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封神不正常 第73节

  听闻此言,苏护立刻心疼的抽出短刀,割下胡须,继续策马狂奔。

  “这狗贼,反应是真的快!”

  眼见着苏护扯下衣角包裹着下巴,一路逃入溃逃的乱军之中,一时之间熊康和孟尝都有些认不出来哪个才是苏护。

  孟尝索寻了片刻后不得其影,只得摇头叹息,错过了手刃苏护的好机会,随即追上冀州大纛所在,戚斧横劈,大纛应声而倒。

  辛评和廉庸立刻会意,带着残余的八百骑兵在敌阵中放声呼喝。

  “反贼苏护已死,降者不杀!”

  “反贼苏护已死,降者不杀!”

  此时,高坡之上的“朝歌步甲”逐渐露头,哪里是什么朝歌精锐甲士,全是一群老态龙钟,面黄肌瘦的难民,披着一层不合身的盔甲艰难拿着各种铜盆、梆子虚张声势。

  偶尔得见原本身为燕城驻守的些许战兵、仆从军拖着枝繁叶茂的树杈来回跑动,掀起一副尘土飞扬,大军前进的景象。

  只可惜,苏护看不见这一幕了。

  吴敢掩杀着左军,孟尝则带着剩余的八百骑兵一路尾随,也不进攻,就远远的吊着苏护的中军溃兵,每当苏护想要整军之际,便高声厉喝,逼着跑在最后面的溃军往前冲,向前挤压空间。

  只要溃军一旦有想要调头或者整顿的举动,就会遭遇痛击,一路之上中军自相践踏,乱作一团,冲乱最后的方阵,也往后军不停的压迫着。

  大纛已倒,主君“战死”,前军哪里还有攻城的想法,于是也被崇城冲出来的军势一路碾压。前中后三军脱节,各自溃散,唯一能成建制的右军见状,一时摸不清敌军的现状,只得规整的军队,徐徐后撤。

  这场闹剧一般的战争,从清晨一直到黄昏时分才算结束。

  整个崇国的南境到处是溃兵,留下了大片踩踏而死的尸骸,不算宽阔的崇水之上,还漂浮着一些慌不择路,试图跳水求生的冀州水鬼。

  也不知奔逃了多远,苏护看着身边数十骑兵,哭丧着脸,摸着两头长中间短的胡须欲哭无泪。

  十万大军啊,那可是十万个人,不是十万头猪,来时威风八面,此时却不过寥寥数十人相随。

  苏护茫然的回头看向崇城方向,嘴中喃喃道:“孟尝、孟尝!!”

  随后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两眼昏黑,竟是再也坚持不住,从马上栽倒下来,碰的是头破血流。

  “主君!!”

  周围的亲兵大惊,纷纷上前扶住苏护。

  兀自捂着额头的苏护,任由鲜血扑面,混进口齿之间,愤恨的说道。

  “我无事,传我军令,四周搜寻我冀州军溃散之师,我们,回冀州!”

  “诺!”

  行至深夜,崇城出城反追的残军才逐渐回城,而一路追击冀州军过了崇水的孟尝也带着麾下的甲士回到了崇城。

  大军疲惫不堪,但是战后的崇城更加残破,孟尝不敢放任所有的将士都即刻还家,寻找日思夜想的家人团聚,战后的秩序还需重建。

  “吴敢!”

  听闻将军传唤,吴敢立刻上前听令。

  “你和梅武将军抓了多少俘虏?”

  “回禀将军,应有两万有余,我方军势势弱,拦不住太多。”

  孟尝听闻后点了点头,有些头疼俘虏的问题,早先梅武就曾传话,大胆承诺了城中奴隶,给予他们自由,战后释放参战的奴隶及其直系亲属,可归垢城服役。

  因此,也就有了孟尝与梅武合计,待敌军之际,尽可能多抓冀州的战甲、仆从军做俘,以精壮奴隶换取这批残破之人,否则梅武也没有那么容易从各大贵族、行商的手上借到如此之多的奴隶与仆从,强行掠夺,那梅武就真的活不长久了。

  淳雄也不会甘心说服昔日的同族重新拿起刀剑,让一批消磨意志的奴隶,去为子孙后代搏一个未来

  孟尝同样头疼的还有军势问题,此战之下,三千精锐甲骑只有一千余人,崇城守军参差不齐的加起来也不过一万出头,面对比自己还要强盛的冀州俘虏,看管之事也是极其麻烦。

  按往常诸侯间征伐的惯例,这批俘虏是可以被苏护赎买回去的,可现在崇城这个破败的样子,还讲个锤子规矩,而且苏护兴兵,也不是正常的诸侯之争,严格意义上来说,以下伐上,有不义而伐有道,是为不忠不义。

  至少以这个理由,强行拆分俘虏私编为奴,也有个说法糊住面子,不至于崇侯一回来,先杀梅武,随后问责孟尝擅作主张。

  “大军进城,诸事繁忙,难以尽数归家,诸君还请多多担待,这几日你们三人自己合计一下,排个章程,日夜轮换,务必死死看住俘营,等钟家兄弟赶来,你们方能任由军中将士回返家中寻亲。”

  吴敢不可置否,他非崇城人,也不需要探亲一说。

  只是辛评看着一旁讷讷不语,目中含有泪光的廉庸,低着头称诺,静静的以手抚其背,安慰着这位老大哥。

  守城惨烈,一路走来,还有不少农妇手拿草叉、农具战死的情形,大家自然是想迫不及待回家看望家人,生怕出现父儿已回,但家中无亲的情景。

  辛评站出身来,回望着众军士,轻声询问道:

  “将军,我等俱是老兵,战阵之事早已不足为奇,自是无事,只是将军,您…您的父亲听闻也上了城墙驻防,还身受重伤,要不,您先归家看望一番家翁?此处有我等即可,将军大伤初愈,又奔波十数日,连番大战您也是身先士卒,何必再守着这群败军?我等愿为将军效劳!”

  “我等愿为将军效劳!”

  孟尝哈哈大笑,心中既是感动,也是有些不忍的回道:“我父孟熊,那也是昔日战阵之上能连斩十甲的战士,应当无恙,待城中安定之后,我自当还家,尔等自行其事,待我与梅将军协调好城防之事后,我与诸君齐守俘营。”

  众人见状,不再言语,将军家翁重伤,尚且过家门而不入,那他们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吩咐完三人主事后,孟尝便带着数位亲兵,往崇侯府邸走去,目前主事之人梅武,便在此处代管城中事务。

  行至府邸之处,还未瞧见梅武,只见衣衫褴褛,但是身体皮肤却干干净净的一位黥面奴隶,恭敬的走上前来,拜首叩俯道。

  “匈戎奴淳雄,见过仁慈的孟尝将军,愿天神保佑您,长盛不衰!”

  孟尝挥手制止了想要上前驱赶的亲兵,点头回答道:“尔等之事,我已知晓,孟尝非无信之人,只是崇侯未归,尝做不了主,待崇侯回城之后,我自当为尔等请命!”

  “淳雄代城中贱奴们,叩谢将军恩情。”

  浑浑噩噩六年,淳雄热泪盈眶,身为匈戎王第七子的他,跟着自家父亲随鬼方扰边,结果被崇侯大败而归,自己也和族人一起被俘虏在这崇城之中,隐忍了六年。

  若不是行商们带回垢城奴军改革之事,他原本以为自己就会如此庸碌无为的死去,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看到重新回归贵族序列的机会,心中欣喜不已,立刻恭敬的匍匐着后退,直到孟尝进了府邸,方才扬眉吐气的起身后退,看着躲在角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的族人,淳雄开心的笑道。

  “此事已成,孟将军仁义之名可做担保,诸君,我等可去垢城也。”

  看着身前的奴隶们将欲欢呼之时,淳雄赶忙制止诸奴隶:“切勿声张,大家当知道此事之不易,我等还需安分守己,低调等待孟将军回话。”

  孟尝看着深邃的侯府,叹了一口气,心中一直想着目光炙热的淳雄,孟尝并没有鄙夷淳雄的意思,他也算是一个人物,心中也还憧憬着对文明、体面的生活,这样的人既是危险,也是一把利刀。

  至少这次崇城的危机,淳雄做得很好,亲自指挥着数以万计的奴隶,用血肉堵住了冀州军的攻势。

  奴隶这种畸形的物种,他没有办法从根本上改变些什么,至少在垢城开了一个好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不害怕奴隶中出现有野心的人,他害怕的是,这群人连反抗都不知道为何物,那是最大的可悲。

  只是这件事情还需要好生谋划,至少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或者和城中各大贵族切分好战后的功勋分配,否则,这人闹将起来,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孤身一人,在这个奴隶制的社会长大,他比谁都知道,动了大多数贵族的蛋糕,会有多么的可怕。

  其中的压力与风险,不比后世的世家侵占田地的事情简单多少,这个时代,是掌握人口的时代,谁手上有足够多的人口,谁就有向其他诸侯叫板的实力。

  不论是战甲,还是奴隶,只要有人,一个城市就会蓬勃发展,奴隶越多,愿意来这个城市定居的平民和生民也会更多,奴隶占据社会的最底层,做着最危险,最辛苦的事,他人越多,农桑、矿产等实业也就越兴盛,才会吸引商贾往来,往来频繁的城邦自然就越兴盛。

  怀揣着沉重的心思,孟尝终于见到了梅武,昔日梅武为崇侯之肱骨,位高权重,而此时,不过两年之时,孟尝已经站在侯府,与梅武平视。

  梅武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也是心中感概万千,大河后浪拍前浪,这后浪的势头,着实太猛。

  ………………

  随后几日,便是城中各项事宜的整顿,有孟尝和梅武联手施为,整个崇城也终于在冀州溃败以后,迎来了难得的安宁与稳定。

  随着钟家兄弟带着后续骑兵赶到之后,孟尝也终于松下了心头那口闷气,城中先行回崇的千余甲士也终于能换防回家,去寻找那昔日的牵挂。

  随着孟尝一声令下,众将士静默的无声的离开了军营,往各自家中归去。

  归去,归去,两岁未还家,去时万人,归时一千,他们尚能有家回,可更多的人,宛如游魂,大部分能送还的,只有一身盔甲和残破的兵器。

  “孟尝!”

  “乡老,孟尝回来了,孟尝将军回来了!”

  随着孟村村口稚童的一声呼唤,崇城西门之外沉寂的孟村瞬间热闹了起来,众人纷纷往村口走来,欢迎着他们孟村走出去的大英雄。

  孟尝温馨的看着这一村的亲邻,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只是见着熟悉的面孔少了许多,笑容又沉寂了下去,急忙在人群中搜寻着自家父母的身影。

  “尝!我家二儿在何处?我的儿,伱在哪儿?”

  突然,听着耳畔熟悉的声音,孟尝眼眶瞬间湿润,这一路紧赶慢赶,唯恐刀兵降临在这小小的村庄,唯恐再也见不到熟悉的人,他敬爱的父母。

  还好,还好。

  只是阿母的情况很不对劲,自己明明就在站在村口,为什么阿母看不见自己?

  孟尝立刻拱手,向身边的叔伯兄弟们告罪,上前迎向阿母,紧紧的抓住自家阿母粗粝的双手,哽咽的说道:“儿…儿在。”

  孟家母听着自家二子的声音,放声痛哭起来,粗粝的手掌不停的在孟尝的脸上摸索着,她揉搓着孟尝厚实的耳垂,终于确认这就是自己的儿子,立刻将自己的孩儿拥入怀抱。

  “阿母,您这是怎么了?”孟尝声音有些颤抖,去时还好好的,为何母亲的眼睛,好似看不见了?

  阿母未曾答话,只是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孟尝心中隐隐作痛,红肿的眼睛不停的在人群里探索着记忆里,那位黝黑瘦高的男人。

  去年随崇城本阵回返崇城的孟竹与孟优缓缓走上前来,拍打着孟尝的后背,互相看着彼此,话到嘴边却无从出口,最后年长的孟竹沉沉的说道。

  “尝,熊叔,没了!”

  写得好困,每天睡眠时长6小时,望仲父们怜惜!!!

第91章 飘零半生未逢明主

  崇城满城素缟麻衣,家家出殡,或是送别父兄,或是送别子弟,伤心者并非一人,悼亡的哭泣是这数十日的主流之声。

  自从邓九公进城之后,孟尝就立刻借助邓九公的军势,切割了俘营,强行将这一群反叛军黥面刺配,发补给了城中的各大行商与贵族。

  城外平民、生民、奴隶的悲伤在各个山头弥漫,城中众多的贵族欢快畅饮的为“大胜”而庆贺,两股割裂的情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孟尝极为不适,丢下梅武独自应付这些看着精壮奴隶喜笑颜开的贵族后,孟尝彻底的回到了孟村,回到那个他生养的村庄。

  静静的坐在阿父的墓前,一壶寡淡的浊酒根本喝不醉如今气血旺盛的孟尝。

  “大丈夫当有鸿鹄志!”

  孟尝笑而不语,自己小时候经常在屋后和村子里的小伙伴说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比如把故事的背景说成远古不可记的时代,把主人公换成某个虚构的强盛部落酋长。

  这句话正是在说一个刘氏族衰落后,分裂成三个部落互相征战的故事时,却不小心让阿父听见的。

  小孩子嘛,听个热闹,各个都喜欢听丁董氏吕布、刘氏族赵云、关羽、张飞的故事。

  可随着故事的发酵,大人们也开始对这些奇妙的“虚幻故事”有了热情,经常在农时忙完之后来着孟熊家屋后的大树下听着三族演义的故事。

  讲故事的人从乡老换成了一个稚童,乡老也没有生气,反而兴致勃勃的跟着村民一起,听着那波澜壮阔的故事。

  对于孟熊来说,故事中最喜欢的,莫过于刘氏族的族长刘玄德,实乃人臣誓死效忠的不二仁君。

  可随着孟尝年纪增长,孟熊转变了门庭,又开始喜欢上了曹氏族族长曹孟德,或许,在他的心中,自己的儿子越发的优秀,他已经不满足将自己的儿子看成一个为人臣的家臣,更希望他能开创一城,未来得爵晋国。

  只有成为如曹孟德那样的人物,在他看来,才能成就一番丰功伟业吧!

  至于些许骂名和残暴?屠城,负天下人,这才是一个合格的诸侯应该去做的事,他钦佩刘玄德,却希望孟尝能学曹孟德。

  “大丈夫当如此行事,方可建立丰功伟业,妇人之仁要不得。”

  多少个日日夜夜,孟熊苦口婆心的劝诫自家二子发奋图强,早日获得晋身之阶。

  可孟尝一直都在逃避,逃避现实,逃避那种肩负责任,被压的喘不过气的人生。

  他不懂曹孟德,但是在他看来,无论是刘曹孙三者,一定都不快乐吧,如果可以,挺喜欢陶朱公那种惬意人生。

  当然,能和西施一起共度余生那是再好不过。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无所谓了,自从走出崇城,踏上北伐之路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快乐过。

  孟尝现在很想告诉阿父:“北海之行,尝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尝不再迷茫,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如何去做。”

  只可惜,他“长大成人”,变得“懂事”,自己的阿父,却再也听不到孩儿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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