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要请真君一缕神意入身,首先要沐浴更衣,以示敬意,然后还要焚香敬神,在真君座前诵念经文……
听着如此多的繁文缛节,季惊秋一时有些沉默。
请个神,需要半天时间做前置工作?
这也太形式化了!
神当放在心里,而不是流于表面!
仰头望向神庙中央,监兵神君的神像巍然屹立,气势肃杀威严,令人心生敬畏。
如果自己在东3煌星那夜没有感应错的话……
季惊秋悄然停步,前面的祭司仍就在往前走,似还没有察觉。
季惊秋双手合十,闭目缓缓拜了三拜,心中默念监兵神君的名号。
前方的祭司恰好回头看到这一幕,面色陡然严肃,心中是又气又无奈。
这孩子性子也太急切了些!
希望此举不会惹恼神君。
他刚要上前阻止,玄而又玄的气息降临,一道玄奥深邃的虚影凌驾神庙中,天地间瞬间满是肃杀之意。
监兵神君真的响应这小子,显神降临了!
祭司在瞬间跪下,聆听神念,很快面色再变,冥冥中,他听到了一声幽长的叹息,监兵神君竟然罕见地表达出了类似厌恶的情绪……
他抬头看去,发现季惊秋不知何时盘腿而坐,
他叹气,也不知道此子是在哪里开罪了神君。
他抬脚准备上前,替神君驱逐此子。
他本人对此子没有什么恶感,无非是急切了些,可现在神君传来恼意,即使刚刚有大师为其撑腰,他作为神庙祭司,也必须出面驱逐!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流光自神像眉心破空而至,射入季惊秋眉心。
祭司抬起的脚悬在了半空。
面色困惑。
神君厌恶此子,却还是传下了赐福,这是为何?
不对,那似乎不是厌恶的含义。
而是……
不情愿?
已经两百高龄,侍奉神君多年的祭司,遭遇了生平第一件难以理解之事。
就在这时,滚滚煞气如天瀑般垂落向下方的季惊秋。
祭司倒吸一口凉气,神君竟以自身的杀伐煞气,助此子淬炼心灵?!
这可是神选的待遇!
……
季惊秋盘腿坐下,心火飘摇如风雨中的孤灯。
仿佛冥冥虚空中,睁开了一双混沌幽邃的虎眸,遥遥凝望锁定了他。
无尽肃杀的凛冽之意从上至下,冲刷着他的心神,饶是他以住定修为稳定心神,不断告知自身这只是幻觉,可却是依旧无用。
这难道是请神入庙的考验?
就在他有些撑不住,准备遁入内景时,冥冥一道叹息无奈响起在他的耳畔。
【你来寻吾难道不是为了砥砺刀锋?】
季惊秋福至心灵,遁入内景,以监兵神君降下的兵戈煞气砥砺心中万古刀。
【吾且问你,你当真要助那庄姓小儿破开第六限?】
季惊秋疑惑,在心中问道:“神君连这都知道?”
【此事甚大,吾等一直都在关注。】
季惊秋精神一振:“敢问神君,此事联邦高层为何要……”
监兵神君骤然打断了他:
【你想问什么,公平?这世间何来的公平?你出生地狱是公平?世家子弟生于世家是公平?他庄不同天生武慧是公平?这世间没有公平,只看选择。】
【况且,此事上,联邦并不亏欠庄不同,若无吾等镇守于此,他早在三十一年前就已沦为邪神傀儡。】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时势造人,天地运势决定了,第六限就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即使没有他庄不同,也会有季不同,赵不同,来为众生开道。】
【当然……即使严苛如吾,也必须承认,他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非常好!】
听到最后一句话,季惊秋轻呼一口气,道:“我想知道,回应庄前辈的究竟是谁,是神君口中的时势吗?”
【是时势,是他自己,也是心灵荒野深处的四魔之一——梦魔。】
“梦魔?”季惊秋微怔,这是否与人工智能梦神有关?
【不错,梦魔的本质之一是‘回应并实现一切有灵众生的美好期愿,哪怕是以一种畸形的形式’。】
【庄不同能得到祂的回应,并达到当下的结局,可以称之为无可复制的奇迹。】
【某种意义上……他可以说是梦魔的神选,联邦没有出于安全考虑将他人道毁灭,已经是仁至义尽。】
【正常而言,吾等不会与人泄密这些,哪怕只是对那些存在产生认知,都会与祂们产生牵连,但你是例外。】
季惊秋沉吟道:“神君的意思是?”
【呵呵,真希望祂们的分神能自投罗网,主动进入你的内景世界。】
季惊秋无言,最后道:
“请神君助我砥砺刀锋。”
【可。】
【此外,吾等早已分出一缕神意在你内景中坐镇,替你分担苦海之重,已无法再赐你神意,日后少来神庙。】
季惊秋若有所思。
他遥遥可见的神柱般的景象,就是联邦的诸位神君?
不知过了多久。
监兵神君的话语幽幽传来:
【最后……管好你家的那只虎崽。】
季惊秋面露愕然,可神君却已离去。
他静默片刻,看向面前的五把万古刀。
在神君的本源煞气冲刷下,每一把,都已磨至当下的极尽锋锐。
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极限。
感受到神君已经离去。
盘坐在内景天地的季惊秋,仰头望向分别坐落于天地间的十一道神柱,轻轻揉搓着靠在他腿边打盹的胖虎。
“你个小家伙……也学会外包了?”
……
……
第五日。
这一夜,暴雨如注。
也是季惊秋来四守星后所遭遇的第一场雨水。
季惊秋没有撑伞,天人第一限的馈赠,铜皮不坏,在熔炼了宝身后,让他得以做到雨滴如滚珠在皮肤上滚落,而不黏连浸润进肌肤。
这种感觉格外奇妙,是触感的升华,让他乐此不疲。
他从星辰集团归来,提着青主,往陪练室大步走去。
雨水如瀑流淌在他脚下,远处的天空隐有雷霆躁动,斑斓色彩的全息影像在雨幕中依旧未停,照亮了黑暗中的建筑轮廓,真实与虚幻相结合。
季惊秋忽然停步。
这条街道从五天前就人去一空,不出所料是被某些人清场了。
而现在,一辆移动式的厢车停靠在路边,一位老人忙碌在厢车后。
闻着空气中的饭菜飘香,季惊秋驻足,认出了那位老人正是在监兵神君庙帮过自己的那位。
原来不是龙虎道场,而是……
季惊秋似有所料。
他径直走了过去。
“老板,来两份招牌,其中一份打包。”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为他端上了一位清汤面,上面铺着一个荷包蛋。
季惊秋愕然道:“这就是您的招牌?”
“年轻人,不尝尝怎么知道好不好吃?”老人平淡道,“纯手工拉面,这个年代已经很少了,在四守星这种地方更是屈指可数。”
季惊秋浅尝了一口,眼睛一亮,是他以貌取面了,这面条是他两世为人吃过最筋道的!
而且面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仅仅是一口,他这些天的紧绷和一点点积攒的负面情绪,都在瞬间一扫而空!
他长长吐了口气,在雨夜的灯光下宛如白龙,然后一鼓作气,连汤带面吞入腹中。
“爽!”
“老板再来一碗。”
“没了。”老人瞥了他一眼,“限量一人一碗。大半夜的这是去哪?”
“您大半夜的在这开店?”季惊秋不答反问。
老人摇了摇头,也是个油盐不进的小子。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老人忽然道。
季惊秋放下筷子,略微犹豫后,点头。
“……这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老人将打包好的外带放在季惊秋面前,低声道,眼中的光彩在瞬间变了,仿佛铅色云层压抑在天空上,眸光幽邃,眺望向漆幽夜雨深处的巷子尽头。
这一刻。
老人眼中的云层仿佛崩塌了,大雨随同外界一样瓢泼而下,幽然伤寂如暗流涌动在空气中。
故事……开始了。
“太长的话那就不听了!不然面条都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