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都安不乐意了,看向这家伙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
他的记仇小本本上,又添了一个名字。
绣衣使浑然不知,自己已上了赵阎王的黑名单,他环视周遭,淡淡道:
“王妃和郡主应在内宅吧?王爷是亲自将她们带过来,还是我等动手?呵,终归是女眷,鄙人手下的大头兵,若是冲撞了王妃和郡主,就不好了。”
“贼子敢尔!”
世子徐千怒了,他气的手指颤抖,扭头盯着徐安:
“父王!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我们不能再退让了啊!”
徐安富态的脸上肌肉抽动,似在挣扎。
他闭上眼,心头苦涩。
同一个夜晚,两拨人都来逼他站队。
他一辈子秉持不上赌桌的原则,可今日,终归被逼到了死角。
“爹!该做决定了!”
世子牙齿咬的嘎嘣作响:
“与他们拼了……”
徐安仍在摇摆不定。
这里终归是镜川邑,如今朝廷兵马尚未抵达,赵都安等人,真能斗得过慕王……吗?
绣衣使眯起眼睛,抬起手,背在身后,做了个手势。
顿时,一群披坚执锐的叛军沉默中攥住了刀柄。
暗处潜藏的冯小怜等人,此刻也死死攥住了武器,蓄势待发,一道道目光,聚焦在徐安脸上。
赵都安同样高度戒备。
局势很微妙。
哪怕他自忖己方战力很强,可倘若徐安选择倒向慕王,一声令下,这群叛军与王府内护卫一起对他们出手。
也会很麻烦。
哪怕他可以安然无恙杀出去,甚至杀死这群人,那闹出的动静,也足以令这次行动提前失败。
沉默、压抑、紧绷至极的气氛中。
没人注意到,从被绑架后,便始终没怎么开口过的郡主眼神突然凌厉起来。
徐君陵目光投向堂内举棋不定的父王,轻轻一叹。
下一秒,她突然高声喊道:
“王府护卫!动手!铲除云浮叛军!!”
这一声极为突兀,瞬间打破了平衡!
赵都安愕然地看向身旁的郡主。
绣衣使与徐安父子同样懵了。
潜藏暗中的冯小怜突然叹息一声,率先双膝一沉,人如离弦之箭自隐蔽处掠出,手中长剑横扫。
“啊——”
数名叛军惨叫一声,脖颈裂开刀痕,喷出鲜血,仰头栽倒!
当郡主喊出“王府护卫”四字时,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再藏匿。
如同一个信号释放,刹那间,王府护卫们下意识地从暗中掠出,窸窸窣窣声里,黑暗里一道道人影伴随刀光掠出。
“迎敌!”绣衣使面色大变,近乎本能下令。
清脆的拔刀声连成一片,叛军们如惊弓之鸟,便与扑上来的护卫厮杀在一起。
战斗爆发的极为突然。
堂内的徐安还没回过神,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攥住了!
世子眼珠通红,激动地喊道:“杀光!杀光他们!”
被叛军欺辱了几个月,世子只想尽情宣泄愤怒。
徐君陵扭头,一双明亮的眸子迎向赵都安,挤出笑容:
“现在我父王没有选择了。”
好女儿……哄堂大孝了属于是……赵都安心中大呼干得漂亮,松开钳制她的手,同样开口:
“咱们也别看着了,这帮人一个都不能跑掉。”
星光扭曲,金简抬起法杖,解除了众人隐身状态。
玉袖没有动手,强调道:“贫道与金简只对付神龙寺和白衣门。”
她的原则性向来很强。
赵都安撇撇嘴,迈步走出,身后浪十八与霁月如影随形。
厮杀声中,绣衣使在战斗开启后,便飞退入军阵保护中,此刻循着郡主的声音望去,正看到凭空浮现出的六人。
“赵都安!”
绣衣使瞳孔地震。
仿佛明白了什么,这一刻,他毫不犹豫,斗篷突兀掀起,将自身如大鸟合拢双翼般包裹起来。
浓浓黑烟,自他毛孔中喷涌出。
“扑棱棱……”
这位一手缔造了绣衣直指的头领,竟化为一只怪模怪样的黑鹰,振翅掀起狂风,如离弦之箭,拔地而起,朝天空飞去!
速度奇快!
眨眼功夫,就飞出王府院墙外!
“不好,他要跑!”世子咋咋呼呼喊道。
赵都安却气定神闲,手腕一抖,镇刀落入手中。
仰头望天,只见约莫一次呼吸的功夫,一声凄厉鸟鸣,本已飞走的黑鹰如陨石般,原路返回,自夜空中坠下!
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拍了回来!
“哗……”
霁月眼尖,鬼鬼祟祟地探出手只一点,一团水球被她从院落池塘中拽出,轰然砸在黑鹰身上,令其羽毛湿透,跌落在地,显出人形。
绣衣使惊怒交加,忽觉危险袭来,拧身掏出一面小盾牌,“铛”的一声,挡住了劈头盖脸斩来的一柄雪亮弯刀!
浪十八沧桑的脸上浮现一个笑容,收刀回撤。
怎么撤了……绣衣使愣神时,只觉心口蓦地绞痛,他垂下头,愕然看到一截刀尖刺出胸口。
赵都安站在他身后,拧转刀柄,镇刀内蕴藏的气机轻而易举,绞碎脏器。
拔出刀,在地上抖落一缕血线。
擅长隐匿、刺杀、偷袭,却并不擅近战的绣衣使不甘地倒在血泊中,眼孔灰暗,失去了色泽。
一刀结果。
“原来只是个神章境,那你装什么逼……”
赵都安嘀咕了句,收刀归鞘。
与此同时,霁月与浪十八也扑入叛军中,配合冯小怜等王府内一众武道高手。
很快就将这一队士兵杀绝,内宅院中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血腥气渐渐浓郁。
“君陵……你……”
这时,徐安已是一屁股,瘫坐在太师椅中,目光复杂地看向走来的女儿。
徐君陵一扫往日甜美文雅的形象,抿着嘴唇,在淮王身前半蹲下,伸出雪白柔荑,攥住了老父亲那双冰冷的手,仰起头,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决绝:
“父王,我们没有选择了。”
赵都安迈步,微笑着踏入内堂,打趣道:
“王爷生了个好千金。”
世子冷冷地盯着他,心想本世子就不优秀么?
你是不是针对我……
徐安见状,忽然长叹一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满是欣慰与释然,他苦涩道:
“为父看来的确不适宜这个时代了,也罢。王府今后也该交在你手中。至于你哥……不提也罢!”
世子茫然地瞪大眼睛——不是,干嘛不提啊……
淮安王又看向赵都安,面色复杂:
“你方才说,本王若肯助朝廷平叛,可从轻处置。”
赵都安含笑道:“本官承诺,依旧有效。”
“好!”徐安猛然起身,眼神中也显出狼一般的狠厉来!
生意人本性,做决定前或犹豫不定,可一旦已无退路,选择了押注,也就没有了畏缩的可能,理应全力以赴,一往无前。
“接下来,你要本王如何配合你?”
早这样不就好了……赵都安笑了笑:
“在此之前,我想先问清楚,王爷知道今夜这帮人会来?”
徐安苦笑道:“不知是今日,但也猜到这几日会有动作。”
通过他的解释,赵都安很快弄明白了原委:
赵师雄归降朝廷后,整个镜川邑山雨欲来,各家都在紧张观望局势变动。
淮王府眼线早已得知,徐敬瑭试图撤回云浮,同时,这段时日在积极转运物资。
而本地各个士族,也在转运名单之上。
“所以,王爷你早知道徐敬瑭可能对你们动手?”赵都安惊讶。
徐安点了点头:
“的确有猜测,可这个节骨眼,本王也无法贸然撤离,只能在家中派人严密防守,本以为,徐敬瑭哪怕有这个心思,但本王终归与那些士族不同,他会亲自来见我,再行商谈。却没想到……”
说着,他看了眼台阶下死去的绣衣使,眼神憎恶。
赵都安皱眉道:
“所以,对方今晚过来,很可能意味着,徐敬瑭也要准备撤离了?才对各家动手?那其余士族……”
徐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