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西鸿武功虽高,但他这等为求荣华富贵,不惜攀附女真权贵的家伙,哪来风骨可言?
加之早被欧阳锋打到彻底胆寒,此时又听说连完颜三兄弟都变成了无头尸身,对欧阳锋的要求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只是连连点头,唯恐他暴起杀人。
之后又小心翼翼问道:
“我师弟司徒青……”
“男人好色无妨,只要养得起、顶得住,娶一百个、一千个也都由他。但他嗜好淫虐,败坏了许多良家女子清白,这毛病我忍不了。”欧阳锋淡淡道:“他必须死。”
越西鸿眼角微跳两下,叹道:
“只求欧阳公子……给我师弟一个痛快。”
欧阳锋瞥他一眼,知此人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哪怕师弟对他再是忠心耿耿,他为求自保,也不会为师弟出头。
这种人,利用可以,却断不可引为心腹,必要时,还得给他上点手段。
只可惜西夏地宫里并没有“生死符”。
不过似乎可以研制一些“三尸脑神丹”、“豹胎易筋丸”之类的补品,专门用来赏赐这种有些利用价值的恶人?
心中这般想着,欧阳锋淡淡说道:
“我杀人没那么多花样。现在,可以说说你的龙门搏浪掌了。你师弟司徒青用的那套刀法,你应该也会吧?与我一并说来。”
……
午夜。
金克宋行气疗伤结束,遭黄药师重创的膻中穴勉强舒服了一点,刚一睁眼,就瞥见一道身影坐在榻边,正就着油灯光芒翻阅着一本书册。
他怔了一怔,正奇怪何人会在自己帐中,可看清那人脸庞,金克宋顿时失声叫道:“欧——”
刚说出一个“欧”字,就见那人冷眼瞥来,金克宋霎时哑了嗓子,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他额头冷汗如雨,脸色苍白如纸,颤声道:
“你,你是来杀我的?”
欧阳锋摇摇头:
“黄药师嘴巴可不留情。他把所有人的阴私揭了个遍,连各人做过的恶事也都一一抖落出来,唯独到你时,只说你数典忘祖,恨错了对象,却并未说你做过何等恶事。”
金克宋惨笑:
“身为赵佶之孙,本身就是一种罪。”
欧阳锋淡淡道:
“但你无法选择出身,错并不在你。你也不曾享受过任何赵佶子孙的好处,不曾尝过一天皇家富贵。我猜你幼时甚至曾因出身饱受欺辱。但即便如此,你取金克宋这种名字,甘为女真爪牙,乃至想助金克宋……这就真恨错对象了。你非稚童,个中道理,你当明白。”
金克宋沉默不语。
欧阳锋道:
“好了,我此行也不是来与你谈心的。你剑术不错,身上可带了剑谱?”
金克宋冷冷道:
“杀了我,直接搜身不就是了?”
欧阳锋认真道:
“你想死的话,我并不介意成全你。但我想,你一定很想看到金国、宋国灭亡。”
金克宋霍地看向欧阳锋,只觉此子简直……
金国可是五千余万人口,拥兵百万的上国。
宋国亦是人口八千余万,富庶无比,兵甲如云的强国。
你一个西域高昌国的国公,与两国之间,还隔着一个带甲十万的西夏,你凭什么……
金克宋很想呵斥欧阳锋异想天开,胡言乱语,不知天高地厚,可瞧着他平静深邃的眼神,金克宋心中不知怎地,竟也腾起一抹荒谬希望,燃起一道不切实际的小小火苗。
“你此言……当真?”
“快则五年,慢则十年,西夏便会改国号,国主也将改姓。”
“我……有生之年能看到金、宋灭亡?”
“你今年不到四十,当然可以看到。”
“好!”
金克宋自怀中摸出一本册子,递给欧阳锋:
“这是长白剑法的剑谱,里面还有我练剑的心得感悟。”
欧阳锋接过剑谱,翻了几下,抛给他一只瓷瓶:
“这是我配的疗伤药,对你的伤势有些帮忙。能让你好得快一点。”
顿一顿,又问:“知道祝虎跑到哪里去了吗?”
“那个食人魔?”金克宋皱眉道:“你不会连他也想招揽吧?”
他虽与祝虎、孙彤同处一营,但也就是这几天才刚刚结识,此前双方并无交情,甚至崆峒双煞的恶行,他也是听黄药师说了才知道。
与食人魔共事,金克宋觉着自己接受不了。
“不。”欧阳锋摇遥头:“以食人为乐,我不能忍。他的武功也不算绝艺。我只是对他那对黑铁手套感兴趣,不仅铸造手法精妙,材质也相当不错,似乎融入了少许玄铁?”
“祝虎没在营里。”金克宋道:“或许是找地方葬他妻子去了?”
欧阳锋淡淡道:“也可能是吃他妻子去了。”
金克宋脸色一黑,只觉胸口一阵作呕。
欧阳锋站起身来,轻轻一拍他肩膀,“以后,你可改叫‘赵克宋’。比金克宋好听。”
金克宋点点头,看着欧阳锋离去的背影,不知怎地,竟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
71.第71章 71,华山开派!
71.
次日。
周祖陵山。
欧阳锋屹立山坡,林朝英、黄药师一左一右,与他并肩而立,看着山下马岭河上,那顺流而下的一条条木筏。
木筏上,堆满了兵甲军械等各种缴获,亦有大量义军伤员。
在欧阳锋三人面前以真名“王中孚”自称的王重阳,站在一条竹筏上,向着山上的欧阳锋三人深深一揖,持续好一阵,方才缓缓直起腰身。
欧阳锋三人也远远回了一礼,目送义军队伍远去。
“黄兄弟怎不跟着去了?”
欧阳锋看了黄药师一眼,问道。
“此战虽大获全胜,但王兄的义军终究不能成事,跟着去又有何意义?”
黄药师背负双手,悠然说道:
“还是跟着你们去华山,看你们开宗立派更有趣一些。”
林朝英道:
“你为何如此笃定王头领不能成事?”
黄药师看向欧阳锋,说道:
“欧阳兄以为呢?”
见这小老弟似有考校之意,欧阳锋淡淡道:
“不得时势,大事难成。”
他其实是想说王重阳缺乏群众基础的,不过想想还是换了种说法。
“不得时势,大事难成么?”
林朝英若有所思。
黄药师则是赞许地看了欧阳锋一眼,似是对他的脑子能跟上自己的节奏颇感欣慰,口中说道:
“当今金帝完颜雍,是一颇有作为的皇帝。其人虽对契丹、汉人等非女真族裔防范极深,但治国理政很有一套。他并不主动发起战事,自隆兴议和之后,宋金之间已经多年未战。同时也与西夏、高丽都保持友好。
“他本人厉行节俭,不尚奢华,对官吏则是打击贪腐,崇尚廉治,于民间则休养生息,重农劝桑,大力鼓励手工产业,他不仅兴修水利,甚至还大规模治理了黄河……
“总之,自完颜雍继位,二十多年治理下来,金国国力可谓蒸蒸日上,各族百姓日子也都还过得去,比起南边宋国都不算差了。
“纵然权贵压榨小民难以避免,女真欺压汉民、契丹等族也是常有之事,以至小规模民乱不断,但以当下时局,真无法掀起足以动摇女真根基的大起事。毕竟,宋国那边,大大小小的民乱也是从未断过,可赵家不还是安安稳稳坐在龙椅上?
“依我之见,金国也好,宋国也罢,至少以目前的时局,几无可能因内乱改朝换代。再过几十年,等两国都腐朽不堪,无可救药,出现王朝末年景像,那时内部起事或许能够成事。现在却还是太早了些。”
说到这里,黄药师轻叹一声,说道:
“我观王头领麾下义军将士们,其实也已失却心气了。昨夜奋战,只为死中求活,大胜之后,固然人人欣喜,可庆幸的也只是能够逃出生天,并没有因此变得战意昂扬……”
欧阳锋默然颔首。
黄药师方才那番话,其实就是在说缺乏群众基础。
老百姓可不会管什么华夷之别。
金国老爷会压榨百姓,宋国老爷难道就慈悲了么?
既然金也好,宋也罢,老爷们都是一丘之貉,那么并没有沦落到水深火热,日子还能过得下去金国百姓们,谁又会冒着杀头抄家的风险,跟随王重阳造金国的反呢?
时局如此,王重阳也是无可奈何,躲进活死人墓自闭,或许已是他注定的结局。
三人沉默一阵,林朝英忽然问道:
“欧阳,尚未与王头领见面时,伱就几次提起过他。此次见面,怎没与他切磋武功?”
欧阳锋摇摇头:
“王头领有伤在身,此时与他切磋,胜之不武。”
黄药师亦道:
“我三天前潜入周祖陵山,初见王兄时,他身上伤势还相当沉重。但昨夜就已能上阵作战,甚至力压那完颜银树……以我观之,王兄当是用了一门极霸道的内功,强行恢复了内伤。此举大逆常理,虽令他伤势飞快痊愈,却也在损耗他的元气,或会妨碍他的寿数。”
欧阳锋缓缓颔首,“王头领抗金多年,不知受过多少次伤。若时常以这种方式自愈,那他的寿数……”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王重阳的“先天气功”确实霸道,欧阳锋记得,这既是一门可以养生的内功,亦是一门可以极限激发潜能,使人武功狂飙突进的霸道内功。
一灯修炼先天功之后,注重养生,很少与人动手,连女色都不近了,所以能活到三论还老当益壮,内力也养成了三论第一。
而王重阳,很可能是因为抗金多年,频繁受伤,又因形势紧迫,不仅没时间养生,还不得不时常以先天功激发潜能,恢复伤势,提升武功,以至于后来哪怕内功练到天下第一,却也只活到了五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