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他很难跟其他人解释,毕竟其他人对于经书的研究,实际上没有他这么深。
虽然在场的众人都是虔诚的信者,但是其他人的职责更多是护卫和工作,对于经书,大多也就是看过几遍的程度,能够背诵一些段落就已经是认真的体现了——只是这种程度,自然没办法窥探到那些隐藏在经书中的秘密。
又或者说,隐藏在历史中的秘密。
一直以来,他们接受到的观念,都是找到圣人,应许之地自然就会出现了,可是大伙对于圣人的理解,好像都有些偏差——如果按照经上所记载的来看,那个为神选之民劈开大海的圣人,应该是在这之前就出现过了,圣人为神选之民而死,之后又死而复活,这才拥有了那份堪称奇迹的力量。
只是大家一直以来,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圣人本身之上,却忘记了死而复活,这个前提条件。
不,还有人是没忘的。
起码他们的那位长老,就没有忘记。
那个作为首领的老者,是真正对经书研读至深的人,自然也是知道死而复活这个必要条件的——但很显然,这个必要的事情,长老几乎从未对他们提起过。
“他骗了我们所有人。”
带头的夷人面色晦暗,
“难怪他会转投魔鬼的怀抱……他的信仰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动摇。”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带头的夷人反而能够理解这长老为什么会背叛——毕竟他们走过的路实在是太长了,几十代甚至上百代人,一路迁徙到处奔波,只为了寻找那片所谓的应许之地……的确,那是神选之民的宿命,也是神选之民应得的奖励,可是耗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就算找到了应许之地,又有什么用呢?
总是有人会动摇的,这些人甚至会觉得自己很聪明,觉得自己看到了真相,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
“神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带头的夷人嗤笑一声,这是虔诚者对于无信者的鄙夷。
但在这鄙夷之后,就是深深的恐惧了。
的确,那位曾经表现得最为虔诚的长老,或许实际上远没有他这个普通护卫虔诚,但这位变成了异端的长老,真的很聪明。
“可是……长老不是已经被打死了吗?”
有另一个信徒开口了。
“我还上去踹了几脚来着,他不是死透了吗?尸体都已经烧了……”
“假的,都是假的。”
带头的夷人脸色凝重。
“假的,都是演的……他或许确实是被打死了没错,但这本身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你是说……”
有信徒明显是想到了什么。
而这带头的夷人,也点了点头。
“没错,他这是在模仿圣人的事迹,他想要通过人们的传颂从死亡中复活……这个异端想要让他自己变成圣人!用这种亵渎的办法!”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尽皆冷汗直冒,听着远处那些南陈劳工关于魔鬼的讨论,此刻他们也已经感受到了,那股莫名的寒意。
但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南陈的人不信他们,甚至会殴打他们,至于那些散播魔鬼信仰,妄图复活长老异端,他们也改变不了对方的想法——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办法的话,那就是物理消灭,可他们之前也打过几次架了,却没能拼掉对方多少人。
说白了,就是打不过,那些信奉魔鬼的人打起架来,可比他们这些虔诚的良善人狠多了。
“所以,我们就只能看着吗?”
这些虔诚的信徒从未如此无助,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破解这样的局面。
直到那带头的夷人,自己站了出来。
“如果实在解决不了,那我也去死吧,我也变成圣人,去和那个异端战斗……只要这样就没有问题了,总是要有人牺牲。”
这样说着,带头的夷人便在众人面前,用石片抹了脖子。
颈动脉被割断,人还不会马上就死,从致命伤到死亡,那是一段相当痛苦的时间,而在见识了这位新头领的勇猛刚进之后,其余的信徒们哪怕有过动摇,此刻也已经彻底坚定了这份信仰。
同伴的死亡带来的是仇恨的怒火,他们决定跟那些异端拼到底。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异端们开始举行仪式了,很明显,他们已经在这个劳工营地中散布了足够的信仰,在有足够多的人数参与仪式之后,那死去的长老或许真的会复活。
但他们这些虔信者也不是没有手段,他们也早已在劳工中间拉拢到了足够多的信徒,并且因为信仰足够虔诚的缘故,他们也终于实践了一些经上记载过的奇迹。
而现在,就是真正的奇迹出现的时候。
当那些异端将叛徒长老复活的时候,他们这边也会让真正的活圣人死而复生,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今天终究要决出一个胜负!
而现在,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相信死人复活吗?”
“相信。”
“你想要让我们的圣人,再一次站起来引领我们吗?”
“想。”
同样的话语,在劳工营地的两边响起了,这一刻,他们的复活大业,都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工头突然敲锣了。
“天气热起来了!管事老爷们心善!给大伙送绿豆汤来了!有谁要喝绿豆汤!”
“咦?真有汤喝吗?”
“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别跑那么快!给我留一口!”
三声锣响,那些被拉拢过来的虔诚信众们登时就转身走了。
只留下两拨夷人遥遥相望,目瞪口呆。
第一更送到,加了点字数,所以来的有点晚了,我这就去写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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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睡吧。
(本章完)
327.第325章 南陈
第325章 南陈
建康城,金銮殿。
年幼的皇帝坐在巨大的皇位上,在那原本为巨人设立的宝座之上,这皇帝便显得愈发地渺小了。
相比之下,那宝座下方的群臣们,也显得愈发高大起来。
最高大的自然是站在前排的司空,虽然他的身形只能算是一般,可当其他臣子都将身形微微躬下去之后,这位老臣,就成了群臣之中最高的那个了。
就像羊群之中的领头羊一般,这司空抬起头,看着王座之上的小皇帝。
“陛下,南迁之事……”
“这是朕的家,朕哪也不去。”
没等这位司空大人把话说完,年幼的小皇帝就直接一口回绝。
“你们要搬走,那就自己走吧。”
“……”
司空直接被噎在了原地。
这种事没道理的,他们怎么可能自己走?皇帝没走他们走了,那他们不就是明摆着的逃兵了?
“可是陛下,兵乱凶危,万一波及到宫里……”
“你是说有人要在朕家里捣乱?”
年幼的小皇帝微微皱眉。
“谁捣乱,把他打出去不就好了吗?为什么朕要自己搬走呢?那不是把家送给他们了吗?”
“这……”
司空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们这位陛下还真是……纯真。
当然,说的好听一点,应该叫圣质如初,不过大伙其实都明白这个词到底是在说什么——有人打过来就把人打跑,这种事牵条狗来狗都知道,可问题是如果他们真能打得过,那还南迁干什么呢?
有些事很复杂,不是说做到就能做得到的。
起码不是一个五岁孩子说做到,就能做得到的。
“陛下,臣的家也在建康。”
面对着小皇帝给出的离谱回应,司空决定换个劝谏方式。
“臣的家也在建康,殿里文武百官的家都在建康,可那又如何呢?战乱要起来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恐有不忍言之事……”
“能有什么不忍言之事?”
年幼的小皇帝摇了摇头。
“如果有人打过来,就让大伴把他们都打跑!大伴可厉害了!大伴,大伴?”
“陛下,老奴在呢。”
指尖绕着丝线的老太监从御座旁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一双眼睛如同刀子一般扫着面前的百官们。
尤其是站在百官之首的那位司空大人。
“司空大人,陛下年幼,你摆出这么大阵仗,过于无礼了……”
四目相对,老太监骤然大喝。
“伱是想逼宫吗!”
“……绝无此意。”
面对着那迎面而来的刻骨杀意,这位司空大人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南迁的计划再一次无疾而终,哪怕大部分官员都已经承认了这个既定的事实,毕竟只要人还在,新家总是能建立起来的,可若是人不在了,那说什么都没用了。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大家也都是讲道理的,只要朝廷南迁,对大家来说都会是一件好事。
可面前的这位陛下却不是个能讲道理的,那武艺高强的老太监更不会跟他们讲道理。若是他们真要逼着这位陛下南迁,那老太监怕不是真敢在金銮殿上放手杀人。
“欺人太甚!”
回到府里的司空连着摔了三个杯子,世家出身的他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被一个阉人威胁……这没卵的东西是怎么敢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那点本事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司空气得摔了第四个杯子。
若是真论起武力来,这老太监怎么也是排不上号的,想当初建康都城的各个世家,可是都有高手坐镇的,那时候建康城高手云集,哪里轮得到这老太监出声?
更何况就老太监这点武艺,能干得了什么?能挡得住草原人吗?能打退大军吗?若是真有那么忠心,先帝死的时候,这老太监又在哪里?之前那反贼马踏金銮殿的时候,这老太监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