下,瞒过我的感知?”
刘晟又惊又怒,气血奔涌之下,身形猛地膨胀,皮肉绽放金玉流辉,好似一堵坚墙,挡在杜冰雁身前。
天赋,金刚不坏!
“铛!铛!”
两声锐声炸开,恍若金铁剧烈碰撞,迸溅大片火花。
刘晟被那金光轰中,身形一滞,突然失去知觉。
一股沛然巨力轰在背心上,便身不由己地抱着杜冰雁倒飞出去……
落入鹿头谷中。
依稀间,一头小山也似的巨鼠从地下钻出,鼠目金光熠熠,獠牙尖锐:
“吱吱~竟能挡住本王的本命神通?”
第340章 杜氏底蕴,落入谷中
渤海郡。
杜氏,望海楼,云涛堂。
杜兴衡一袭靛青云锻长袍,外罩玄青轻容纱直裰,赤金滚边,银线暗绣沧浪飞沫。
袍角微扬时,暗绣长浪如被月光映亮,粼粼涌动,几欲破衣而出。
沧浪法衣,宝器级,可镇海降浪,在杜氏传承数百年,历来唯有家主方能穿上。
杜兴衡,便是这一代的杜氏家主。
他坐在一块灰白相间的砗磲坐榻上,下覆一张完整雪白熊皮,足有十余丈,凶威犹存。
厅堂四角,各立着一支小树也似的海珊瑚,都有七八尺高,枝杈虬结盘曲,红黄绿蓝,缤纷相间。
伸开的枝丫上,错落悬挂着大大小小的兽颅香炉,炉体内烟火正旺,龙涎香特有的香气袅袅盘旋,经久不散。
不多时,一个四旬中年跟着管家走了进来。
这中年人模样和杜兴衡有五六分相似,也是一袭深青锦缎,手握一只玉串。
串珠粒粒饱满,似海水凝成,深蓝中泛起丝丝乳白絮纹,拨动有声,若浪击礁石,低沉而厚重。
杜兴武,渤海杜氏嫡子,这辈排行老四,是杜冰雁亲爹。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