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风势,一旦起火,只怕用不了多久,全城都将沦为废墟。我们必须尽快攻下城池,趁着对方没有准备完毕,不能拖延。”
周围一群将领也都点头,认同这个看法。
眼下他们并不清楚城中具体的情况,但尽快攻破此城,总是没错的。
“薛将军,神机营火炮已安置就位,随时可以轰击城门!”这时,陈贵大步走了过来。
然而薛神策却摇了摇头,眯着眼指着远处的城头,说道:
“与预想的一样,火炮只怕暂时无法动用了。”
众人眺望去,只见城头上除了叛军外,还有大量被绑缚起来的百姓,尤其是妇孺老弱居多,这还只是能看见的,看不见的不知还有多少。
陈贵怒骂:“直娘贼!这苏澹当真厚颜无耻,用人肉做盾牌!”
薛神策却神色平静:
“战阵之上,唯有胜负,多说无用,既然火炮暂时无法动用,那就直接攻城,如今敌寡我众,只要打下去,破城只在早晚而已。”
陈贵面色沉郁,也只能接受,至于火枪,在攻城的时候同样难以使用。
众将立即领命而去,各自去安排。
莫愁手持一根“千里筒”,眺望城头,视线中不出预料,出现了苏澹那张脸。
此刻,作为城内叛军首领,这位“举人将军”屹立于城头中央,周围有数名将领保护。
其中最为惹人注目的,则是两个用斗笠遮住身形的人,一左一右,不知身份。
“应是城内的武道高手,”薛神策眸光锐利,平静说道:
“唐供奉,要劳烦你们上城头一次了。”
大内供奉唐进忠站在后头,身后跟着十几名供奉,浪十八也将酒葫芦放在地上,拎起了弯刀。
他们遵循赵都安的命令,跟在军中助力平叛。
霁月则幽灵般飘在莫愁身边,这会看看莫愁,又看看薛神策,有点迟疑。
直到薛神策开口,说“术士不擅战阵,便留下保护莫昭容”,社恐女术士才微微松了口气。
没有双方主将出阵打嘴炮喊话的环节,只有风吹过时,战阵推进的杀气。
“咚咚咚——”
伴随京营中战鼓声有节奏地响起,排成进攻方阵的大军低喝着朝城门推进。
若从天空俯瞰,这上万大军如同一辆漆黑的战车,彼此以军阵连接,喊杀声震天。
饶是世间修士,身处这战场中也会心惊胆战。
任何一名修行强者,单对单无惧任何士卒,但若陷在军阵中无法抽身,等一身气机或法力被消耗尽了,也一样会被甲士活生生堆死!
城墙上,苏澹冷眼俯瞰下方如潮水般涌来的士兵,举起手,狠狠一挥:
“放箭!”
“嗖嗖嗖——”
城头上的弓手们同时松开弓弦,箭矢如雨落下。
京营大军的盾牌手同时举起铁盾,抵挡着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冲过箭雨,抵达城墙下,掩护着一架架战车推进,将长长的云梯递上城头。
一名名士兵叼着匕首,沿着云梯向上攀援。
而叛军们则搬起准备好的滚石向下抛落,喊杀声,血腥气,漫天的杀气弥漫开,结成一层铁幕。
转眼功夫,两军便已进入攻城拼杀阶段。
而等时机差不多成熟。
朝廷大军中,唐进忠和浪十八,以及大群供奉与军中高手,一同混在士兵中,冲到了城根下,纵身一跃,踩着云梯向城头掠去。
唐进忠低喝一声,浑身腾起一缕缕的气机,凝结为一尊高大虚幻的浮屠将军,后者甫一出现,便好似受到战场杀气刺激,虚幻的双眸好似活了。
浮屠神将沉入唐进忠体内,这位供奉立即披上了虚幻盔甲,手持长刀,如离弦之箭,硬生生顶着落石杀上城头。
然而他爬了一半,头顶只听到一声低沉的呼啸轰然落下。
唐进忠举刀抵挡,却“铛”的一声,整个人如炮弹般被砸落下来,他坠落在地,一个翻身爬起来。
仰头只见城头上一个戴着斗笠,手持长棍的神秘武人如一尊天神轰然坠下,双脚砸在地上,地面凹陷龟裂出两个深坑。
“世间武夫!?”唐进忠眼皮一跳,手中长刀握紧。
遮住面貌的神龙寺武僧梵龙竭力克制住单手合十,念诵佛号的冲动,一言不发,举起手中长棍。
为了避免麻烦,他需要隐藏自己僧人的身份,但只要不动用几个招牌佛门法术,只凭武道,外人短时间看不出他的来路。
另外一边,浪十八跃上云梯,整个人左摇右摆,轻巧如风地躲过头顶箭矢和重石,然而却在攀上城头那一刻,一柄剑突兀刺来!
“叮!”
弯刀与剑锋碰撞,浪十八轻盈如羽毛地向后跃去,双眼盯着一名持剑的将领,面无表情守在城头上,似乎他从任何角度上来,都会被这人的剑锋刺中。
“那是苏澹手下的一名军中强者,论武道未必比得上浪十八,但这里是攻城战,他只要阻拦住即可。”
远处,薛神策冷静分析。
莫愁咬着嘴唇:“那唐供奉那个对手呢?”
远处地面,唐进忠与梵龙已经拼杀在一起,不断对轰,一时间不分胜负,两人走的都是刚猛路线,周围的士兵根本无法靠近。
薛神策摇了摇头:“暂时看不出,但不重要。将我大戟拿来。”
莫愁愣了下,吃惊道:“薛将军,你要……”
薛神策将指挥的位置交给副官,独自手持一杆沉重的方天画戟,弓步沉膝,脚下轰然荡开一圈尘土,人已朝军阵中飞去。
莫愁愣了下,这才想起来,薛神策同样是一名强大的武夫,只是因为坐在指挥位置太久,以至于时常令人会忘记这点。
此刻,伴随薛神策如流星一般坠入战场,战鼓声立即激昂急促了起来,京营士兵们士气大振,一时间攻势愈发凶猛!
主将入阵!
城头上,苏澹面色难看地望着下方不断朝城门逼近的薛神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要破门——”
“苏将军不必紧张,”苏澹身旁,最后一名神秘人平静开口。
他身后原本有好几名高手,此刻已经纷纷掠出,去抵挡供奉们。
苏澹心中大定:“那就有劳陆将军。”
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了陆童那张瘦长的脸孔,双眸锋锐如鹰。
此刻他迈步走出,站在城头边缘,反手摘下了身后背负的一张古朴的木制大弓,其不知何种材料打造,弓胎呈黄褐色,弓弦是纯金色。
“笃。”陆童随手又将箭壶杵在一旁,随手捉了一支箭,弯弓搭箭。
“噼里啪啦!”
霎时间,竟有风雷之声!
一缕缕刺目的电蛇循着弓箭缠绕舞动,最终循着箭矢汇聚于尖端。
“轰!”
薛神策行走中,忽然心生警兆,抬头只见城头上一缕雷霆劈落!
他心头悚然,手中方天画戟悍然横扫。
大戟尖端与箭矢碰撞。
“隆隆隆——”
战场中央,赫然爆发出一团炽烈的电球,电光湮灭,薛神策硬生生退出数步,手中大戟下垂,顶着地上没入泥土半截的箭矢,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挽天倾,陆童!”
而这时候,第二根箭矢呼啸而至。
一时间,双方全力出手,整个战况竟然焦灼停滞下来,朝廷大军硬生生被阻碍,难以推进。
然而如果将时间拉长,就会发现,虽然看上去势均力敌,但朝廷大军仍旧一点点地,不断侵蚀叛军的地盘。
就如薛神策判断的那样,没有大的变数,朝廷获胜只是时间问题。
“不能给他们时间,”苏澹面无表情,看着厮杀的双方,对身旁的士兵道:
“立即传令下去,开启焚城!”
这样拖延下去,他们必然失败,已经争取的时间够多了,调集出的队伍应该差不多能拖住后面的石猛。
所以,接下来只要焚城,然后趁乱撤军即可。
到时候,薛神策就必须面对一个选择题,是继续追杀他们,还是去救火。
而这个答案,大概率是后一个。
士兵立即点头,飞快跑下城头,抵达了城墙后的一处建筑。
不多时,一缕狼烟徐徐升起,直插天空,隔着老远都能看见。
……
宁安县城内,一处营地中。
卫显宗一刀割断了这里的守军的脖子,抬手摸了下脸上温润的血液,沉沉吐气。
“头,搞定了。”
他转身,身后的建筑内是一名名敢死营的士兵。
卫显宗昨日带人装作溃兵进入城后,被缴械看管了起来。
不过这似乎并不是自己等人的身份暴露了,而是苏澹制定的规矩,目的就是防止可能出现的意外。
卫显宗用了一些手段,终于趁着城内叛军守城,城内空虚的机会,重新带着敢死营的人从营地中杀了出来。
占据了这个小据点。
“头儿,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一名士卒询问。
卫显宗舔了舔嘴唇,分析道:
“如今叛军在北城门和咱们的人厮杀,但那边肯定防御紧密,我们这点人冲过去没有意义,而城内既然准备了焚城的一个个据点,肯定留人守着。
我们这就一个个据点摸过去,将那些等待讯号焚城的人杀光,这样的作用才最大。”
敢死营的士兵们听得两眼放光,当即点头,一行人取了武器,就要离开。
然而刚走出这座营房,众人就愕然看到了城北升起的浓浓的狼烟。
在大风中斜斜地飘成一条气柱。
卫显宗愣了下,心头猛然一沉,一名士兵忽然指着某个方向道:
“不好!起火了!东边起火了!不,南边也起火了!都在起火!”
这一刻,城内各个据点,等在火油旁的叛军看到狼烟,立即点燃木材,淋上火油,一团团火焰徐徐燃起。
从天空俯瞰,城内就仿佛升起一团团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