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身锋刃里 第99节

  这样说着,钱瑾却直接招呼了手下,派人去了捕掠人那边,通知放人。

  而钱瑾自己,则留下来作陪,跟杜乘锋继续喝起酒来,绝口不再提什么公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杜乘锋这边却也已经发现,这钱瑾确实是个妙人——虽说武艺方面,这钱瑾确实当不起一州都督,但在这酒桌之上,钱瑾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该恭敬的时候彬彬有礼,该活络的时候却又能妙语连出,偶尔说上几个酒桌笑话,却是连杜乘锋这个原本的敌人都被逗的忍俊不禁,甚至开怀大笑。

  在杜乘锋的印象中,也就是刘博伦能有这个本事了。

  不过论起性格上,这钱瑾与刘博伦却是完全不同的。那刘博伦饮酒的时候,更多是长吁短叹,抒发郁闷,顺便让周围的人跟他一起长吁短叹,可这钱瑾喝起酒来,却是能做到宾主尽欢,让人们乐在其中。

  对比着这两个几乎是泾渭分明的人物,杜乘锋一时间也不好判断,在这酒桌之上,到底是谁更厉害一些。

  好在,眼下他也不需要再做什么判断了。

  只因为那刘博伦,却已经被几个捕掠人带进来了。

  “怎么是你这老狗!”

  才刚一进门,刘博伦便大喝一声,飞身扑向酒桌。

  紧接着,便抄起腰间葫芦,一葫芦便拍在了钱瑾的脑袋上。

  一时间,原本还宾主尽欢的酒宴登时便乱了起来,杯盘碗筷尽皆摔了一地,几个捕掠人想要过去拉架,但看到杜乘锋坐在一边之后,却又不敢上前——而杜乘锋这边却也因为酒劲上头还没回过神来,于是这场原本还算是宾主尽欢的席宴,便只剩下了刘博伦对钱瑾的单方面殴打。

  “这……”

  眼见得钱瑾已经被那酒葫芦打得满脸是血,回过神来的杜乘锋却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老刘,你等会,再打就真要打死了……怎么说,这人你认识?”

  “这是我的义子,父亲怎么能不认识儿子呢?”

  说着话,刘博伦便要继续殴打下去。

  但趁着这回话的空挡,那钱瑾却也已经翻身起来,扭头跑开了,甚至还抄了一张矮几护在身前,当作盾牌。

  架打成这样,以刘博伦那点体力,却已经有点顶不住了,更何况杜乘锋这边也颇为好奇,刘博伦这边与那钱瑾明明年龄相仿,却怎么就当了这个干爹,于是在招呼那几个捕掠人撤掉翻倒的酒菜之后,杜乘锋便也拉着刘博伦先坐了下来。

  而在刘博伦开口之后,杜乘锋也才知道,这两个酒桌战神,居然还真有过一段过往。

  原来那钱瑾之前不叫钱瑾,本名乃是钱进,是建康都城的太学生,与这刘博伦乃是昔日同窗——只不过这二人虽然同为太学生,却是同窗不同命。在学业有成之后,那钱瑾走了些门路,直接转去了国子学。而这刘博伦……

  这刘博伦听了钱瑾的劝告,也去走了阮山涛的门路,然后便被老头一纸文书,直接送到了北地兖州。

  “那是你找的老师有问题!又不是我有问题!这事你怎么能怪我头上!”

  举着矮几护着身子,钱瑾据理力争。

  “我都说了要不要一块去国子学!你自己说学够了不想去的!这你能怪我吗?”

  “你当我打你只是为了这个?”

  一口唾沫啐在地上,刘博伦转头看向杜乘锋。

  “老弟,这老狗嘴里就没有过一句实话,赶紧走,不然朝廷的高手就要从建康过来了。”

  “什么叫我没一句实话!我给的明明是好主意!”

  听到刘博伦这么说,钱瑾直接梗起了脖子。

  “只要他当了这招讨将军,事情就没了,不然你能怎么办?你真准备跟那帮流民一块,跟着他造反?他是死不了,你们呢?你们能活?说得好像你们造反了,朝廷的高手就不会过来一样。”

  “你这狗畜!”

  愤怒的刘博伦再一次抡起了酒葫芦。

  但这一次,抡起的酒葫芦,却没能打下去。

  没办法,刘博伦自己也清楚,不管他再怎么愤怒,这钱瑾说的终究是事实——哪怕这个招安看起来再怎么像圈套,那终究也只是看起来像圈套。招讨将军的职衔的确能解决问题,而那朝廷的高手,也未必就真会过来。

  反倒是他们如果真的举旗造反,那朝廷高手过来讨逆这件事,却是实打实的。

  更何况,他们真的准备好造反了吗?

  流民们应该是不想造反的,他们想要的只是过好安生日子罢了。滋阳山书院的人应该也是没这个心思的,毕竟他们袭承了阮山涛的仁义之道,更习惯以和为贵。至于跟在杜乘锋身边的那几个人……李木匠跟流民区别不大,醉心剑道的崔远怕是连造反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至于他自己的话,别看他整日里对着大陈长吁短叹,可如果真让他举旗反旗,那他有点做不到。

  至于杜乘锋自己……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刘博伦却也已经清楚,就连这个真正的反贼,实际上也没什么反心。

  不管大陈怎么样,对杜乘锋来说都是没什么所谓的事情,甚至就算把大陈的皇帝换成草原的可汗,对杜乘锋来说恐怕也没什么区别——以前刚认识的时候,他还觉得杜乘锋或许像那些高手一样,有着某种不一样的性格,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却已经知道了,杜乘锋的性子,跟那些流民们也差不多。

  他们都只想关起门来把日子过好,至于什么征战天下,那种事情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确实,我确实不想造反。”

  果然,就像刘博伦想的那样,杜乘锋开口了。

  “但是我也很想跟朝廷的高手找个地方练练。”

  “……你等一会?”

  刘博伦的脑子不够用了。

  什么叫找个地方练练?

  “所以快点吧,让你们朝廷的高手过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刘博伦才看到,杜乘锋眼中的,那份兴奋。

  那份兴奋与雀跃,还有莫名的期待感……简直和当初在兖州武库深处杀死戚锦山的时候,如出一辙!

  “靠你了,你肯定能让他们过来,对吧?”

  拎起那柄夸张的大戟,杜乘锋使劲拍了拍钱瑾的肩膀。

  “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第二更送到,迟了一个小时,我赶紧睡觉去,争取作息保持住,大家白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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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我赶紧去睡觉,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128章 无用之用

  入夜时分,沂州都督府。

  在钱瑾的邀请之下,杜乘锋在都督府这边留宿,这或许是为了让他放心,又或者是像刘博伦说的那样,那钱瑾还有什么别的阴谋诡计——但对于那些潜在的危险,杜乘锋却是完全不在乎的。又或者说,他等的就是这个。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来点危险的话,他指着什么提升实力呢?

  难道靠每天的训练?那也太慢了点。

  “所以这就是你留下的理由吗?”

  在听到杜乘锋这么说之后,特意找过来的刘博伦一阵皱眉。

  “为了打磨自己,让自己的实力更进一步?”

  “不然呢,你不会真以为我脑子坏了吧?”

  杜乘锋不禁一阵挠头。

  但对于这个解释,刘博伦却仍旧有些忧虑,毕竟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他也已经知道对方的性子——说胸无大志或许有些过分,但杜乘锋也确实不是那种会有什么雄心壮志的人。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杜乘锋哪怕已经成为了事实上的反贼,却仍旧没有真正举起反旗的原因。

  可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连反都不反了,那还有必要,非得招惹一下这大陈的高手吗?

  “既然你说自己是为了增进实力……那我给伱讲个故事吧。”

  刘博伦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劝两句。

  “讲一个关于大树的故事。”

  “哦?怎么说”

  杜乘锋来了点兴趣。

  而刘博伦,也继续讲了下去。

  说很久很久之前,有一棵立在路边的大树,这一天,却有两个行人路过了这棵大树。其中一个路人看到大树,感叹着大树的枝繁叶茂,而另一个路人听到这个说法之后,却连连摇头。

  “这大树确实是枝繁叶茂,但那些枝子却都长歪了,树干也拧了几个弯,这样的树别说拿来当房梁了,就算做檩条,甚至劈成木板,都是没办法用的,简直就是废物。”

  “你说的没错,这大树确实是废物。”

  听到同伴这么说,刚刚感叹大树的路人先是承认了对方的说法,随后又讲了另一个故事。

  说是在东海之滨盛产灵龟,那些灵龟与寻常的龟却有所不同,这些灵龟不止成长的速度特别快,背甲的纹路更是整整齐齐,相比起普通的龟来说,这些灵龟的龟甲,简直是上好的巫卜材料。

  而后这些灵龟便被人们捉了起来,人们会吃掉灵龟的肉,然后用龟甲去占卜吉凶,仅剩的一些灵龟也被饲养起来,随时都会面临死亡的命运。

  而在持续不断的消耗之后,这些灵龟,终究也还是绝种了。

  “灵龟让自己变得有用,反而死得最快,路边的大树让自己变得没用,反倒是能变得枝繁叶茂,甚至活到现在,被你我二人看到。”

  这,便是那个路人想要告诉同伴的道理。

  同样也是刘博伦想要对杜乘锋说的话。

  “追求实力的进步,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有用,那很快就要迎来倒下的一天。你现在都已经做到煞气外放,有了一身的本事了,为什么还要继续追逐下去呢?”

  “嗯……”

  杜乘锋看向刘博伦的眼神不禁有些变化。

  难怪,他之前还想着,这刘博伦明明有着一身的本事,为什么还要每天喝酒摆烂,原来这刘博伦一直以来居然是这样想的。

  并且听起来,好像也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在。

  起码对刘博伦来说应该是有道理的,毕竟刘博伦自己就在遵循着这样的道理生活着——哪怕这个酒鬼有着一身的本事,但能选择不用的时候,他依旧会选择不用。

  可换到杜乘锋身上的话……

  对于这件事情,他却有着不一样的见解。

  “我也讲一个故事吧,也是关于大树的故事。”

  杜乘锋大概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对着刘博伦讲了下去。

  在很久很久以前,同样有一棵路边的大树,只不过和刘博伦故事中的那颗大树不同,这棵大树却是能结出果子的——于是,就像刘博伦故事里的那些灵龟一样,这棵有用的大树,终于也还是被人们发现了。

  人们拿走了大树的果子,修剪了大树的枝杈,期待这棵大树有朝一日能够被砍伐下来,当作房屋的栋梁。

  “然后呢?”

  刘博伦听得有些迷惑。

  “这不是跟我讲的没区别吗?”

  “你先听我说完。”

  抬手示意刘博伦稍安勿躁,杜乘锋继续讲了下去。

  在意识到自己遭受厄运的原因是因为果子之后,大树便不再结果了,同时,就像刘博伦故事里的那棵大树一样,这棵大树也将自己长得七歪八扭,让自己没办法被砍伐下去,当成那房屋的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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