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不写日记 第291节

  胥怜笙淡淡回道:“我托他办了事,他心里高兴,就差人送花过来。”

  冯绣虎点头:“这帮男人让你耍得团团转,他们好心好意给你送花,结果被你转头插在了死鬼前夫的灵牌前,要是被他们知道,不得气死了。”

  胥怜笙眼眸半垂:“没关系,他们进不了这间屋子。”

  冯绣虎轻抖烟灰:“事情我大致都搞清楚了,但有些问题没想明白,只有靠你本人解惑,所以咱们边聊边问吧。”

  胥怜笙展颜一笑,释然后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她抚平裙摆,随着把二郎腿轻轻翘起,那股独属于“胥夫人”的气质也在身上浮现。

  “二爷请讲——妾身也想听听,二爷说得对不对。”

  冯绣虎也不禁笑了,他用手指轻点胥怜笙,笑道:“怜笙呀,你差点就把我也骗过去了。”

  “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有一个特点——既是真话,也是假话。”

  胥怜笙不置可否,轻挑地把冯绣虎看着。

  冯绣虎舔舔嘴唇:“你说你从浆罗溪那会儿就听说过我们,因为仰慕,所以结交。”

  “这话倒也不假,但你没说的是,你可不仅只是听说过马二叶三这两个名字,而是在那时候你就已经知道,叶三是迷雾教会的代行者。”

  “也正是这个信息,才让你决定利用他。”

  胥怜笙大方承认:“没错,但利用三爷只是临时起意,却未曾想变数出在你马二身上,才使我一步妙棋走成了臭棋。”

  讲清了这一点,冯绣虎才好将所有事情从头说起。

  “自从你那死鬼男人翘了辫子,你就一直在暗中阻挠大国公的事业发展……”

  胥怜笙出声打断:“他有名字,先夫名叫沈振邦,振国安邦的振邦。”

  冯绣虎斜眼吊着她:“我就叫他死鬼,你咬我?”

  胥怜笙眼皮跳了跳,她和冯绣虎接触得不多,对冯绣虎明显缺乏足够的认识。

  见胥怜笙不再吱声,冯绣虎继续往下说了。

  “你为了给那死鬼报仇,就开办了食无鱼,因为你需要生意人这个身份摆在明面上遮掩。”

  “随后你就利用自己的优势,用你最擅长的手段,在潜移默化中对府衙进行渗透,如果只是一两个男人也就算了,可你手伸到的地方,不论职务高低,全是府衙的重要关节所在,进行到这一步后,你仅凭借自己的一颦一笑,就能做到左右府衙的决策。”

  胥怜笙的眉毛微微扬起,笑着说道:“二爷明鉴,妾身可没勾引任何人,我只是正常散发自己的魅力,他们爱慕也好,觊觎也罢,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从来只听人责备蝴蝶食蜜一味索取,何曾听人怪过娇花太香徒惹蝴蝶的说法?”

  冯绣虎指着她:“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就一猪笼草。”

第422章名利场和钓场

  面对冯绣虎的指责,胥怜笙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掩嘴轻笑。

  “二爷这话有失偏颇,猪笼草怎么了?总归是有人喜欢。”

  “他们忍不住往跟前凑,妾身是拦不住的。二爷一番话把我打成了不知廉耻的狐媚子,却为何不挑那些男人的理?殊不知在千屿城这么多年,对妾身真心爱慕者有之,却也不乏垂涎妾身身子的,更有贪图妾身钱财者,觊觎妾身家世者,诸多种种,人心如此,才有了二爷今日所看到的群鱼争食的局面。”

  她抬眸扫来,语气里透着股问心无愧:“妾身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冯绣虎不置可否,冲她竖起大拇指:“你是会钓鱼的。”

  胥怜笙不懂这梗,于是淡淡回了句:“千屿城禁止钓鱼,鱼是金篓寨捕的,吃是达官贵人吃的,妾身不曾犯忌讳。”

  她确实没犯忌讳——千屿城禁止钓鱼,但没说不许钓男人。

  而整个千屿城的名利场,就是独属于胥夫人一个人的钓场。

  冯绣虎摆摆手,没在这个问题上跟她掰扯,继续往下说去。

  “你很谨慎,同时也有分寸。把府衙变成你手里的提线木偶,是为了在每个关键时刻冲大国公捅刀子,所以在绝大多数时间里,你只是在默默维护和这些男人的关系,而没有利用权势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道理很简单,你也很清楚,这种靠玩弄人心来影响府衙的方式终究不是真的把府衙变成了你的所有物,就像和提线木偶之间始终隔着一根线,摆弄得多了,线就容易断,还会崩着你的手。”

  “所以保险起见,你只会在针对大国公的时候施展你的影响力。”

  “大国公要在千屿城建造船厂,这是他下一步计划的重中之重,你看破了这一点,所以全力阻挠。”

  “这件事仅靠府衙和大国公角力,顶多只能做到拖延进度,于是你想了个釜底抽薪的法子——蛊惑鸮人罢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和大栓子搭上线的,但想来和接近我跟叶三的法子差不多。”

  “只是你唯独漏算了一点,大栓子为了炫耀,把你和他交好的事情抖了出去。”

  “当你得知后再想补救时已经晚了,你封不住悠悠众口,消息还是传进了威尔斯的耳朵里。”

  冯绣虎笑着拍起手来:“这时候,你一直藏身幕后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哪怕已经怀疑鸮人罢工跟你有关系,但威尔斯依然未把你和府衙联系起来,在他看来‘府衙拖延’和‘鸮人罢工’依然是两码事。”

  “所以在暂时搞不定府衙那边后,威尔斯就把精力放在了优先解决鸮人罢工上,于是他一直在找跟你直接对话的机会,却总是被你推诿过去。”

  “威尔斯不知道的是,这时候你已经有了紧迫感——千屿城虽然没有大国公给洋人撑腰,但威尔斯背后毕竟还站着迷雾教会,如果一直解决不了问题,他迟早会把教会搬出来施压。”

  “而这也是你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于是你不得不铤而走险,在威尔斯没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之前,将他杀人灭口。”

  “但威尔斯身份特殊,他如果死了,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迷雾教会更是会直接插手进来。这口锅你不敢背,也背不起,所以当下你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是——怎么才能使自己和这个大麻烦彻底切割。”

  冯绣虎指向阳台——顺子从进屋后就一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望着远处的城市景貌出神。

  “也就是在这时候,叶三出现在你的视野。”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这件事了。”

  “所以你故意接近我们,获取信任后,再制造一场意外,让叶三杀掉威尔斯,并主动把一切罪名揽在他自己身上。”

  “当迷雾教会插手进来后,便会顺理成章地得知叶三代行者的身份,从这一刻起,这件事就彻底成了迷雾教会的内部矛盾——不论是圣堂忌惮代行者,所以选择将事情一笔带过;还是圣堂最后会对叶三施以惩戒,这些都属于迷雾教会关起门来办的自家事了。”

  胥怜笙坦然颔首:“没错,这口锅我背不起,但三爷背得起。无论最后结果是哪种,三爷都不会有性命之忧,顶多受些责罚——所以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赶在三爷进圣堂前就把人劫走?只是为了给我找不痛快吗?”

  冯绣虎也点头承认:“没错,就是给你找不痛快——看到你不痛快,我心里痛快极了。”

  真实的原因他没说——他和顺子代行者的凭证是真的没错,但那是冯绣虎和冯大顺的,要是真进了圣堂,马二叶三这俩身份可经不起推敲。

  胥怜笙无奈一笑:“二爷还真是……童心未泯。”

  她本想说幼稚来着。

  冯绣虎问道:“但这里有个问题我没想明白,我们的出现只是偶然,但你面临的紧迫局面又必须解决——所以要是没有叶三,你打算怎么解决威尔斯?”

  胥怜笙平淡吐字:“石大脚。”

  “在原计划里,这本该是他的活。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比如以后铁皮船会影响他的营生之类的,教会那边很容易糊弄过去。”

  “而且石大脚本就是水匪,等他死在教会手里,我再主动给教会捐款,就说出资支持他们剿匪,届时教会出了气,还赚了名声,我也能和教会攀上一份交情,从而顺利抽身。”

  冯绣虎看不惯胥怜笙这副轻描淡写的样,伸手掐住她的脸蛋拉扯:“你心可真脏。”

  胥怜笙脸上被掐出了红印子,疼得直抽冷气。

  她也不反抗,等冯绣虎出了气松开手,才轻轻揉起红肿的地方:“二爷是替石大脚打抱不平?他难道算什么好人?劫道那些年,死在石大脚手里的人可不在少数。”

  “你说得有道理。”

  冯绣虎点头:“但他坏是他的事,他现在是替你办事的,你把他卖了就是你的不对。”

  “自从死心塌地跟了你,石大脚就再没做过劫道的事——唯一一次,还是为了在我面前演戏。”

  胥怜笙诧异看来:“二爷看出来了?”

  冯绣虎摇头:“当时没有,我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第423章给她一枪

  石大脚那天出现在芦苇荡不是巧合。

  当冯绣虎从茶馆掌柜口中得知“千屿城已许久没有匪患”时,就已经怀疑这一点了。

  所以在理清胥怜笙的计划后,冯绣虎也终于确定了这件事。

  早在他们还未抵达千屿城时,胥怜笙就已经“认识”了他们,所以才将金篓寨水匪安排在必经之路上,就等冯绣虎一行人出现。

  冯绣虎平静说道:“当时我不知千屿城的忌讳,所以没作多想。但现在来看,‘卖鱼’这份营生,既是金篓寨安身立命之本,还涉及到食无鱼的秘密,他怎么会把这件事轻易告诉我这个才见一面的外人?”

  “说明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进入千屿城后,必然会得知城内不吃鱼的忌讳,此时再联想到石大脚说的卖鱼,任谁的好奇心都会被勾起来——他的鱼到底卖给了谁?”

  他抬眼看向胥怜笙:“所以石大脚出现在我面前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我引到食无鱼来。同时还让我产生一种‘是我自己找来的’,而不是受他引导的错觉。”

  冯绣虎微微歪头:“石大脚这出戏是拿命在演,那时候你难道就不怕我直接把他宰了,连该说的话都没机会说吗?”

  胥怜笙缓缓摇头:“我考虑过这种情况,但我觉得大概率不会。因为浆罗溪送来的消息说,你是个贪财的人,所以我对石大脚有过嘱咐,必要时可以花钱买命。”

  冯绣虎恍然大悟——他倒是没否认这点。

  胥怜笙话锋一转:“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你似乎并不贪财。那天在竞买行,我提出要送你宝物,你却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冯绣虎咧嘴一笑:“你当时要是肯把宝物折算成金柱子给我,我保证立刻答应。”

  话赶话说到这里,冯绣虎又想起一个问题:“话说回来,那晚的设计图到底怎么回事?你也别糊弄我,我知道无肠竞买行是你开的,还有无忧坊也是——不是我说你,无忧无常无虞,你取名也太有辨识度了。”

  胥怜笙下意识看向了站在墙边往管道里投鱼食的方有六:“这位方六爷倒是一把捕风捉影的好手。”

  方有六头也没回,朝这边敷衍地拱了拱手:“胥夫人谬赞了,我就一‘贱役’,当不起你的金口。”

  胥怜笙颇显尴尬,冯绣虎偏过脸去偷笑。

  胥怜笙不再去触方有六的霉头,把话题落回来:“没错,偷设计图是我指使的,但那其实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

  “那时候威尔斯已经纠缠得紧,我却还未获取三爷的信任,所以才有了偷设计图一事。”

  “我想借此事暂时转移威尔斯的注意力,为自己争取到接近三爷时间。”

  冯绣虎皱眉不解:“用这么大的事转移视线,风险会不会太大了?”

  胥怜笙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将设计图交予府衙,此事对大玄百利而无一害,有何做不得?”

  “你还高尚上了。”

  冯绣虎又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冷笑道:“待会儿可别哭。”

  “二爷技高一筹,妾身心服口服,愿赌服输,自不会哭哭啼啼故作姿态。”

  看着冯绣虎,胥怜笙面无惧色:“二爷要杀要剐,妾身都一并受了。”

  她转头看向被束缚在藤蔓里的赵沐沐,语气变软:“只求二爷放过沐沐,她虽是我的身边人,但一切谋划都出自妾身之手,沐沐最多只是帮着传话,还不至于死。”

  赵沐沐悲声呼道:“夫人!”

  冯绣虎狞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他抓起胥怜笙手臂,将她粗暴地拖起来,甩到客厅中间赵沐沐的身边。

  胥怜笙摔倒在地,她双手撑着地板,刚直起上半身,头发就被走过来的冯绣虎一把揪住。

  胥怜笙被迫仰起头颅,露出白皙的脖颈。

  冯绣虎看向方有六,方有六拿起柜台上的水果刀抛过来。

  冯绣虎顺手接住,将刀锋抵在胥怜笙咽喉处:“马上就要跟你的死鬼男人团聚了,高兴吗?”

  头发被拽着,胥怜笙无法动弹,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二爷这话有意思吗?”

  “嚯,还真不怕死?”

  冯绣虎挑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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