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如悔叹道:“寂明道友,莫要挣扎,这不是神通斗法,此乃仙朝律令之法,非是个人能够对抗!”
锁链汇聚之下,遁光剧烈震颤,速度锐减!
陈清能感觉到,那锁链之中沉淀着的,是一代代仙朝律法执行中所积攒的万民心念!
“律法之道,便这般被你拿在手上,随意挥霍?也不怕损了公信,乱了人心?”他当机立断,非但不退,反而将身一折!
一道血光飞出,将他身子一笼,令他速度暴增,直扑蔺如悔本人!
擒贼先擒王!
蔺如悔秀眉微蹙,似未料到对方会如此悍勇决绝,当即全力催动竹简,律令之力如潮水般涌出!
“律令,万法归序,神通禁绝!”
虚空中的锁链凝实数倍,疯狂缠绕而上,死死拖住陈清的身形,那血虹般的冲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
就在速度降至谷底的刹那,陈清并指如剑,朝前一引!
“咄!”
那根雷簪应声激射,于空中化作恐怖雷剑,剑尖一点漆黑雷光,带着一往无前的毁灭剑意,直刺蔺如悔面门!
“这股锐气!他所点化的本命法宝,竟也是元婴层次的!这潜力……不!这是已经将潜力兑现了不少!若真个面对面斗法,鹿死谁手着实难料!但现在,我却是行使仙朝律令!”
蔺如悔脸色再变,转念一想,便就明白,毕竟是以反复加强过的劫雷为基础,哪怕被天魔投影磨灭了大半,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她不敢托大,身后显化四幅虚景,绕身轮转,化作重重清辉护住周身。
“咔嚓!咔嚓!咔嚓……”
然而雷剑之威,远超预料!
一连七道屏障接连破碎,根本无法抵消其冲势!
剑尖那点毁灭雷光,已然映亮了她的瞳孔!
危急关头,蔺如悔神色骤变!
“律令,枷锁加身,万法皆空!”
“哗啦啦——”
无数道律令锁链自虚空中疯狂涌出,不再是缠绕,而是如毒龙般捆缚在陈清四肢躯干之上,猛地收紧!
锁链之上,细密如蚁、代表仙朝万千法条的符文跳动,一股镇压法力、禁锢神魂、瓦解神通的可怖力量侵入陈清体内!
那刺至蔺如悔眉心前的雷剑,亦被无形律令扼住,发出一声不甘嗡鸣,倒飞而回,重新化簪,插回陈清发间。
远处,青琴等人欲要相助,却同样被一道道锁链所阻!
蔺如悔叹道:“律法威严,尔当敬畏!”
“当你拿起律法无故压人的时候,这律法就与威严就不沾边了!尔既能用法,吾亦可参法!知法,才好犯法!”
陈清身形虽被死死定在半空,但他泥丸宫中如来符流转,倏地抬头,双眸爆发神采,盯住缠绕自己的每一根锁链,倒映着那蕴含法理的律令符文,推演解析其中的运转规律、力量根源!
蔺如悔看出了陈清的打算,摇了摇头:“律令锁链,乃仙朝万载秩序之凝聚,代代先贤心血所系,法理交织,浩若烟海,更与亿兆生民信念、仙朝国运隐隐相连,纵你悟性逆天,一时半刻能窥得几分真髓?”
“更何况,悟了又如何?如今律令自转,不再吸纳诸家之念,你无仙官职箓,无功德位格,便无法撬动秩序,终是徒耗心神。”她语气转缓,带着一丝规劝:“我是真心邀你入玉京,中枢的资源、眼界、地位,远非边陲之地可比。你何必固执己见,浪费了这身禀赋?”
“知是先人心血,还这般滥用?真正对律法没有敬畏之心的,是你啊!”陈清缓缓抬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行事随心,蔺司使,你这等人物,真心几分,假意几分,你自己可能分得清楚?不过,反正时间也到了……”
蔺如悔眉毛皱起,隐隐有不祥之感:“什么时间?”
陈清并未回答,视野边缘,朦胧白雾正无声弥漫,渐渐吞噬了整个视野。
梦醒之时已至,他留下执念,刻印道痕。
“蔺司使,此番厚赐,陈某记下了,咱们,来日方长。”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清眼中所有神采骤然敛去,变得空洞、幽深,整个人更是气息缥缈冥冥,似与天地同寂,唯有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念环绕周身,仍在本能地解析着万千律令符文的每一丝变化。
“……竟在这种时候陷入深度定境?借此参悟?!世间竟有悟性至此之人!”
蔺如悔察觉到了陈清状态的变化,先是愕然,随即眼露震撼,最后变作欣赏与热切。
这种近乎“太上忘情”般的定境,让她将陈清带回玉京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
“左右,将他带走。”
她自然不会觉得,悟性超乎想象就能破解律令镇压。
毕竟,这律令之法已是跳出神通斗法的范畴,是直接借助于仙朝体制,居高临下,降维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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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法外道
现世,溟霞山静室。
陈清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流转。
雄浑灵气滚滚落下,充斥全身各处,然后尽归于丹田!
紧跟着,一团混沌之光从泥丸宫中降下!
“金丹之气!”
只是瞬间,陈清就明晰了这道混沌之光的本质!
“只要将之运转起来,便可踏入结丹之境,省去水磨工夫,直抵七转!”
他心念微动,沉心体悟这团混沌之光,很快就发现了更大的玄机!
“按着此中脉络,只要准备充足,有足够的天材地宝、丹药补充作为薪柴,甚至能在现世中,借此金丹之气将梦中错过的第八转、乃至第九转重新补上!真正圆满无瑕!”
梦中仙朝虽未一气呵成直抵九转,但他斩出血河化身、点化劫雷为宝,收获已是丰厚,但若能在此世补全八、九转,根基之雄厚,将难以想象!
“只是比起仙朝时期,现世灵气枯竭,资源匮乏,欲行八九转,所需资粮众多,若仓促引动此气,怕是顷刻间便耗尽潜力,依旧止步七转,徒留遗憾。”
话虽如此,但如今的陈清,已非昔日那个守着荒山、无人问津的小宗掌门。
南滨盟主之位虽虚,却实打实拓宽了人脉,座下弟子中亦有大户,还有安宁这条直通大炎朝廷的线。
“当务之急,除了完善日月星辰山海之法的道途之外,就是搜罗结丹所需诸般宝材!待万事俱备,便可引动金丹之气,一气呵成,直攀九转绝巅!届时,梦中体悟与现世修为融合,方是真正的圆满自在,奠定更进一步的根基。”
他甚至想到,或可将现世准备的充沛资源作为“后手”,待梦中再遇关键瓶颈时,借此迅速提升,或能起到奇效!
正思忖间,泥丸宫中蓦地一跳!
一点凶戾血光与一道毁灭黑芒同时浮现,气息只剩下梦中的十分之一,但那本质却一般无二!
血影扭曲,发出无声咆哮;黑簪悬空,跳跃着细碎雷煞。
“果然跟来了,虽十不存一,但本质仍是元婴层级。”
他张口一吸,那道血影便化作一道血线没入腹中,蛰伏于丹田一角,而那黑簪则轻鸣一声,依旧化作发簪,插入道髻,只是尺寸细小了许多,威仪内敛。
“血河之法源于君无涯,难保他没留下暗手,但经梦中仙朝天地法则洗练,再由道衍录反馈,双重隔绝,当是去了隐患,但还需小心,时刻警惕。”
陈清自然不会对一位魔道老祖掉以轻心,但话虽如此,有了这两者加持,本体的实力可谓天翻地覆!
虽是微缩版本,但一具潜力无穷的血河化身,一柄以劫雷为本源的法宝雏形,皆成了他的护道之资,战力已超出金丹范畴,足以与较弱的元婴修士周旋一二。
“如此一来,在这南滨之地,只要不去招惹那几个大宗,余者已不足为虑,可以真正安心修行问道了!”
念虽至此,但那蔺如悔以律令压他的一幕忽然在心中浮现。
想到此女的行径,一种迫切想要入梦打脸的冲动,在他的心中升起,令他恨不得当场闭眼再睡!
“这梦中的局面,得要想办法扭转!那蔺如悔手掌律令,确实十分难缠!按她所言,欲破此锁,不光要参透法理,还需名分、仙官职箓、功德位格等。也对,这光学法是没用的,律法只是工具,要看谁来用,若不能将这点想清楚,未必能让新设定发挥作用!”
为验证所思,翌日清晨,他便将方大螯、白少游、曲小鳐,乃至猴儿等后辈子弟召至跟前。
陈清如今底气既足,便不刻意去找什么理由,直接就说心血来潮,想讲祖师故事。
一众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乐得听典故,顿时屏息凝神,连那猴儿都抓耳挠腮,听得仔细。
接着,陈清就讲起门中祖师法主,昔年被镇法锁链所困的过往经历。
“那锁链汇聚法度信念,坚不可摧,万法难破,但法主祖师乃不世出的奇才,不焦不躁,竟以无上慧根,观锁链符文变化,体悟法度运转之妙,找到了破解契机。”
曲小鳐非常配合,问起何等契机。
方大螯则问,是否是以力破之?
陈清就说:“非是以力强破,听说是找到了律令锁链中相互矛盾之处,暗中干涉,令其碰撞破损,由此脱身出来。”
众弟子一听,若有所思。
陈清想了想,又觉得不保险,便又加了一条:“除此之外,他还契合了那锁链中‘遇功德者可减刑’的隐藏法条,使锁链自松。”
众人顿觉精妙。
不过,等讲述过后,陈清假寐入梦,见道衍录上并无语句增加,就知单纯靠着自身之力,恐难挣脱。
“这王朝律法形成的锁链,果然不同寻常,那接下来或该试着给梦中身增加一些背景,好增加位格?还是先咨询一下业内人士吧。”
一念至此,他当即将与安宁联系的传讯符拿出,将一缕意念传递过去,言简意赅:“安道友,陈某最近心有所感,似要更进一步,但自来修行皆需资粮,还需找你相助,种类不限,品阶越高越好,灵药、矿精、异宝皆可,我以血髓晶够之,也可以物易物,若需其他代价,也都可谈。”
顿了顿,他又传出一道:“除此之外,我还想请教,你可知能不被王朝律法约束?”
“又要更进一步?这也太快了!”
安宁得了陈清传讯后,尽管心有准备,却还是难免吃惊,但陈清跟着的一句话,也令他忧心。
“莫非,陈掌门为了更进一步,思量着什么乱法之事?”
当安宁将这个担忧告知好友柳双儿后,这位巡察司的缉魔卫副指挥使,却不以为意。
柳双儿笑道:“这算什么,如今能快速崛起的法子,不都藏在那大炎律的行文间隙中?”
安宁却不安道:“但陈掌门如今是南滨诸宗的盟主,若他起了心思……”
“这事交给我吧。”柳双儿主动揽下此事,“你将这事通报给我,不就是镇海司有不方便的地方吗?不管是陈君所需的天材地宝,还是他想知晓的律外之法,我皆可助之!而且在这件事上,他还能帮我!我这个副职,可是早就想摘掉了!”
很快,柳双儿亲自登门拜访。
静室之内,茶香袅袅。
柳双儿端坐于陈清对面,一身绯红劲装衬得她英姿飒爽。
“陈君,你要的东西,清单上罗列的,十之八九是凝结金丹、夯实道基的珍品。你就真摸到了金丹的门槛?这速度,未免也太骇人了些。”
一番寒暄之后,柳双儿直奔主题,还提醒他说:“凝结金丹时,天地交感,虽然劫数微弱,但劫雷中蕴含着的,都是珍贵气息,有些能补充天材地宝的缺损,所以可以多准备准备。”
陈清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修行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柳双儿听他这么说,便不多问,转而说起第二件事:“你传讯安宁,旁敲侧击,问那规避王朝律令之法……陈盟主,你如今身份不同,麾下牵扯众多,莫非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欲行那无法无天之事?”
陈清放下茶盏,目光与她坦然相对:“柳指挥使多虑了,陈某不过听得人说,这王朝境内,有笼罩四野的律令大网,想要一探玄机,一来看能否触类旁通,二来,也是未雨绸缪,未来万一有什么变故,省的被其束缚。”
“束缚?”柳双儿忽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陈君啊陈君,你这分明是藏着心思呢!”
不过,她也不追究,反而收敛笑容,道:“这王朝律令,非是死物,乃是承袭古之仙朝遗泽,历经数千载万民遵循、百官践行,凝聚了香火民愿、秩序信念,已非虚幻条文,甚至有人视其为神祇,顶礼膜拜,奉为圭臬!”
陈清眉头微蹙:“那律法都是诸多作奸犯科之事,若万事只以律法为底线,求个不犯事,其他皆无顾忌,该是仁德败坏到何等地步?”
柳双儿闻言一怔,随即再次失笑,摇头叹道:“陈君真是妙语连珠!不过,现实便是如此,自一千三百年前,有人将律令参悟透彻,开辟为一条道途,这大炎的律令之力便都归那典正司执掌。”
“一千三百年前?道途?”陈清心中微动,这时间远晚于仙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