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河海见皇帝脸色依旧不佳，他眉眼一转，随即笑着道：“皇上也请放心，接将军的酒菜已经备好。”
从派人前去到现在，这大半个时辰皇帝都这么硬生生等着，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河海便知道，被宣进宫来的将军要比九王爷更令帝王挂心些。
其实这大半个时辰的功夫，河海已经将从热到冷的菜换了两次，但对此却也不敢开口，直到皇帝扔下手里的折子，主动开口，他这才敢上前一步回话。
“哟，看来小皇帝这是设鸿门宴啊，就是不知道，针对的是去第一楼的九皇子……不，如今应该说是九王爷，还是被宣进宫来的安小将军了？”
周游摸了摸下巴，在心里腹诽着的同时，也在邪帝曾经九皇子这段记忆中翻找起来。
那边或许是见皇帝脸色着实不佳，所以河海眼一转，主动开口试探着道：“皇上，要不老奴再去看看将军到了没有。”
“河海，你说，朕这样做对吗？”
在过往记忆里面找了会，周游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位小皇帝现在应该才十五岁，还未弱冠的少年，却已经做了三年皇帝，其气势更比之前做了三十年皇帝的还要强上几分，就连现在问“这样做对吗”的吗，可眼底却是半分犹豫都没有的。
小屁孩！当初作为九皇子时，周游对这位小皇帝就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过。
以至于周游现在重新回头再看，却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小孩不愧是能够当皇帝的主，在别的十五六岁少年都还在招猫逗狗撩女同学辫子的年纪，曾经还是小豆丁的十三皇子，已经算计起了主动让出皇位的九王爷，连带安雪这位将军都没放过！
周游摸着下巴正在心里暗暗感叹的时候，就听：
“皇上既已三思，老奴不敢质疑。”
河海能在太监总管的位置上面坐这么多年，自然明白皇帝的心思，是无人能够揣度的。
而借龙魂力量，隐身在看着的周游，却微微皱了下眉。
“去吧。”
还不等周游想出个所以然来，那边皇帝就已经挥手让不敢质疑的河海下去了。
河海恭敬着弯腰后退走出御书房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眉头深锁的少年帝王，无声的叹息被他吞进肚子。
作为帝王心腹的他，自然明白其主上今天其实已经是下定决心的，所以他什么话都不能再劝，然而河海明白归明白，但作为旁观者的他，却在将叹息深深的埋在心底之后，恍若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
“但愿皇上能够不要后悔才是！”
梅花绽放的寒香，伴随着将人呼吸出的气息，都冻结成白雾的冷风。隐身于御书房的周游，借龙魂的力量，自然是能够将河海那些悄然收起来的心思，全看在了眼底。
周游觉得，今天这事儿，连一个太监都知道了，想来应该是皇帝早有预谋的。
“老大，要不要跟上去？我可以让那家伙说实话！”
现在安雪还没来，隐身于御书房的周游，除了看着小皇帝发呆之外，也就只能跟着发呆。
因而龙魂不用自家老大暗示，便主动提出去找那应该是知道什么的老太监问问话。
比起光明正大的听壁脚，周游也觉得确实可以去找河海问问话，顺便看看龙魂让他说实话的办法十分的简单粗野。
“说！”
尾随河海的龙魂，绿光藤蔓一缠一绕，便直接将人拽进了周游的隐身空间，而外面虚幻的太监模样依旧维持着之前相似站立模样。
泛着绿光的叶子贴在河海额头，龙魂对周游解释道：
“这个借轮回石施展，就类似于你们修真者的搜魂术，但是比那个要更加温和一点，现在老大你问什么他就会回答什么，而且问话结束，他也就只会觉得是走了下神而已，不过得快一些，不然他被人叫了名字就自然破除了……”
龙魂解释的很详细，故而不等他的话说完……
第2859章 河海口中的秘密
周游便看着双眼呆滞恍若走神的河海，立刻抓紧时间提问道：
“皇帝诏安雪将军进宫是做什么？”
周游觉得，横竖当初的九皇子也好，现在的九王爷也罢，对于他本尊来说，都已经是过往云烟，大白话来说，那就是死就死了吧，但安雪却不同。
毕竟他这次进入轮回石，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为了安雪这位使得周游欠下极大因果的债主。
加上这个时间线在当初周游顶着九皇子躯壳被“病逝”之前，而且安雪还未曾被册封巾帼女将军，赐婚日小侯爷，生下双生子日青青与晴儿。
说实话，周游还是想要抢救一下的，即便不行，那弄清楚自己究竟欠下安小将军什么因果也好啊！
“是为了安小将军。”
废话！
周游自然知道，皇帝招安雪进宫，不为了她本尊，还能为谁？
在心里吐槽一句的周游，考虑到目前龙魂这手段的时效性，于是立刻又追问道：“你说皇帝会后悔？”
“是的，皇上将来只怕要后悔。”
这话就有点令人玩味了，原先周游只当这老太监是随口一说，可此时他还如此肯定，那向来不会有错了。
可问题来了……
“为什么要后悔？说清楚！”
周游的话，对于此时被龙魂控制住的老太监来说，比圣旨还要圣旨。
所以他在听完之后，没半分去管什么大不敬的犹豫，就直接道：“皇上已经册封了六位妃子，两位贵妃，每一位都比巾帼将军美丽，也有比皇上年长，可是只要留心观察便会发现，这八位妃子里面，每一位都有那么一两分的类似安将军。”
“我去！”龙魂对于人类的情情爱恋不太懂，只是周游对九皇子的回忆没刻意屏蔽，所以他大致也知道后来安家的结局，忍不住用契约对自家老大吐槽道：“难不成这个就是喜欢便杀了你的梗？”
原来皇帝有这样的心思啊！
周游摸了摸下巴，当年的他，可没往这方面想过半分。
可或许是皇帝将这份心思埋藏的太深太深，深到曾经连皇帝自己都被欺骗了，只是从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如河海，他是看着守着小皇帝长大的，宫中的事看了大半生。
然而即便如此，周游到底还是下意识追问了一句：“你确定？”
“是的。”
其实最初河海作为这位宫中摸打滚爬的老人，也把不准皇帝是不是动了心。
那或许只是牵挂，属于小时候的依赖留恋，皇帝将那位番外唯一的女将军当做姐姐，然而……
“先帝曾问安小将军，若九王爷肯登临帝位，安将军是否愿意为后。”
完全不知道这回事的周游有些怔愣住了。
好在此时龙魂的力量在，所以无需他追问，河海就继续道：“当时的安小将军答应了，只是后来九王爷称病，皇上登基，曾以后位许之，然而小将军以年长为由婉拒后，请命戍守边关……”
当年九殿下的龙张英姿，明眼人都知道安小将军的意中人便是他，而未登帝位只封王的九王爷，因病骨离支，加上后来大小擎天将军马革裹尸，使得安雪不得不挑起擎天府重担，戍守边关守孝之余，也挣下了巾帼不让须眉的美名，被封巾帼女将军。
“公公，安将军来了……”
那边还要在说什么的河海，被跑来回禀的小太监声音唤醒，自动脱离龙魂隐身范围的他，自然与幻影重合。
对于河海而言，刚刚就像是走了个神，丝毫不知道已经被周游套过话。
而得到答案的周游，虽然还没有来得及问第一楼九王爷的事情，却因为刚才河海一席话，颇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敢情当年那位不及弱冠的皇帝，竟然不动声色的看着，等着，甚至不动声色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
周游不清楚小皇帝对安雪那样深的心思是不是爱？但是却知道，安雪结局可以说是十分凄惨，甚至还累的他欠下极大因果，以至于惹来了日青青这假魂女和晴儿的后债，简直了……
这边就在周游一点点理清楚思绪的时候，那边完全不知道被套话的河海，面对唤回他思绪的是巾帼将军略带疑惑的问询：
“河公公？！”
仿佛走了个神的河海连忙躬身行礼道：“老奴见过将军，老奴真是老了，连将军过来都没发现，皇上等了好久了，将军直接进御书房即可。”
“烦劳公公通报一声。”安雪直觉不妥的摇头。
借龙魂力量隐身于虚空的周游，就那么看着安雪安静的垂眸不语，河海说了好几次不需要禀报，可见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只好转身回到书房里，高声禀报：
“回禀皇上，将军来了。”
“直接进来，不是说过不必通报的吗！”
御书房中一直眉目冷肃的皇帝，听到河海的回禀，少年帝王的脸上终于浮起些许柔和笑意来。
皇帝亲自站起身走到御书房门前，一眼便看到身着家常青袄的安将军，或许是来的匆忙，以至于她头发也未曾束冠，只以抹额，聊表仪容端正。
想来她是刚沐过浴，所以在冬风里走了遭后，皇帝眼尖的发现对方发尾都结起层薄冰来。
“臣安雪参见陛下。”
自从皇帝登基，安雪只是恭敬的称呼陛下，私下偶尔会称为皇上，却一次也不曾再唤过他小睿，皇帝钦赐无需下跪，安雪便拱手行君臣之礼。
“每次都说过不再朝堂便无需行礼的，我可还记得当年流放之日种种。”
作为旁观者的周游，见到皇帝扬起嘴唇，连“朕”都没有称的他，直到此时才有了几分普通少年人的欢欣模样。
皇帝甚至还亲自扶着行礼的安雪起身，而后笑着道：
“阿姐用过饭了吗？陪我吃点好不好？”
在长公主面前皇帝自称弟弟，而在安雪面前，这位少年帝王也从来不称呼“朕”，只以“我”自称，就如平常人家一般。
安雪眼中一暖，也不介意他拉着自己，许是因为称呼……
第2860章 吃瓜旁观的周游
许是因为那一句阿姐，安雪的语气到底还是放缓了些：
“君臣之礼不可废，皇上可不能学九王爷的散漫。”
如果说之前周游没追上河海，问出那段过往，此时对于安雪这句散漫，还会在心里打趣上两分，但是现在……
周游现在就像是疑人偷斧，越是看安雪，越觉得这位一向被他当成女汉子的兄弟，越发不对劲起来。
安雪虽然身为女将军，可此时或许是想起了那个连帝位都推掉的人，所以嘴角不自觉的带起一抹笑意，温和的，动人心扉。
“阿姐。”
皇帝眼底眸光一暗，随即拉着安雪到偏殿河海早就备好的御膳前坐下：“就连皇姐都跟我客气起来了，难道阿姐也要看我成为孤家寡人吗？一个人吃饭忒没意思了些，阿姐，你就陪我吃些好不好？”
这么一说，安雪到是不能客气了，况且她是真的饿了，便笑着揉揉皇帝脑袋：“你啊，长公主还说你不用她担心，可在微臣看你，皇上还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罢！”
旁边站着的河海刚要亲自布菜，可才往前走了半步，就被皇帝看了眼。
“朕与自家阿姐吃饭，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吧。”
皇帝对着河海挥了挥手，让他下去后便浅笑着亲自给安雪夹了一筷子素菜：“我记得阿姐喜欢吃木叶菜，可惜现在是冬天，只能弄些个素菜来。”
“皇上有心了。”
安雪平时很少进宫，身为女将军的话，即便是上朝，若非必要，也基本不怎么参奏，只是碍于和长公主的总角之交，使得她只要在京，每次进宫总会与皇子皇孙们一起吃饭，所以对于小皇帝的亲自夹菜，也没诚惶诚恐。
其实身为女将军的安雪，最初时想要拒绝的，只是想到她因为后来封了将军，加上周游与长公主之间的事，还有那“寿与天齐”。
于是三年回京述职一次的她，平摊下来算，现如今在皇宫用膳，一年也未必有那么一两次。
可即便如此，安雪却能够发现，小皇帝每次夹得菜都是她爱吃或者合胃口的，从小看着长大的帝王这般贴心，即便碍于规矩的小将军，此时心里也是喜忧参半。
比起那边安雪与帝王和乐融融的吃饭，借龙魂力量隐身跟谁的周游，十分想要拽着安雪离开。
可他才有这个念头，心口便猛然感觉到窒息般的疼痛袭来。
“老大，天道之下过往不可更改……”
原本还乐津津围观的龙魂，察觉到周游的不对后，立刻就开口警告。
之前周游强忍着疼痛，抱起安展宁避开丁有禄，但是现在他还想要强忍过疼痛带走安雪，却是不能！
这边被轮回石力量反噬的周游痛彻心扉，可那边安雪却丝毫未觉，只略略动了几筷子之后，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