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牵马走进镖局,欢呼的声音好像比上一次回来的时候更为热烈。
魏河一脸崇敬地将赤骊牵走,李存孝顺势关心了一下魏家姐弟最近的情况,实际上也是在问镖局的近况。
答案是还不错。
财富并不会凭空消失,乱世当中百业萧条,但总有行当会因此而兴。
在楚丘时飞虎镖局受到慕容家针对,一个镖单都拿不到,最后不得不远走。
但是在宋州城,李存孝身为两位宗师大佬的亲传弟子,可以说他也是根粗大腿。
白香山还想以后在城防上借力,自然不会吝啬对飞虎镖局的一点善意。
城卫军虽精锐,但数量摆在那,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所以一些没那么重要的押运任务,自然外包出来给亲近府衙的势力。
而飞虎镖局毫无疑问是其中的受益者。
眼下镖局既不缺粮食医药,也不缺金银财宝,战争带来的利益分配,足以让城中许多势力眼红。
但是白香山的态度摆在那,刺史都要示好,其他人又哪里敢有什么异动呢?
“三郎,这一切都多亏了你啊。”
听说李存孝回来,张力士、石铁和崔家兄弟一刻钟内便先后赶来。
张夫人出来露了个面,随后便去张罗中午的宴席去了,留下一群人在此叙话。
“师父这话太生分,弟子能有今天,也都是靠着镖局。”
“乌鸦反哺,应有之义。”
李存孝说这话发自肺腑。
他也不是得到金刚杵便无敌于天下了,总有从弱小一步步成长到现在的过程。
张力士和飞虎镖局一开始是他的庇护所,等到实力达到瓶颈了,又充当了新的平台,为他遇见契此和太乙创造了机会。
神兵绝学也好,宗师级别的大腿也好,都少不了张力士牵线搭桥。
眼下镖局享受的这些,是应得的。
“.我收了个好徒弟啊。”
张力士看着弟子,感慨万千,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张大,我要是你,晚上做梦都能笑醒,怎么露出这副表情?”
崔耀还是大大咧咧的样子,说着说着便咧开了嘴笑:
“贤侄,你上次给的五脏丹真他娘的好用。这丹药,就是比妖魔肉带劲!”
“粗鄙”,崔炜翻了翻白眼,但心里也认同弟弟的话。
不仅是府衙,天鼓寺对飞虎镖局也多有优待,其中就包括购买丹药,能享受其他城中势力没有的内部价格。
有了充足的资源,镖局的实力自然是稳步增长,在城南早就已经站稳脚跟,乃至如今甚至有点进入第一梯队的趋势。
哪怕张力士如今还只是黄庭小成,哪怕如今崔家兄弟隐约知道,李存孝不在寺中,而是跟着其他高人在修行,但是以圆华为首的一众僧人态度依然很亲切。
若是按照叶乘霄和张月鹭的说法,那如今天鼓寺中,李存孝的地位都能和诸位首座比肩了。
唯一不曾预料的,或许就是战争来得比想象得还要快。
安居还没有半年,烽烟就已经再一次笼罩在众人的头顶。
镖局的生意才刚起步就因为战乱结束,但府衙的特殊关照却让镖局的权势逆向增长。
这一切的变化,全都来源于眼前的青年。
‘也就只有老二这种混不吝的性子还能像以前一样,我和张大,却是已经没法将三郎看做一个晚辈了。’
崔炜不经意间和张力士对视,二人眼中都闪过复杂的神色,旁边崔耀则兴致勃勃地向李存孝请教脏腑修行的经验,时不时还大笑出声。
“今日府上好热闹啊,张师弟家中难不成又添喜事?”
李存孝闻言神色一动,看向厅堂的正门,只见张月鹭、叶乘霄还有明烛跟在一个面相很眼熟的僧人后面。
他凝神细看,很快惊讶地开口道:
“圆华师叔?您怎么如此清减了?”
“哎呀!李师侄!李师侄!”
惊喜肉眼可见地在那张瘦出了下颌线的中年人脸上绽开,圆华高兴地连叫两声。
小腿踩得飞快,带起一阵风,把他从前撑满如今却有些空荡的袖管和衣袍吹动。
“你也知道,白刺史闭城戒严,咱们天鼓寺素有威望,自然要帮着安抚百姓。师伯我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又在思虑突破第五境的事,食不能寝,夜不能寐.”
圆华说到这,话锋一转,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个玉盒来:
“但是现在好了,住持说我有苦劳,终于让德聪首座赐下一枚定心丹。”
“这下,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定心丹?
李存孝闻言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当初还有这么一回事。
才几个月而已,他已经从脏腑境界抵达黄庭大圆满。半年的时间,走过了圆华十几年走过的路,甚至比对方还要走得更远。
契此和太乙还有些紧张,可对他来说,突破真形境界是手到擒来的事,甚至一突破就跨越入定、住定、出定,直趋真形圆满,叩问天梯,也并非不可能。
这时候看到圆华为了一颗定心丹,为了那一线之隔就可能入魔的地狱而寝食难安,他心里便涌现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圆华并不能看透人心,他只觉得今天上门正是个好时候。
说着话,他还示意张月鹭和叶乘霄过来,像是邀功一样:
“最近罗汉堂也在安排外门弟子巡视街坊,我就把两位师侄,和劣徒明烛安排在一起,互相也有照应嘛。”
“有劳师兄了”,张力士知道这是对方的特殊照顾。
城内巡逻,轻松又安全,但也保不齐出什么意外。叶乘霄和张月鹭只是第二境筋肉,明烛则是第三境脏腑。
再加上圆华时不时的看顾,可以说是十分周密。
“稍后家宴,师兄务必留下,喝一杯素酒。”
“那怎么好意思.”
圆华假意推脱,却不时拿眼神去瞟李存孝。
后者自然会意,也出言挽留,圆华连忙答应,嘴角都翘了起来。
这番场景,看在众人眼里,又是另一个味道。
很快到了晌午,石铁本来带队在外,紧赶慢赶,终于在开席的时候回来。
觥筹交错,盘盏往来。
在这样大战临近的时候,和亲朋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饮几杯家酿,尤其地使人放松。
木叉坐在身旁,一丝不苟地汇报着自己这段时间修炼的成果。
李存孝耳旁萦绕着弟弟的声音,看着难得聚齐的众人,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
好像从头顶到脚底绷直的一根线,都得到了松弛,得到了休息。
直到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乞丐?”
石铁听着手下镖师小声说话,皱了皱眉。
“你拿些吃食给他,让他走不就行了?”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给他了也不肯走。”
那镖师神情变得微妙起来,“我让几个兄弟把他弄走,可是”
“四个大汉去推他,那人纹丝不动。”
“我看他身上有点修为,上去过手.”
石铁看着手下的表情,有些吃惊了。
“你也拿他没办法?”
“铁子,出了什么事?”
张力士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一开口,宴席间便逐渐安静起来。
“师父,好像是有人来闹事。”
亲朋好友都在这里,石铁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也没有因此对手下摆脸色,说着便要起身。
“我去看看吧。”
“在飞虎镖局闹事?”
圆华闻言不禁笑出来了。眼下宋州城里,李存孝可谓是最粗的一根大腿,连自家住持德正都比不上,是谁会这么有眼无珠,来踢铁板?
“张师弟,你不妨把这乞丐叫过来,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要是个没见识的外地人还算了,若是城中的人,那我倒想问问,这是安了什么心?”
石铁闻言看了眼师父,张力士想了想,还是点头。
飞虎镖局崛起得太快,难免有人眼红,有个机会杀鸡儆猴也不是坏事。
“连脏腑境界的高手都没几个,筋肉、气血、气血飞虎镖局不过尔尔。”
衣衫褴褛的男人跟在镖师的后面,穿过回廊。
他神态放松,不像上门要饭的,眼神间隐隐还有睥睨之态,不住地打量来往的镖师和仆从婢女。
“雀儿,快来追我呀!”
“幼娘,咱们别跑了,我想回去吃绿豆糕。”
“不行!你肯定是想单独去找木叉,你之前就是这么做的!”
“胡说!我.本来就是我先来的!”
张雀儿和石幼娘追逐打闹着从院子里跑过,看到镖师身后的那个乞丐,好奇地看了一眼,便又离开。
但那乞丐却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眼底充满了渴望,嘴角甚至流出了涎水
“喂,快跟上!”
带路的镖师呵斥了一声,乞丐像是一下被惊醒了一样,加快脚步的同时,脸上更是露出惶恐。
他入教以来杀人不少,但还没吃过人,方才的那番表现,并非他的本意。
满面尘灰的脑袋迅速低垂了下去,心底不断默念:
‘将军,请您暂且忍耐。等到城破之日,满城幼女尽可奉上,供您享用.’
来来回回默念了几遍,几息之后,竟然真的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你要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