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宗门早已高度世俗化，特别是那些小宗门，往往就是十几个精通某种手艺的修士聚在一起，靠着接活赚取灵石维持生计。
说是宗门，实际上更像地元界的公司。宗门内的修士轮流上工，逢年过节甚至还会放假休息。
按照孙乾的说法，若将阵法设计的工作委托给土阵宗，恐怕得等到年后一个月才能拿到设计图。
土阵宗位于铜山城内城区，占地面积不过两三亩。宗门建筑是用夯土堆砌而成，表面布满了繁复的阵法回路，在雨中泛着淡淡的灵光。
那些回路纵横交错，如同蛛网般覆盖了整个墙面，隐隐透出一股沉稳的土属性灵气。
孙乾跳下马车，雨水打在他的斗笠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他回头看向苏阳，压低声音道：“阵法回路选材其实讲究着呢，行内有这样一句话，生人坑一半，熟人大满贯。”
“待会儿，一切都听我的。”
苏阳微微颔首，经过这些天恶补阵法知识，他对这行也有了一些基础了解。
阵法回路和节点的选择，非常像地元界的电脑硬件配置，优质的回路与劣质的节点效果天差地别。若不了解内情，被坑的概率很大。
土阵宗的守门修士一眼就认出了孙乾，连忙上前拱手行礼：“孙前辈，您可算来了！宗主前几日还念叨您呢。”
孙乾哈哈一笑，拍了拍那修士的肩膀：“玉洪老儿又想我了吧？快带路！”
两人跟着引路的修士穿过几进院落，雨水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院中几株老梅在雨中摇曳，花瓣零落满地。
不多时，他们便见到了土阵宗宗主玉洪。
玉洪是个筑基修士，看上去五十来岁的样子，这在修士中颇为少见。
正常来说，修士在筑基后就能主动维持身体状态，除非寿元将尽，否则大多会将容貌维持在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模样。
孙乾从怀中取出自己设计的阵法图，纸张因为连日阴雨而有些发潮。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递给玉洪：“老玉，帮忙看看这个。”
玉洪接过图纸，眉头微皱。他仔细端详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以你的水平，也能布置出这样的阵法。”他抬头瞥了孙乾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完全以天然成阵，构思巧妙。只是…”他的手指点着图纸某处，“这几个聚灵、锁灵阵设计得有些粗糙了。”
孙乾闻言，老脸一红，干咳两声掩饰尴尬。他设计的确实只有那几个聚灵、锁灵的阵法而已，其余部分都是苏阳手笔。
“那…请您帮我重新设计一下？”孙乾搓着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
玉洪点点头，从案桌上取出一支狼毫笔，笔尖蘸了蘸墨汁，开始在图纸上勾画修改。
他的手法娴熟，每一笔落下都恰到好处，时而停顿思索，时而运笔如飞。
苏阳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玉洪修改。
雨声渐歇，半个时辰过去，苏阳发现玉洪的改动其实并不大，只是对一些细节进行了微调，却让整个阵局的灵气流转显得更加流畅自然。
玉洪终于搁下笔，轻轻吹干墨迹。他抬头看向苏阳，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我在道友的阵法基础上略作修改，希望能入了道友的法眼。”
很显然，这位经验丰富的阵法师一眼就看出，那天然成阵的精妙构思绝非出自孙乾之手。
苏阳迎上玉洪的目光，坦然道：“贫道也只是个半吊子，哪敢评判道友高低。”
玉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挂上了职业性的笑容。他捋了捋胡须，将图纸小心卷起：“既然如此，那这阵法就按这个设计来布置？”
“既然两位带着阵法而来，打算购买什么级别的阵法回路，以及阵眼？”
苏阳微微侧首，向孙乾使了个眼色。孙乾会意，上前一步挡在苏阳身前，脸上堆起熟稔的笑容：
“玉宗主，您帮忙挑最好的就行。不过…苏阳道友曾经救过在下的性命，还望玉宗主能给个实在价。”
玉洪闻言，思索之后从储物袋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条青翠欲滴的植物茎秆，内部填充着细密的灵石废渣，构成复杂的纹路。
那茎秆在室内泛着莹润的光泽，隐约散发出淡淡的草木清香。
“道友这个布局，利于建学养气，想必是打算开办学堂？”
见苏阳点头，他捋着胡须继续道：“此乃千年积业，所以我推荐这种由聪明草制作的高级阵法回路。”
“聪明草？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这种高级的阵法回路，他确实从未在典籍上见过记载。
玉洪将那条青翠的回路举到窗前，让阳光透过叶片：“这种灵草能够散发出特殊香气，闻过之后能使人神思清明，注意力更加集中。凡人学子常将其称为聪明草。”
“用它制作的阵法回路，最适合布置聚灵和镇灵阵。更重要的是，高级阵法回路能与地势逐渐相融，最终化为自然风水的一部分。”
听到这里，苏阳的瞳孔微微扩大，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南华大学确实是个大工程，若能建成，确实可以与南华印、北冥剑这些传承至宝相提并论。
“多少灵石？”
玉洪将阵法回路轻轻放回案几，手指在算盘上拨弄几下。
“按照这个设计，所有阵眼和阵法回路加在一起。原价四万灵石。但既然是孙大人引荐，两万灵石即可。”
苏阳在心中快速盘算着，手头还剩三万灵石，即便买下这些材料，剩下的应该也够修炼到外生境界。
他咬了咬下唇，正要开口应下，孙乾却突然横插一步。
“太贵了！”孙乾的声音陡然提高，衣袖带起一阵微风。
苏阳想起先前的约定，抿了抿嘴唇，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玉洪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袖口：“孙大人说笑了，您也是内行，应该知道高级阵法回路就值这个价。”
他抬眼看向苏阳，语气诚恳：“说实话，若不是见到如此精妙的风水设计，我都不会推荐高级回路。这般完美的布局，若配普通回路，岂不是明珠暗投？”
玉洪这话，是会做生意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术。
但孙乾却软硬不吃：“两万对高级回路确实不贵，但在铜山城这种地方，你卖得出去吗？苏阳道友马上就要筑基了，你现在给个实惠，将来绝对不亏。”
玉洪抬手打断，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沉吟片刻后说道：“也罢，看在孙县令的面子上，我给您两个选择。”
“其一，我作主减免两千灵石。其二…”他从袖中取出几枚玉佩，“阵法节点用这种法器替代。若长期受风水阵法滋养，这些法器说不定能孕育出灵智来。”
“等个一千年？你可别糊弄外行。”孙乾嗤笑，“苏阳，咱们选灵石。”
“等等！”苏阳突然出声打断：“我选第二种方案。”
第112章 气运的用法
回道观的路上，孙乾背着手，嘴里叼着根草茎，时不时用眼角瞥向苏阳，嘴里还在絮絮叨叨。
“其实咱们用不着这么好的。“
“你就是被忽悠了。”
“一千年时间啊，你就算把这么块破石头温养个一千年，它也该成精了。”
“……”
孙乾见他不语，撇了撇嘴，将石头随手抛进草丛，惊起几只蚂蚱。
“能便宜这么多，已经很占便宜了，我会记住您的人情。“苏阳突然咳嗽起来，喉间泛起一阵腥甜。
他此时已经将五个天猖兵放入体内，激发病症。
只是这些天猖兵，什么时候能进化成瘟神，苏阳也不知道。
孙乾皱了皱眉，伸手想扶又缩了回去。
“你我关系，还说这些？”
“不过这些阵法也得等你筑基之后才能真正派上用场。你最近还是加把劲儿。”
苏阳被拍得一个趔趄，拱了拱手：“多谢关心了。”
他望着孙乾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暮色渐浓时，苏阳终于回到南华观。殿内烛火摇曳，将神像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
他绕到神像背后，从暗格中取出南华印。月光透过窗棂，在印玺上流淌。
那些狰狞的裂缝果然愈合了不少。
当指尖触碰到温润的玉质时，一股暖流突然涌入掌心。苏阳不由得屏住呼吸，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点顺着经脉游走全身。
这是…老庄观的气运？
身为当代南华一脉的唯一传人，他能在冥冥中感受到老庄观的气运。此时老庄观的气运已经由当初的奄奄一息随时都会断绝，变得逐渐稳定起来。
苏阳若是舍得，理论上是可以凭借这点气运，再封出一个山神来的。
最令他惊讶的是，南华印竟能跨越两界汲取香火。指腹摩挲着印钮上的纹路。
“南华印与南华经都是同出一系，有这本事倒也不奇怪。”
“唯一可惜的是，地元界那边还没有什么香火。”
没办法，苏阳与张石的哪一战，被官方严格封锁。当时甚至连大部分研究人员，都被赶出了交战区，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消息传到国外去。
不过此事倒也不需要着急，只要等大学正式建成，香火绝对会源源不绝。
盘坐在蒲团上，苏阳开始研究南华印，尝试引导气运。
气运可以拆解成气势和运气两个字，也可以解释为有气势的运气。它不能单单被理解为好运，而是应该被称为无法阻挡的好运。
一旦气势受阻，好远也会立刻反噬。
古来皇帝，皆是有大气运在身。
比如说朱元璋，从草民开始积累气运。像雪球一样，不断积累雪花，最后再无能够阻挡之物。
只可惜越是皇帝，越无法把握自己的气运，他们会被大势不断推着向前。他们的气运，被天下万民所影响。
反倒是道门，讲究逍遥自在，伟力归于自身，不容易被外物影响气运，也就更容易把握气运。
感受着南华印中的气运，苏阳凭借直觉操控。
既然国运可以辅助修炼，那没理由宗门气运就没法辅助修炼。
随着心念转动，南华印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三道金光如利箭般迸射。一道没入他的眉心，另外两道划破夜空飞向后山。
“见鬼！”苏阳手忙脚乱地接住差点坠地的印玺，顾不得体会体内变化，抓起道袍就往后山奔去。
当他冲到山脚田埂边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僵在原地。
月光聚集仿佛形成实质流在了稻田中，灵稻田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沉甸甸的稻穗低垂，每一粒都饱满得仿佛要撑破谷壳。
这种现象，苏阳只在书上见到过，似乎可以被称为帝流浆。
传说只有在极其特殊的月夜，月华之力强盛到极致之后才可能出现。
苏阳指尖微动，捻起一穗灵稻细细摩挲。
稻壳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泽，指腹传来的触感却干瘪粗糙。
这些稻谷虽然颗粒饱满，但灵气稀薄得几乎难以感知。他眉头微蹙，这若放在大乾，怕是连最下等的灵稻都算不上。
“气运究竟落在何处了？”
他低声自语，目光扫过整片稻田。夜风吹拂，稻浪起伏间忽然传来窸窣响动。
苏阳警觉地抬头，只见稻丛中钻出个娇小身影，阿璎正猫着腰，发梢还沾着几片稻叶。
“师父！”
阿璎兴奋地小跑过来，脸颊因急促的呼吸泛起红晕。她双手捧着一串沉甸甸的稻穗，献给苏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