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赵师雄的说法,这是朝廷的人趁他出城夜战,悄然送入府中的,必是为了嫁祸。
恳请王爷莫要中计。
徐敬瑭看着信纸,眼神却有些狐疑。
赵师雄的说辞看似恳切,但……
聂玉蓉的密信中,曾提及,城中的绣衣直指为了获得情报,曾靠近赵师雄与“赵都安”交战附近。
而以赵师雄的修为,绣衣直指的存在很可能已被其发现。
“倘若他发现了绣衣使……那这封紧急送来的军情,究竟是为了表明清白,还是欲盖弥彰?”
徐敬瑭一时捉摸不定,但无论如何,淮王府都在其中起到了中间人的作用。
墙头草……果然该敲打。
他泛着冷笑,将两封信攥成纸团,道:
“备车,本王下午要去拜访下淮安王。”
二公子一愣,忙道:“是。”
“还有,”徐敬瑭又道:
“靖王昨日不是发信来求援?希望我们派兵牵制薛神策?暂时将原本的援助方略压下,勒令永嘉城内赵师雄所部按兵不动,以防朝廷攻破西线。”
“另,遴选新的监军派往永嘉,要快……”
一条条命令发出,众将应接不暇。
最后,徐敬瑭又道:“传城内绣衣使主使过来,本王有令吩咐。”
“是。”二公子应声,就要走。
刚走几步,忽地被叫住:“等等,赵师雄的独女最近如何?”
二公子脚步一顿,扭头回望父王逆光的脸,愣了下,说道:
“派专人照顾着,一切正常。”
徐敬瑭道:“最近看紧一些,你亲自盯着。”
二公子心头一惊:“……好。”
……
京城。
满朝文武并不知道一场横跨两道的对弈已落下第一枚棋子。
坐在大梨树下的赵都安远隔千里打出一击,令徐敬瑭失眠了一整夜。
此刻,所有人都被彭文良的入狱打了个措手不及,而紧接着的,梨花堂四处出击,疯狂逮捕清流党官员的消息,更掀起轩然大波。
只是一个下午的功夫,一个个名单上的官员被锦衣校尉当众从官署中抓走。
不出赵都安预料,有了袁立阻拦失败的前车之鉴,整个过程异常的顺利。
诏狱之中,因李党官员被处决,而暂时空荡下来的牢房再次被塞得满满的。
傍晚,天黑入夜的时候。
终于再也坐不住的马阎,率领着其余八个堂口的缉司,赶到诏狱门口的时候,正看到戴着白色面具的身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诏狱大门口。
头顶是悬着的两只阴森森的泛红的灯笼。
“马督公,你们怎么来了?”赵都安抬起眼皮,意外道。
——
ps:更改作息不是太成功,好在今天提前了一点,这章七千字。
第551章 大逮捕,打响肃清朝堂第一枪(7k)
“迈出屋内一步者,杀!”
赵都安轻声说出这句话后,整个值房霎时间安静下来。
彭文良的脚步骤然止住,右脚还悬停在半空中,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脖颈上的刀锋传递来森森寒意,令这位四品御史文官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而值房外围观的官员们,也都鸦雀无声。
他真的敢杀人!
所有人心头猛地弹出同一个念头,那清晰无误的杀气无法作伪。
紧随其后的便是茫然:
凭什么?
诏衙里何时又来了个肆无忌惮,张扬跋扈的缉司?
这一刻,若非所有人都确信,赵都安此刻正坐镇太仓,不可能回京,他们几乎要以为名震京城的“赵阎王”归来了。
“袁公到!”
死寂的气氛中,庭院人群外突然传出高亢的声音,惊醒了场中的官员们。
院中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赵都安终于抬起头,视线越过窗子、人群、庭中垂下的树枝。
看到人群后方,一袭熟悉的大青衣如同踩着云走来。
对方穿对襟大官袍,头戴乌纱,鬓角微白,眼窝内蕴沧桑,可见年轻时俊朗不凡,哪怕官场上消磨多年,亦有一股卓然青气盘绕两袖。
“袁公!”
“见过袁公!”
“袁公可算来了。”
一众御史文官纷纷垂首行礼,面色或喜或惊。
被刀刃抵住脖子的彭文良眼皮跳了下,眼中惧色退去,转为惊喜,冷哼一声,扭头居高临下俯瞰赵都安,淡淡道:
“袁公已至,断然不会任凭你撒野。”
梨花堂众人皱了皱眉,纷纷望向赵都安,摆出请示架势。
看到赵都安轻轻挥手,侯人猛才不情不愿收刀归鞘。
袁立迈步跨过门槛,走入屋内,视线先在彭文良和梨花堂几人身上扫过,才看向坐在屋子里头,并未起身的“白脸缉司”。
他身后,那名先前被彭文良暗示去求援的御史趾高气扬。
袁立嘴唇微动:“何事如此喧嚣?”
不等赵都安开口,彭文良率先叫屈:
“启禀袁公,这群官差突然闯进来,没有任何缉捕文书,就要抓走下官,打入大牢,更污蔑下官勾结反贼,下官不愿,此人便要动刀杀人!”
袁立安静听完,看向赵都安:“可如他所说?”
赵都安面具下传出笑声:“彭大人所说不错。”
承认了!
袁立神色不动,忽然抬起右手挥了挥:“你们先出去。”
彭文良以及屋内几名御史愣了下,未敢反驳,当即起身走出去。
赵都安大咧咧靠坐在椅中,扭头做了个动作,梨花堂一群官差也紧随其后。
然而院中的人们却未能离开,依旧被封锁了去路,暂时圈禁在庭院。
只是距离屋子远了,难以听清屋内对话。
……
等只剩下二人,袁立悠然迈步,走到了彭文良的“工位”,施施然坐下。
双目凝视过来,淡淡道:
“自本官执掌都察院以来,如你这般胆大妄为,闯入抓人的,还是第一个。”
赵都安浑然不惧:“为陛下分忧,为朝廷除奸,自然胆大。”
袁立审视着这名白脸人,讥讽道:
“是么,本官见不得藏头露尾之人,若无惧,何不肯展露真容?”
赵都安笑眯眯,半点不中激将法,道:
“袁公这话说的没道理。读书人行道,亦讲求明哲保身,为国锄奸与身份如何,何曾有关联?”
袁立眼神意外地道:
“看你举动,还以为是个粗鲁莽撞的兵痞。你既说得通道理,为何向彭文良动刀?”
赵都安理所当然道:
“彭文良乃是逆贼,当然可以动刀。袁公不是,自当以礼相待。”
袁立声音忽地一沉,威严之气扑面而来:
“好一个以礼相待,既无文书,可有彭文良通敌铁证?!”
赵都安想了想:“有一些,但不够铁。”
旋即他又笑了起来:
“不过等将人抓了,就如在池水中抛下大石,必会引得鱼群慌乱溃逃,到时,铁证想必会浮出水面。”
“想必?”袁立气笑了,他忽地提高声量,不悦道:
“我都察院堂堂四品御史,岂容你等凭借个‘想必’,便捉拿入狱?以为只有诏衙可动武?”
哗啦——
话音落下,院外头突然再次冒出来大群官差,看衣着打扮,竟是府衙的捕人,为首的更是京城神捕,甫一冲入,便纷纷按住刀柄,与梨花堂的人对峙起来!
人群骚乱。
赵都安意外地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袁立,道:
“袁公知道我们会来?”
袁立语气淡然:
“梨花堂冒出个新缉司,本官岂会毫无关注?只是,你们敢第一个闯来都察院,的确令本官意外。”
这一刻,赵都安突然回想起当初,自己想要扳倒大理寺卿周丞,就曾求助袁立。
后者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打通各大衙门,将一批陈年卷宗送给他翻阅,而不只身为“李党”重臣的周丞不知,连李彦辅的目光都被遮蔽住。
是了,陛下昨夜下了委任旨,袁立这老阴比便得到了消息,猜到诏衙要对清流党动手,所以有所准备……
赵都安沉默了下,意识到凭武力带走彭文良很难了。
并不是说,梨花堂的人打不过府衙,而是双方一旦刀兵相见性质就变了,那会让局势变得很复杂、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