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灵宗不派人，日后宋绫清得知，便会离心，派人来，就是送鱼入网，白白损耗宗门力量。
至于全面开战，幻灵宗更没这个实力。
而在不知晓宋绫清状态如何的情况下，夜光阁还能做事留一线，以免彻底与宋绫清结成死仇，进退都留有余地。
想通了夜光阁的做法，符权亮神情愈发苦涩。
这一趟任务，还是他好不容易抢来的，究其目的，是为了讨好宋绫清。
宋绫清不是凡人，刚入宗，便已位列真传弟子，拜了一位太上长老为师，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与宋绫清交好，可谓是一本万利。
在符权亮原先看来，这一次任务，简直过于简单，区区凡人武夫，他稍微施展手段，就能全部打发了。
现在去宋家坐镇，等于是帮宋绫清解决后顾之忧，等她从万宗潜龙大比之上成功回来，自然少不了好处。
符权亮甚至幻想过，能靠着宋绫清的关系，晋升内门弟子。
而如今，一切都已成空谈。
这一次的任务，简直就是无底的深渊，踏进来，便是粉身碎骨。
至于说放弃任务，直接离去，更是不可能。
此刻放弃任务，若是宋家因此而灭，所有的罪责，都会落到他的身上，到时为了给宋绫清一个交代，宗门甚至会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一个外门弟子，与堂堂真传，如何抉择，傻子都知道。
幻灵宗不愿同夜光阁开战，但在宋家求援的消息下，又不得不派人来，外门弟子几乎成了最佳的选择。
宗门之内，不可能不知道宋家如今的处境，发布任务之事，无非就是想找个替罪羔羊。
甚至于，幻灵宗此刻盼着夜光阁赶紧出手，将他连同整个宋家一并埋葬，这样对于宋绫清，也有了交代。
宗门为了保护你的家族，甚至牺牲了一名弟子，这份恩情，无论如何，宋绫清要记着。
“呵……”
符权亮瘫坐在地，无力的倚靠着密室墙壁，一声惨笑：
“真毒……”
踏入宋家的一刻，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都已是个死人。
…………
…………
宋府后院。
楚政住进了一间宽敞的厢房，原本宋绫雪还要给他配备仆从侍女，都被他拒了。
他的隐秘很多，有外人在身旁，有诸多不便，一个人反而会轻松很多。
回到了住处，楚政便立即开始了修行的准备，经过这几日，龙虎身的上篇已经修复完成，可以开始着手进行修练。
龙虎身的上篇，与入门篇相比，发生了许多变化，不仅仅需要很多上了年份的灵药，还需要以灵气刺激肉身，进而具备真正的龙虎之力。
楚政心头很是迫切，他要尽快强大起来，让自己具备一定抗风险的能力。
符权亮的反应，已经让楚政萌生出了很多不妙的想法。
宋家此前广发求援信的举动，或许是促使幻灵宗安排人来的原由。
但却来了这么一个人，结合其反应来看，幻灵宗打的什么算盘，谁也说不好。
归根结底，能依靠的还是只有自己。
但宋通海乃至于宋绫雪的想法，却是与楚政截然不同。
虽然符权亮的反应略显怪异，但终究没有直接走人，那就说明事情不是很严重，尚且在可控范围之内。
长时间紧绷着神经，他们已是有些支撑不住了，总会将事情往好的那一面去想。
第31章 下贱
逃避是人的本性。
有了救命稻草在前，是个人都会想办法抓住。
当局者迷，哪怕符权亮的表现有异，宋通海此刻也不愿意去多想。
符权亮并未闭关很久，次日便出关，一出关，他便向宋通海提出了各种要求。
要山珍海味，百年老窖，还要美妾舞姬。
这些，宋通海自是全部依言照办，可这铺天盖地的花销，对于宋家而言，已是难以承担。
宋府的大部分积蓄，都已分批送走，最后一大笔压箱底的积蓄，也被宋绫雪此前全部给了楚政，如今都在宋云手中，实在没有多少余粮。
无奈之下，宋通海只能将宋家祖宅抵押了出去，换得一笔金银，自落风城最大的青楼，请来了十余位歌姬以及往届花魁，以供符权亮享乐。
同时宋通海还请来了城内最好的大厨，搜罗各类食材，只为给符权亮一人服务。
如此这般，银子自然像是流水一般淌了出去，每日都至少是千两银子的开销。
符权亮所在的院中，几乎成了人间仙境，丝竹悦耳之音日夜不休，夜夜笙歌，荒淫无度。
…………
…………
对于符权亮的言行，楚政全部看在眼里，对于事情的脉络，他已基本快弄清了。
距百日之期越来越近，楚政倒是希望这符权亮能多争取些时间。
晌午时分，宋绫雪提着包袱走进了楚政的院落。
“府库里的老药，基本都空了，只剩下这些丹药，我已托人留意，遇到百年份的老药，尽力帮你留着。”
楚政接过宋绫雪递来的包袱，随意看了几眼，其中大多是精元丹，壮骨散等一些普通药材，聊胜于无。
他要修行龙虎身上篇，离不开灵药，但在这凡尘俗世之中，灵药太过罕见，偶尔被凡人所得，也很快就会被各大势力收入囊中，进而进贡给身后的隐世仙宗。
无奈之下，楚政只能以这些普通的药材作为平替，他吸收的草木本源之炁，哪怕药力有些差距，也能够推动龙虎身的修行，只是速度缓慢了许多。
至于以灵气刺激肉身，这一点则完全可以以日月精粹代替。
送完了药，宋绫雪并未离开，在院中坐了下来。
楚政并未避讳她，倒出几枚精元丹含入口中，褪去上衣，直接开始吸收大日精粹。
阳光之下，他一身精壮的筋骨，肉眼可见的在起伏律动，似是在呼吸，很快便出了一身薄汗。
起初时，宋绫雪还会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后来看得多了，也就渐渐习惯了。
过了半晌，楚政才缓缓睁开了眼，吐出口中剩余的药渣。
宋绫雪走到了他身旁，递来一块手巾，一旁不远处，是打好的一桶井水。
楚政接过手巾，用井水擦了擦身子，随口道：“那符权亮今日还是那样？”
“嗯，早上进了一头乳猪，中午又吃了半扇羊，三只熊掌，胃口倒是越来越好了。”
宋绫雪微微皱眉，叹了口气：“饿死鬼投胎，像是没几日活头似的。”
楚政沉默以对，这么多天下来，即便是宋绫雪也是看出问题了。
“你当日为何要回来？”宋绫雪眸光微黯：“帮宋家，于你而言，是火中取栗，没有半分好处。”
“我尽力一试，事不可为之际，我会逃，不会带上伱们。”
楚政没有遮遮掩掩，道明了自己的想法。
宋通海以及宋绫雪是主要目标，带上他们，楚政走不了。
必然的时候，楚政自然会选择放弃。
此次能安然离开落风城，已经足以证明，他并不在目标范围之内，他身具观炁之法，其实力强弱，一眼便知，实在不敌，走便是了。
白白送死的蠢事，他不会干。
但如今处境，远远没有到那一步，还有挣扎的空间，试一试也无妨。
“那便好。”
听到楚政过于直白的话，宋绫雪心头似落下了一块巨石，轻松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些笑意：
“总觉着……你若是就这么死了，有点可惜了。”
“有何可惜，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楚政低声道：“如今你我的死，于此世而言，皆是鸿毛。”
“这话也是书里的？”宋绫雪不禁挑眉。
“是。”
楚政披上了衣服，向屋中走去：“我让你找的东西，你找来了多少？”
他需要增加修复师的等级，离不开一些有价值的残缺古物，越是古老，越是珍奇，修复之后，他得到的经验便越多。
宋家里的东西，能修的，楚政都已经修过了，他甚至修好后故意打碎了几件，再修了一次，不过却没有得到任何经验。
这让他只能从府外想办法，让宋绫雪从其他各处搜寻一些。
“我都给你放在府库了，基本都是些上了年头的老物件，修也修不好，都在各家扔着，没花什么银子。”
宋绫雪跟着楚政进了屋，很自然的在床沿坐了下来。
“你还有事？”楚政皱了皱眉。
“我……近日练功勤了些，筋骨有些不适。”
宋绫雪目光有些躲闪，低垂着头：“你能不能用那个什么儿科按摩心法，再给我按按？”
“哦？”
闻言，楚政快步上前，一手搭上宋绫雪肩侧，面板没有传来任何提示。
“没什么大碍，不用……”
楚政话还未说完，宋绫雪忽然抬起手，压住了他正要抽回的手，依旧低垂着头：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良久的沉默后，楚政抽回了手：
“不必。”
话音未落，宋绫雪猛然站起，快步走向门外。
临出门之际，她停下了脚步，蓦然回头，开口问道：“楚政，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政有些恍神，沉吟了片刻后，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评价：“聪明人。”
在他看来，宋绫雪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该放弃什么的人。
懂取舍，有时已是大智慧。
不过，在眼下的时局之中，善于权衡利弊并没有什么用，世事无常，哪有那么多选择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