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第1058节

  “都杀光,一群祭品还想跑?若非看中了你们这点家族底子,我等还不肯来呢。”

  宋举人一怔,突然猛地扑向最近一名迈步的军汉,抱住其双腿,大喊道:

  “小五,跑!”

  小五是躲在桌案底下那群少年的一个,当初曾被赵都安揍过一顿。

  这会,原本性子桀骜,不服管的少年已经呆住了。

  “老杂种找死!”

  被抱住双腿的军汉眼神掠过厉色,一刀往下捅去,却眼前一花,一条手臂凭空断了。

  倒在墙根底下的谢教头不知何时冲了过来,他独臂持刀,脸上带着癫狂:

  “换一条胳膊够本了!老庄主,我老谢吃了你宋家十年的供养,今天护不住宋家,唯有以命相抵!杀!”

  身后,余下的十几名各个带伤的族中护院如疯狗般扑杀上来。

  “小五,你们快走!去府城求援!”

  一名族人将供桌底下的少年们从祠堂后门猛地推出去,而后奋力关上门,用桌椅堵住,拎起一根铁棍,冲杀向叛军。

第517章 白衣门少主现身

  片刻后,祠堂内一具具尸体倒伏在血泊之中。

  手无寸铁的一群庄户,纵使搏命,终归无法对这群外来者造成多少实质伤害。

  “仙师,跑了一群小孩子。”领头的那名黑甲军官将刀上的血在宋举人的尸体上擦了擦,晦气地说道。

  白衣术士陶醉地呼吸着空气中浓重的丧气,眯眼道:“杀光。”

  “是。”黑甲军官率了几个人,翻身上马,追赶出宋家庄。

  通往府城的乡间道路上,名叫小五的少年趴在马背上,哭着奋力抽出马鞭,死死咬着嘴唇,压抑着哭音。

  作为庄子里的“孩子王”,他与其余少年们从祠堂中逃出后,一众少年分成几路,各自逃命,去附近寻安全地点躲藏,而骑术最好的小五负责向府城求援。

  “哒哒哒……”

  马蹄如狂风骤雨,将燃烧的庄子抛在身后,小五死死咬着牙齿,耳旁只有风声,道路两侧,是被焚烧的庄稼。

  他突然想起了去年秋,自己也曾出庄求援,只是相较于上次的有惊无险,今日发生的,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府城距离庄子距离不短,等自己求援回来,庄子里还能有活人?

  所以老举人那句求援,其实是让他们有多远,跑多远。

  不过少年刻意忽略了这个答案,只憋着一股气,想一股脑跑到府城,带官兵回来杀光那些贼人。

  可身后的追兵已近了。

  黑甲军官驾驭战马,轻而易举追上了逃走的少年,他双腿夹紧马腹,摘下弓箭,笑道:

  “赌不赌我几箭射死他?”

  旁边骑马跟随的军卒有说有笑:

  “知道伍长你箭术好,但骑着马呢,至少三箭……甚至五箭。”

  黑甲军官弯弓搭箭,嗤笑道:

  “两箭足矣,教你们一招,战场上射人先射马。”

  嗖——

  第一支箭矢破空而出,少年座下的马匹哀鸣一声,马失前蹄,原地跌倒。

  少年在惯性下弹射出去,人栽在路上,打了几个滚,已是头破血流,瘫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黑甲军官慢悠悠自箭壶中抽出第二支,弯弓锁定那少年挣扎要爬起来的后心,忽然听到手下惊呼:“前方有……”

  嗖——

  第二支箭已飞出,瘫坐于地的小五挣扎着扭头,瞳孔中倒映出疾速放大的箭头,少年脸色灰白,浑身冰冷。

  可就在濒死一刻,一抹金光掠过,那根箭矢硬生生被刀锋劈开,分成两截,跌落于地。

  小五恍惚间,只听到身后马蹄如雷,阳光被阴影笼罩,追杀自己的叛军突然面色大变,扭头就跑。

  “抬起头来。”

  少年循声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了披坚执锐的覆甲轻骑,看见了马上遮天蔽日的锦衣公子。

  他张了张嘴,认出了这张脸,嗓子哽咽了下,泪水夺眶而出:

  “钦差大人?”

  赵都安抬手,将飞刀收回袖口,审视着这名满头血污的少年,略作回忆,恍然道:

  “是你。”

  他记起了,去年秋天,他与郡主初到宋家庄,被这个傲慢少年招惹,还揍了对方一顿。

  当初惹人生厌,熊孩子气浓郁的痞气少年似是因这场灭族之灾长大了,再无丑恶嘴脸,噗通双膝跪地,叩头不止:

  “求大人为我族人报仇。”

  赵都安面色微变:“宋举人呢?”

  半大少年肩头一颤,泣不成声。

  赵都安沉默,身后百余名轻骑沉默。

  忽然,赵都安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冷:

  “按说本官在外的名声一直不好,你们宋家庄的人给我的印象也不佳,宋举人当初还跟着正阳去京城给本官找麻烦……”

  小五脸上涌起失望,一点点没了血色。

  赵都安话锋一转,右手缓缓握住腰间镇刀刀柄:

  “但正阳那腐儒不知脑子哪根筋搭错,偏要尊我一声‘师’,你们族长又是正阳的学生,算来算去,也算本官的半个徒孙,那这件事,于情于理就没法不血债血偿了。

  所有人听令,即刻分散,诛杀反贼,我要片甲不留!”

  百余名轻骑兵齐声应喏!

  赵都安座下战马如离弦之箭,卷起狂风袭向逃窜的几名叛军,手中镇刀“噌”一声拔出,粗大的刀气聚集于刀尖,如同龙卷。

  射箭杀人的黑甲军官毫无抵抗之力,盔甲中鲜血喷涌如泉,尸体噗通栽倒在地,圆睁的双眼倒映出其余手下的尸体簌簌落下。

  转眼功夫,轻骑四散,包围绞杀向分散整个庄子的叛军,只留下小五跪在黄土路上,呆愣无言。

  ……

  宋家庄很大。

  赵都安一眼望去,在四处放火杀人的叛军至少上百人,应就是这次偷袭的主力……至少之一。

  他立即吩咐霁月去召唤雨水灭火,熄灭燃烧的农田。

  他则与浪十八分成两路,杀向镇子头尾,至于唐进忠等供奉,被他留在了银矿镇守,没有高手坐镇,只凭汤平等人守在那,他始终不放心。

  而当他循着气机感应,穿过燃烧的建筑群,抵达宋氏宗祠时,只见五名白衣术士正静静站在祠堂外,似在……等自己?

  五名术士皆是白衣门邪道打扮,为首一个,乃是个二十余岁模样阴柔的男子。

  他嘴角习惯性翘起,给人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微笑,只是那笑容中总噙着倨傲的讽刺,似是久居上位,养成的优越性子。

  年轻术士似早注意到朝廷官军的到来,这会笑容温和道:

  “我当是谁来了,若没看错,莫非是传言中女皇帝豢养的面首?白马监那匹没被阉掉的种马?”

  赵都安停下脚步,手握镇刀,刀尖上一股血线汨汨流淌。

  他脸上没有被激怒的征兆:

  “白衣门?慕王府也是一点面皮不要,让你们这群阴沟里的老鼠也敢光明正大行走了。”

  年轻术士笑道:

  “以你的才智总该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什么正神邪神?无非是强者定下的划分,若慕王登基,我白衣门又为何不能成万众敬仰的名门正派?

  就像大虞皇室六百年前,不也是满手血腥缔造的王朝?谁又比谁善?”

  赵都安没有打嘴炮,辩论的兴趣,他之所以没有出刀,是因为他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了威胁。

  这个白衣门术士,有着对他产生巨大杀伤的能力。

  来自本能的危急预警令赵都安心头一沉,涌动不安,他有点怀疑自己是否自信过头,难道今日这场战争,真正的目的不是炸毁银矿,而是……自己?

  否则,如何解释眼下的状况?

  且不说赵都安不顾一切,全力爆发,可以短暂拥有与世间圆满抗衡的能力。

  他哪怕正常发挥,也是世间中品的战力,白衣门哪怕存在高手,但世间境的,也不会很多,哪里那么容易撞见?

  忽然,身后一袭清风拂过,玉袖飘然而至,挡在赵都安身前,平静说道:

  “这群人交给贫道,我天师府神官铁律,遇邪道妖人当予以斩杀,赵大人在后面压阵看着就好。”

  差点把你给忘了……

  赵都安怔了下,望着眉目隽秀的女子道姑迎风鼓胀的青色道袍,腰间嗡鸣震颤的青玉飞剑。

  本想说“我们一同合力”,话到嘴边,却突然咽了下去。

  ……

  距离宋家庄十数里外,有一片乱葬岗,一座座坟茔伫立在荒草中,因无人打理,荒草生长的齐腰深。

  周围的村民们对此避之不及,当地常有闹鬼传说。

  冥教首领缓步行走在荒草的海洋里,闲庭信步,仿佛回到家般。

  他裹着暗红色的长袍,以同色面巾蒙住半张脸,脏兮兮的黑发披散着,因不梳洗,以致头发打绺成结。

  后背上则斜背着一柄用铜钱串成的长剑,气质潦草,仿佛不是活人,是入殓师画出来的。

  “嘎嘎——”

  一只黑色的乌鸦在高空盘旋了一圈,拍打翅膀,降落在一株坟头的枯树枝上。

  冥教首领仿佛走累了,一屁股坐在坟头上,面朝宋家庄方向,满脸晦气道:

  “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姓赵的?即使不给女皇帝面子,也不琢磨下京城天师府里那个几十年没有出山的老家伙的心思?年轻人啊,还是太年轻了。”

  比浓墨还漆黑的乌鸦口吐人言:

  “那家伙难道是张衍一的私生子?连每一代朱点童子外出历练都没有这个规格,派人守着护着吧?”

  冥教首领瞪了这只口无遮拦的乌鸦一眼:

  “你嘴巴硬,想逞能不要带着本座,我活得好好的,可不愿参与那帮天人的谋算和争斗,谁知道这个姓赵的又牵扯了多事?若只是个面首就还好了。”

  乌鸦露出人性化的鄙夷,拍打着翅膀大声嗤笑:“你怕了?”

  嘴上认怂,实际上屁股却没有挪远半分的冥教首领摩挲着下巴上的凌乱胡茬,抬眼眺望,视线仿佛跨过十几里,望着宋家庄祠堂内的一幕,眼中闪烁凶光,嘴角碎碎念着:

  “这点激将法本座三岁那年就不吃了,我冥教只是懒得参与那些毫无意义的争斗罢了,人生三万六千天,多赚些买命钱不好?只是懒得卷进去罢了。

首节 上一节 1058/1288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