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按恒王的计划,一旦他入主京师,萧家失去了利用价值,萧冬儿的结局可想而知。
“贱人!”
随着萧夫人这声冷嘲热讽,恒王被激怒了,他狠狠扇了萧冬儿一个耳光,打的女家主侧过头,白皙的脸颊浮出一个掌印,嘴角也沁出鲜血。
她的眼神中却鄙夷之色更浓,轻轻啐了一口,有些疯癫地扬起巴掌大的脸:
“懦夫,有种你就杀了我,看来我当初投靠赵使君再正确不过,你这样的废物,除了妄自尊大,做当皇帝的美梦,以及欺负女人,还会做什么?”
恒王面色骤然阴沉,却没有真的动刀,而是一手持刀,一手粗暴地将萧夫人拖曳起来,往帐外走,冷笑道:
“那你最好盼着,那个姓赵的小白脸能来救你。”
萧冬儿怔了下,捕捉到了恒王话语中的隐藏信息。
不过不等她确认,就被恒王粗暴地拽出了营房。
营房后头,那名家仆已经备好马车,看到王爷提刀走来,心头一突,战战兢兢:
“王爷,您这是……”
恒王一言不发,将不断咒骂的萧夫人囫囵丢入车厢,又反手将车夫也给砍死。
这才跃上马车,亲自抖动缰绳,挥舞马鞭,驾驶马车沿着道路,飞速朝着青州方向遁逃。
他竟是抛下整个青州军,独自潜逃了!
……
“驾!驾驾!”
空荡无人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疾驰,将喊杀声抛在身后。
很快的,车厢内被捆缚手脚,颠簸的几乎要呕吐出来的萧夫人耳中,已经听不见了两军交战的声音。
她侧躺在车厢内,云鬓散乱,额头被磕碰的红一片,紫一片,透过抖动的车帘,可以看到染血的长刀,以及驾车的恒王的背影。
青州军虽溃败,但以卫显宗的能力,率领余下精锐,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起码可以将神机营阻拦相当长一段时间,而这个时间,足够恒王逃出很远。
然而,就在萧夫人闭上双眼,以为自己会被恒王带着一路跑回青州的时候。
突然间,马车骤然停下了!
穿着下人灰色衣裳,戴着小帽,充当车夫的堂堂藩王,左手攥着缰绳,右手下意识去摸身旁的刀柄,眼珠死死盯着前方。
只见空荡无人的官道中央,两侧绿树掩映下,一队骑兵安静地拦在前方。
一名名神机营的精锐骑兵披甲持刀,面无表情,杀气腾腾,封死了他前进的方向。
而在最前头的一匹黑马上,赵都安悠然端坐,手中把玩着一只巴掌大的古旧铜镜。
镜面上,水波荡漾,恒王驾车的画面正徐徐淡去,消失无踪。
赵都安将“风月宝鉴”塞入怀中,饶有兴趣地盯着第一次见面,相关画像却已看了无数次的青州王:
“恒王爷,这是要往哪里去?”
……
京城。
皇宫偏殿内,一场闭门小朝会正在召开。
列席的官员不多,却皆是朝中重臣。
气氛压抑沉重,女帝端坐龙椅,将手中的折子合拢,放在面前铺着黄稠的桌案上,点漆明眸扫过董太师、袁立、各部尚书、马阎……这一张张脸孔。
“诸卿都是这个意见?”徐贞观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
距离李党谋反被平定,才过了两日,城内政变的余波还未彻底平息,关于青州叛军战胜五军营的军情,就令动荡不安的朝廷再次掀起风浪。
众臣一时无人回答,终于,御史大夫袁立叹息一声,主动起身,拱手道:
“陛下,赵少保之才能,满朝文武无人再有怀疑,只是他虽为武将,终归不曾真正带兵上阵过,哪怕有石猛在旁,这般贸然前往驰援,也只怕不够稳妥。何况……”
袁立顿了顿,看了旁边拉着一张脸的马阎一眼。
后者会意,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
“启禀陛下,这是青州的影卫刚刚传回的情报,根据那边的探子调查,恒王此人非但暗中蓄养恶獠,手中更持握一样镇物‘赤焰圣甲’。
据传,乃是六百年前覆灭的江湖拜火教圣物,赵都安虽踏入世间境,但若撞上此物,也只怕身陷险境。”
赤焰圣甲?拜火教圣物?
徐贞观美眸眯起。
……
第503章 “火神”
赤焰圣甲……对于这个名字,徐贞观并不陌生。
六百年前,王朝末年,天下大乱,加之西域地藏法王猎杀道门术士,致使许多门派悄然覆灭。
一同湮灭于那段历史的,还有许多法器神兵。
“相传拜火教供奉‘火神’,门派圣物乃是一件宝甲镇物,只要投以其它镇物法宝熔炼其中,就可不断累加这件宝甲内的法力。
恒王若掌握此物,以恒王府物力,足以将赤焰圣甲‘喂养’到一个惊人的程度。
哪怕恒王本人修为不高,但只借助此甲的力量,足以在世间境横行。”马阎将折子递给一名女官,后者将其转呈给女帝。
徐贞观纤纤玉指捏起折子,面无表情展开,扫过文字,沉默片刻,重新抬起螓首,合拢奏折,目光扫过群臣:
“所以,诸卿以为该如何?”
袁立拱手,正色道:
“按时间算,如今神机营大约已抵达前线,合神机、五军二营之力,站稳脚跟并不难,但若想吞下青州叛军,只怕艰难。
臣等以为,应调遣善战之将前往支援,换回赵少保……谨慎图之。”
其余大臣没吭声,默认了这个提议。
徐贞观沉默,目光深深看了几名枢密院武臣。
她明白,赤炎圣甲只是个由头,关键在于,这些臣子不放心派赵都安前往平叛。
她回归后第一战,尤为关键,只许胜,不许败。
将这关键的战役交给从未带兵过的赵都安,枢密院的武臣们第一个不愿意——
不只是对赵都安领兵能力的质疑,更深一层的,乃是对于“失宠”的恐惧。
李党叛乱,禁军中两位指挥使变节,枢密院作为朝廷兵马总管衙门,必须担责。
恰逢平叛,女帝绕过枢密院将领,只信赖赵都安。
这个举动本身,就代表了很多层含义。
所以,今日这场小朝会,袁立作为被推出来的文臣,其真正代表的,乃是朝中武臣的利益。
“你等心思,朕已知晓,”徐贞观将众人表情收入眼底,神色平淡地将折子一丢,淡淡道:
“朕乃天子,金口玉言,任命将领,岂能随意更换?青州军一役,既交由赵卿处置,诸卿便不必再提。”
众人微微变色,枢密院的武官们更是惊愕抬起头,没想到女帝的回应如此果断,丝毫不容许质疑。
——陛下封禅回归后,行事风格愈发铁腕了。
这个念头,在所有人心头升起。
“至于恒王所持宝甲,”徐贞观略一停顿,嘴角微微上扬,“朕相信,赵卿自有应对之法。”
赤炎圣甲对应“火神”,的确凶险,但女帝在逃亡路上,早已知道,赵都安手中掌握着对应“水神”途径的“玄龟印”。
……
……
“恒王爷,这是要往哪里去?”
官道上,赵都安跨在战马上,双眼眯起,牢牢锁定前方驾车的恒王。
在他身后,一整队神机营精锐同时抬起火枪,封死恒王逃走的每一个可能方向。
只要赵都安一声令下,就可以将其打成筛子。
“赵……都安!”恒王额头沁出一滴冷汗,眼神怨毒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身躯却灵巧地缩进了车厢大半。
赵都安居高临下审视青州王,眼神怪异:
“果然没错,可真是奇怪,前方还在鏖战,青州叛军未降,王爷何故先逃?”
他很意外!
赵都安带人绕后,偷袭营地,准备生擒恒王时,看到的就只有后帐内倒下的几具尸体。
好在恒王虽也是修行武夫,但实力弱于世间境的赵都安,所以凭借“风月宝鉴”,勉强锁定其去向,以快马追上马车,在此拦截。
恒王用力喘息,近乎缩在车厢内,大吼道:
“赵都安!你看这是谁?”
说话的同时,他单手用力,将萧夫人从车厢中硬生生扯出来,挡在身前,染血的刀锋抵在萧夫人白腻的脖颈上。
“啊——”萧冬儿被颠簸的七荤八素,冷不防被抓出,惊呼一声。
等看清前方的赵都安,这位掌控东湖萧家,亦是朝廷新政头号皇商的女家主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眸子,仿佛明白了什么:
是赵大人率兵,击败了青州军?
可传闻中,他不是与女帝一同失踪?难道……
赵都安也露出意外的表情:
“王爷好雅兴,溃逃之际,连兵马亲卫都未带一支,却携萧夫人同行,东湖萧家的分量,看来比我预想中更重。”
扮做青衣车夫,养尊处优,皮肤细腻白皙的恒王剧烈喘息,冷笑道:
“少扯开话题!赵都安,立即退去,否则本王就要辣手摧花!你也不想你这相好的死在这里吧?”
不是,你怎么凭空污蔑人?
赵都安愣了下,继而神经紧绷,暗想:这老贼要坑我!
被劫持的萧夫人也愣了下,猛地反应过来,骂道:
“奴家乃残花败柳,从未与赵大人有任何逾矩之处。徐恒,你少血口喷人!”
单名一个恒字的青州王眼神不屑:
“谁人不知你这贱妇当初入京,勾搭上姓赵的,才得了皇商的帽子?你二人相约小斋烤炉,又做了什么?自己知道。”
湖亭之会后,恒王府费了心思调查萧家与朝廷“勾结始末”,得知了这条线索。
此刻当众抛出,赵都安只觉头皮发麻,风评被害,没料到这老贼阴损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