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将军的额头沁出了汗，他仍自逞强道：“你老糊涂了吧？军营里哪有什么小姑娘？”
327.第327章 坦白
327.
孙尚书撕下手里饼，蘸了肉汤再塞进嘴里，老神在在地看着孙将军在那里狡辩。孙将军说完后，他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来到边关的第二年，那年你十二岁，带着将士们巡逻。在那块碑下，捡到一女婴，你收在身边，一直抚养至今。”
“这……”
“哼！你们一帮子粗枝大叶的蠢蛋，能糊得了谁。只要有心人想查，便没什么查不出来的。”
“朝廷都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难道他们还会为了这点儿小事斩了你吗？”
“军令如山。”
“你要真觉得军令如山就不会收养她了。”
“我刚来这里时见过一个佛门头陀，他告诉我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读书少，不知道浮屠是什么，更不知道七级浮屠和山哪个更大，索性就这样吧。而且那孩子是在那块碑下捡到的，许是天意吧。”
孙尚书不置可否：“那小姑娘叫啥名？”
孙将军嗫嚅了一阵，低声说道：“她叫破军。”
孙尚书眉头一跳：“这也是天意？！”
孙将军解释道：“她是在那块碑下捡到的，黑渊关风季风沙大，我来时那块碑已经模糊不轻了，捡到她时碑上只看得出破字。
所以那些军士便以破为姓，给她取了个名儿叫‘破将军’，我听着不吉利，就揍了他们几下子，谁知道他们就干脆改成了破军。
大哥走得早，这里又消息闭塞，那些士卒都不知道大哥的名讳，所以我才认为这是天意，并非是我不避大哥的讳。”
“也许真有天意吧，走吧，带我去见见那所谓的世外高人。”
孙将军缩了缩脖子：“呃，既然你都知道破军的事了，那我便直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我刚才有一些微不足道的保留。”
孙尚书闻言一愣，勃然大怒，敲打着桌子吼道：“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见状孙将军不敢再隐瞒，将这些天里发生的事如实汇报，甚至就连他为什么会夜宿象姑馆，也一并说了出来。
孙尚书听得越来越怒，好几次都差点儿没忍住想要捶爆他的脑袋。最终等孙将军说完后，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为了隐瞒她，便在密信里隐去这么多事，如果此次带队的不是我，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
孙将军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如果我是破军，你会在这种事上隐瞒吗？”
孙尚书愣住了，此时孙将军的脸似乎与另外几张记忆中的脸重叠了，那些脸都在口口声声地质问他。孙尚书很想回答不会，因为类似的决定他已不止做过一次。但，他的小儿子孙不归，是他仅剩的家人了。
见到自己父亲迟迟没有吭声，孙将军欣慰地点了点头：“你瞧瞧，你只把我带在身边养了十年都如此不舍，我养了她十二年啊。”
孙尚书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摆摆手：“罢了，罢了，带我去见见那几人吧，我需确认他们是天人还是天魔，如果是天人，有了破……那丫头这层关系，对我大顺而言便是天大的好事。
如果是天魔，我也只能尽力拖住他们，拖到护国真人来为止。”
“呃……”
“有屁快放！”
“其实我还有一小丢丢的事没说。”
“孽畜！你还瞒了什么？！”
“那群人当中，只有一部分是人。”
“什么叫做一部分是人？！”
“另一部分就是妖咯。”
“这种事你也敢瞒，你是要气死我吗？！”
“唉！就我这段时日的观察，那妖可比人善良多了。”
孙尚书破罐子破摔地说道：“罢了罢了，来都已经来了，你就直接带我去见，一切我自己看吧。”
孙尚书现在是真的不确信这鳖孙还有没有隐瞒什么，还是自己去与那些人比较靠谱。但是在市集上，提前开溜的王、吴二人却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危机。
“我和你说，我来之前就打听过了，这黑渊关附近长大的羊是没什么膻味的，再加上当地人喜欢用红柳枝串着肉烤，就更没有什么膻味儿了，留存下来的，都是浓浓的肉香。”
“呃，道兄，我禁食荤腥的。”
“没啥，我就是这么一说，到时候我吃肉你吃饼就行了。”
吴主持闻言无奈地摇摇头：“对于刚才的事，你怎么看？”
王监正懒散的答道：“还能怎么看，怎么看都是个人，而且那孙将军的身上，有怒气，有怨气，有愤懑之气，却唯独没有杀气。”
吴住持也补充道：“出招也是处处留手，也就是老尚书关心则乱，一时没有看出来罢了。所以道兄你带我来此，是想亲眼看看那天人到底如何？”
王监正摇了摇头：“没，天人在集市的北边儿，我特意带你绕到南边来。”
“那我们这是？”
“刚才不就说了嘛，吃饭啊。大营里的饭食是伙头军做的，这些时日你还没吃够啊？黑渊关里的饭食想来大抵也是差不多的。难得这附近有个集市，我就带你换换口味吧。”
“呵呵！”正如王监正刚才说的“我吃肉，你吃饼”吴住持这一路走来，还真没发现除了蒸饼外有什么是他能吃的。那烤饼和煎饼，都是会放荤油的。对他而言，在这里吃还不如回大营呢。
他正想找个由头回大营用饭，但他一抬头，突然发现一个蹲在摊贩前的人影。他便立即拉住了王监正。
王监正疑惑道：“干嘛？”
吴住持面色凝重的对着王监正说道：“来到黑渊关后，我就时常使用望气法观察周围，那个蹲着的矮壮汉子你看到了吗？”
“买蜂蜜的那个？”
“是，他的身上没有气。”
“啥意思？”
“人身上有人气，淡白如烟火，如果加官进爵，那又会附上青气，如果流年不利，遭逢劫数，便会有黑气。而那人身上什么都没有，要么他是一个机关木偶，要么他就用了手法掩住了自己的气。”
“什么人没事干会掩住自己的气啊？”
“还记得我去御书房找陛下那天吗？”
“妖王？！”
“恐怕……咦！人呢？”吴住持发现刚才蹲在摊位上的矮壮汉子消失不见了。
“没想到单纯的掩住妖气还不行啊。二位，吃蜂蜜吗？”
二人闻言如遭雷殛，伴随着话音响起的，是从他们身后飘来的蜂蜜清香。
328.第328章 探查
328.
李灼光他正在用午餐，但是没多久，就看见发财哥带着两人走了上来。一人作道士打扮，另一人穿得倒像是官服。
李灼光随意的问道：“发财哥，这两位是？”
熊发财示意两人入座，两人乖乖照办。妖王相请，还能咋办，幸亏是请入座，而不是请上桌。
熊发财也坐了下来解释道：“我刚才在买蜂蜜时碰上了他俩，他们居然发现了我妖族的身份，我怕另生枝节，干脆就将这二位请过来聊聊。”
李灼光点了点头，其实这种事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本来就未勒令孙不归隐瞒他们的情况，那孙不归会上报朝廷也是在情理之中。
况且李灼光本就想要借助大顺朝廷的势力来进行探查，就算朝廷的人不来找他，他也会去找朝廷的人。
“来者都是客，来来来，这里的烤羊肉串可真是不错。”李灼光将一只装满了羊肉串的盘子推到二人面前，王监正倒是拿起羊肉串就开吃。
只是那吴主持，手里捻着一根羊肉串，脸上的表情快要哭出来了。李灼光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法服，恍然大悟道：“小师傅可是要斋戒。”
吴住持点了点头。
“艾莉。”李灼光招了招手。
艾莉随手一扔，就是数枚蔬果扔了过来，李灼光随手用空盘子接了，就放在了吴住持的面前。吴住持看着盘子里的蔬果微微一愣，那水灵灵的样子，根本不是事先存在冰窖里的样子，而且这蔬果的种类可真是……
吴主持抬起头，好奇地看向了那名为艾莉的人，结果当他看见艾莉的面容时，眼睛瞪得溜圆，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了吧？
王监正早就不着痕迹地将桌上的众人扫视了一圈，当他发觉吴住持注视的时间过长后，在桌子底下碰了他一下，吴住持这才收回目光。
李灼光直接开口问道：“不知两位何处高就？”
“大顺钦天监监正，王明王同尘，道号神羽子”
“大顺道院住持，吴远吴趋行，道号灵晨子。”
两人均没有选择隐瞒或者说谎，这里还是大顺境内，如果连他二人都藏头露尾，那置大顺颜面于何地？
“这次前来是收到了孙不归的信件”
王监正摆了摆手说道：“是我钦天监察觉到北方星象有异，所以前来查看。”
“哦？星象显示出了什么？”
“吉星高照。”
李灼光呵呵一笑：“你不老实啊。”
王监正面色一正：“我为钦天监的监正，唯独在星象一事上，我不会含糊。”
“既然吉星高照，还用得着带着大军前来查看？”
这时候吴主持看了眼熊发财说道：“是我用望气术看见了北方妖气冲天，这……这和吉星高照有些……不搭。”
熊发财郁闷地说道：“你们这里，妖族的名声也这么差吗？”
吴住持有些奇怪，你们妖怪在人族这边什么名声难道你还不知道？但是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于是朝着熊发财拱了拱手：“敢问能请这位妖王前辈显露气息吗？”
熊发财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显露气息倒没啥，反正我这么憋着也挺难受的。妖王什么就别提了，我这种妖族离妖王还差得远呢。”
说完，熊发财就解除了收敛气息的法术。吴住持直呼好家伙，就像他本来只想对方点根蜡烛让他看看清楚，但是对方直接打开了火箭推进器。就这还不是妖王？但是细细想来也没毛病，妖王离他还差得远。
但即便被汹涌袭来的妖气所淹没，吴住持还是拼命地睁大着眼睛看着什么，但他看了半晌，都没有看到什么。甚至他还觉得包裹着他的这股妖气十分的温暖，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蜂蜜味儿。
哦，这是错觉，是那只妖王中的妖王正在吃蜂蜜。
随后吴主持收了功，他向着王监正说道：“没有一丝血气，甚至没有一丝杂气，这位前辈怕是从来都没有吃过活物。我从未见过如此……精纯的妖气。”
王监正得知此事也非常的惊讶，倒是熊发财有些不满：“什么叫没有吃过活物，要是生吞活剥，那与野兽有何区别？”
李灼光不自在地将头转向一旁，他家附近有棒子来开店，招牌菜就是活章鱼，他当时可是吃了不少只。
见着众人好说话的样子，吴住持又看向其他人，让他意外的是，其他人并没有收敛自己气息。
两个小孩都是人类，而且那个小女孩居然身怀他大顺军方的武道真气，倒是那小男孩看不出跟脚，只能看出是个高手。峨冠博带的青年男子气息中正平和，也是个人类。
但那极其美貌的女子就让看不透了，像人却又不是，隐隐透出一股子天人合一的韵味，难道真的是仙女？吴住持又看向了那仰躺在桌前，正从这美貌女子手中接过青枣的黄皮子，是大妖没错了。
有了前面的熊发财，吴住持看到大妖也不觉得惊讶了，虽然有杂气，但好歹没吃过人。能将如此大妖养作宠物，就算不是仙女，其跟脚也必定不凡。
不过当他看向李灼光时，差点儿叫出声，这还是人吗？那赤红色焰光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狂暴之物，真是血肉之躯可以承受的？此人简直就是个塞满了乱七八糟东西的炼丹炉，甚至炉子下面还一刻不停地用猛火灼烧，这人下一秒爆体而亡都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这人不仅没爆体，甚至还神情自若，脸上未见一丝痛苦之色。而他的气息……无量那个天尊啊，就连妖族前辈都知道不要茹毛饮血，你到底生吞活剥了多少东西？！你就差没吃人了！
修道二十余年，吴主持算是开了眼了，他终于知道了为何师门会送年轻弟子入世修行，呆在山里，哪能见到这种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