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此时此刻，凝视着宗主苍白面容的他，心里也听期望对方能够拒绝，那么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了。
只是周游知道，这世上若论聪明人或许难以数的过来，可能够算无遗策的蓬莱宗主，在自己这番话后，绝对不会再拒绝。
因为她看的明白，就如曾经一次次的引导他修真般。
果然，宗主将手中喝空夜魂的茶盏放在桌案上后，避开了这话题，言归正传道：
“你有夜魂草傍身是最好的，然而有了之前夜魂族的先例，这次难关恐怕会更难闯些。”
事实上，即便是宗主，也不太确定这回周游会遇上什么，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多做提醒。
而周游听她这般含糊的话，更是一头雾水：
“能讲得再清楚些么？”
宗主在软椅上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目光落在那些竹简上面：“就以我目前看过的那些竹简来推断，最有可能的就是关于红线蛊毒，然而……”
她像是怕冷般，明明靠坐的软椅，身上盖着暖毯，可在跟周游分析的时候，还是本能的将旁边的暖手小炉拿在了手里。
看着拧眉像是陷入认真思索状态的宗主，周游已经可以肯定，不管是水牢打破假钥匙被卷入夜魂事件，还是后来的留影壁，恐怕真的都是她临机应变做成的。
周游没打断宗主的思绪，他小心站起身，在看到旁边的香饼和精致暖鼎后，眉心为皱的他，在确定过那是特有的保暖香饼之后，便顺着丢入之余残烟的鼎里焚熏。
果然在暖饼入鼎的刹那，小院温度明显上升了几度。
看着原本偎抱着的暖手炉的宗主，没有再紧紧捂着取暖，周游这才在长椅上重新换了更加舒服的姿势坐下。
“阿故，我发现，这小院的主人，虽然对我敌意满满，可对你似乎十分了解，这准备物什也都齐全。”
其实在进入小院看到宗主剩下软椅那一刹，周游便觉得对方是用了心思的。
因为那软椅虽然垫的暖呼呼，可伪装再多，也不会改变它是凌霄宝座的事实。
毕竟不管是凌霄宝座还是生灭莲台可都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是宗主有意安排之下，认他为主的。
即便那生灭莲台如今只是软椅上的莲花装饰，凌霄宝座更被软毯暖垫改的毛茸茸其实全无，可周游还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加上之前谢云的态度，若其背后主上真的要对付宗主的话，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收走这些东西。
“果然瞒不过你。”
宗主原本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听到周游的话后还愣了下，可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身下以软椅方式存在的凌霄宝座，不由笑着点点头。
既然周游发现了，那么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只是这一次，宗主还没有开口解释，主动提出心中疑惑的周游，却已经说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也和之前鬼蜮和无尽之海那般，都是曾属于九州故人对我的一个考验吧？”
周游的视线停留在宗主饮下夜魂后，不再那么素淡的容颜上。
虽然只是一杯夜魂，约莫数十滴的量，可确实是对于宗主而言最为温和的力量补给。
即便是以晴儿身体，作为活死人存在的宗主，那也足以给她那半魂之体蕴养。
效果显而易见，让周游对万物空间剩下的那三竹筒夜魂，约莫是三株夜魂草的量，越发打定主意不去动，要留给宗主保命用了。
“是。”
即便宗主有着七窍玲珑心，可是此时看着面色平和的周游，也无法猜到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以至于凝视了周游良久之后，宗主方才缓缓收回视线。
她虽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就猜测道，可即便被点破，便也只态度坦然的承认下来。
“果然。”看着宗主半垂的羽睫，周游到是笑了笑：“这样我也多少能够放心些。”
宗主没有询问周游是怎么猜到的，因为这也确实不难猜，毕竟不管是童心还是枯木夫人，都没有半分……
第2516章 周游的完美蜕变
宗主身上没有丝毫属于阶下囚的困窘，而周游也能够看得出来，故魂目前应该除了无法离开小院之外，似乎也确实没有被亏待分毫。
这边周游在打量宗主，那边后者也同样在打量他。
只是周游的改变，却完全出乎了宗主的意料。
甚至在这次见到了他之后，故魂才真正意识到周游早就不是当初在修正路上跌跌撞撞的小白。
“你远比我想象中成长的还要更加快。”
得到宗主这样的肯定，周游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却并没有丝毫志得意满的模样。
他甚至侧过头，将目光从眼前的宗主身上移开。
视线投向小院外那被白雾笼罩的天际，周游想说：
——“阿故，我会变强，变得足够强，至少强悍道能接替下你支撑的重担，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安心好好蕴养神魂了？”
可是话到嘴边，周游却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说的，而需要去做，在没有强悍可以与宗主并肩之前，说的再好听，也没有用。
所以他望着白雾的眼底风云涌动，可最终却还是被那漆黑如墨的瞳孔压下，掩藏在了长长的鸦羽般的睫毛之下。
“阿故。”
周游最后只是不疾不徐的道：“和我说说红线蛊毒吧，至少我可以有些准备。”
之前夜魂族那种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懵逼状态，周游不愿意再经历一次。
并非害怕，而是太耽误时间了。
“我不确定你能记得多少，但还是将我所知道的故事告诉你。”
宗主到是没有拒绝周游这个要求，她目光落在周游打开的那记载有红线蛊毒的竹简上，语调清缓道：
“之前你应该见过那个与晴儿面容有着十成十相似的日青青，她祖上的地位，如同你们历史国度上评功论赏被封的……”
周游没想到事情还跟日青青有关，只是听到宗主话中的形容，跟着稍稍联想了下，他听着宗主言辞微顿，似乎在想怎么形容，于是不由笑道：
“就是那种手握雄兵，驻守边境的藩王吗？”
原本宗主会以说故事的形式开口，却没想到她直接就把日青青给搬了出来。
不过对于晴儿与日青青之间的关系，周游也确实早就有过猜测。
只是之前的相处之中，刚开始时，是因为晴儿不提，他不太好问，日青青本身又显得比他还要懵逼。
等后来发现日青青被月邪附身，加上诸如宗主与晴儿的事情，以至于周游也就没精力再去管她们两人面容相似这缘由。
甚至此时听宗主主动提起这个时，周游更多的还是对于她言辞之间的好奇。
“嗯。”
宗主或许是觉得周游“藩王”两个字形容的好，于是也懒得再想称呼替换，直接借用他的话，继续道：“要到达那个地步，一来要深得掌权者信任备至，二来要有功劳。”
虽然故魂说的含糊，可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关于夜魂族，除开中蛊后跳过的认贼为妻那段记忆之外，其余大都恢复，又或者是由于跟宗主之间双生魂契的关系。
明明宗主提起日青青更像是在将故事般，但周游却隐约知道了她想要说些什么，甚至在很少涉红尘的故魂，在对古时名称职位要回忆踅摸的时候，主动补充道：
“你说的那种，应该类似一字并肩王、大将军或者藩王？”
虽然是询问式的提醒宗主，可周游心里却也嘀咕：
在初遇日青青时，他就觉得对方娇生惯养，家境肯定不错，却没有想到她背景居然会那么厉害。
对于宗主这种自洪荒起，眨眼便是沧海桑田的长生道者来说，即便是人间的三皇五帝，也不过故纸堆上一页罢了。
此时能够将日青青的事情说来，也只是从竹简那些模糊而又不完全的记载上得来。
虽然几次三番被周游打岔，但宗主也都只是好脾气的笑笑，而后从周游提供的称呼里面，挑出个最为眼熟的：
“应该是藩王吧？竹简上记载，有一年这位藩王携幼子，也就是当时日青青父亲进京，也因此认识了很多皇家宗族子弟。
其中一位便是元帅独女，因为年少，最是活泼淘气的年纪，双方长辈相交甚笃，又见孩子们经常在一起嬉闹。便定下了两小无猜的亲事。
藩府和元帅府算是门当户对，对这亲上加亲的喜事，自然欢喜。然而谁也没有想到……”
“我猜，这桩亲事定下，要么元帅被革职，要么就是藩王要倒霉，是不是？”
让一个从来都是站在红尘之外的神祇叙述凡人之间的故事，即便有一堆竹简记载，但看着宗主深思回忆的模样，周游干脆直接打断。
为了些故纸堆上的过往，去难为故魂劳神，说实话，周游是不乐意的。
其实从之前蓬莱就能够看得出来，强悍到足以屏退域外天魔的宗主，对于勾心斗角这块，也就是一力降十会罢了，其心从不在此。
可周游却不同，就如宗主开口说的故事，他不用去翻看竹简，听了个开头，大致就能猜到结果。
毕竟不管是什么时候的上位者，从来奉行一山不容二虎，哪怕一公一母牵扯到利益都要打架，更何况涉及皇权这样敏感的存在？
在红尘打滚的他，即便没有亲身参与过勾心斗角的谋权，可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嗯。”
既然周游直接点出来了，宗主自然也就懒得多铺垫，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道：
“元帅被告勾结敌国、谋逆犯上，一门仅剩尚还年幼的独女背叛流放，虽然藩王边陲远戌，鞭长莫及，无法替元帅求情，却暗派人手，以匪寇作乱为名，救下了本该与流放的元帅独女，令其改名换姓，隐匿深山。
虽然戍守边陲的藩王被判与元帅谋逆无涉，但因儿女姻亲之故，终究受到牵累。兵粮诸事被怠慢，加上邻国强兵突犯，致使固守领地的藩王战死，虽边陲不曾被破，可藩王马革裹尸，只剩幼子独抗大旗。”
第2517章 日青青父母因果
“好在此时隐匿深山的元帅独女学艺归来，与藩王独子联手共守边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两人默契行兵，设计重创敌军之余，更兵分两路直捣黄龙，还一鼓作气拿得降书。
带边关恢复平静之日，藩王独子上奏天听，成功为元帅洗刷冤屈，并在继任藩王之位的同时，娶了元帅独女为妻。
两人青梅竹马更同生共死，喜结连理后依旧戍守边陲，一年后便得了对双生女儿。
只是孩子刚刚出生便有敌军大规模偷袭，混乱中藩王只来得及护住刚刚生产的妻子却无心顾及襁褓中的婴儿，等到打退敌军，却发现双生婴儿却只剩下了一个。”
“阿故，这跟我的红线蛊毒有什么关系呢？”
这故事如果是由别人来说，周游听了开头就不想要听结尾，但因为是宗主，所以他饶有兴趣的听完之后，才不得不问出自己的疑惑。
说实话，如果周游不是顾及时间有限，他还挺乐意与故魂这样相处的。
“我推测你多半要如之前留影壁中夜魂族那般，重新去经历红线蛊毒这一块，碍于刚才黑纸鹤的情，谢云多给了你半个时辰，想必时间线会往前推到日青青尚未出生之时。”
虽然宗主说的话周游还有很多疑惑之处，却几乎是立刻就听出了她话中意思：
“阿故，你是说，若……”
说到这儿，周游瞳孔微微放大。
在明白了宗主所言何意之后，他是真的有些不敢置信。
“你若能改变其中的任何一环，红线蛊毒不说能改，却或许……”宗主眸色幽深，只是在说到“或许”时，她却轻轻叹了声。
周游以为她说的只是故纸堆上的记录，可言及此处，宗主眼前似乎又看到了当时荒凉城墙之上，那个身披重甲，面色坚毅的女子。
或许宗主那时还不曾遍阅世情，又或许她站在红尘之外，看着那怀抱襁褓的女子，在数次艰险之后，忍下慈母心肠，将孩子交予师门，愿她能以名字寻得自小失散的亲姐姐，从此远离是非。
红尘百年于宗主来说，不过白驹过隙，可她当时对那不屈弱女的感觉，却也是少有的生出“敬”与“重”来。
甚至为那种明明是有着心如刀割般的血仇之痛，却依旧放下旧日冤仇，为身后百姓，披上铠甲血染疆场的豪迈，丝毫也不会逊色于那些马革裹尸的义烈男儿。
本该如红尘过客的她被其动容而插手，也因此欠下的因果，只是这些过往无法与周游明说。
身为蓬莱新任掌门的周游，对于自家宗主，只略略瞟了眼她面上神色，便知道她恐怕还有话没有说完全。
“日青青的父母那一辈啊？算来，该不会也和邪帝成名之前有因果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