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尔清脆的嗓音刚在冰砌的巷口响起，整个领地霎时沸腾了。
凑热闹的霜狼幼崽们率先从围栏缝隙里窜出，雪白的毛团子们追着麦尔的鹿皮靴撒欢，尾巴扫过结霜的石板路发出簌簌轻响。
屋檐下垂挂的冰凌被这阵骚动震得叮咚作响，仿佛在给这场突如其来的狂欢打着节拍。
“商队要出远门咯——！“乔伊帮着麦尔吆喝起来。
这声吆喝像火星溅进了油锅，此起彼伏的木门吱呀声里，裹着熊皮坎肩的铁匠举着冒热气的铁钳冲出来，火星子在他身后划出橘红的弧线：“给我捎三捆精钢钉！拿新打的冰镐抵账！“
隔壁面包坊的老板娘直接甩开烤炉把手，沾满面粉的手在空中比划着陶罐大小，发髻上的银铃铛晃得急如骤雨：“肉桂粉！要装在蓝釉罐里的那种！“
驯鹿场女工挎着的柳条筐里还沾着新鲜草料，她们七嘴八舌的声音惊得屋檐下的冰晶鸟扑棱棱飞起：“要会下彩蛋的珍珠鸡！羽毛越艳越好！领地里啥都有，就是没有鸡咧。烤鸡店都不开门了。“
就连平日威严的潜火卫队都忘了纪律，队长扒着瞭望塔栏杆朝下喊：“给我夫人带串珊瑚项链！要血红色的！“
麦尔的羽毛笔在羊皮卷上疯狂舞动，墨迹未干的清单已经垂到地面。
当她抬头擦拭额角的薄汗时，正看见云雾巨人从冰墙那头探出半透明的脸庞，雪花凝成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也被这人间烟火逗得忍俊不禁。
“都不要着急，一个个来。想要的东西告诉我，想卖的东西放在我左边。我登记起来。”
麦尔索性坐在了城主府前的桌子上，拿着一本厚厚的本子，用羽毛笔把领民的需求都记录了下来，一直忙活到将近傍晚她才忙活完。
“商业之神的交易上说，商业的本质是需求！
要买的东西和要卖的东西算一下，这一波光是解决村民的需求就能给领地赚六万金币！
新格鲁领实在是太富裕了！
按照一个奴隶1000金币计算，我能买60个！
哼哼，哪怕领主大人不给我一个金币，我都能完成他的任务要求。这商业部长的位置，我坐定了！”
第161章 肥羊和鬣狗
“烂香肠“罗特根蹲在腐指巷的断墙阴影里，用豁口的黄板牙撕扯着黑市换来的风干鼠肉。这些混着蛆虫的肉渣能填饱肚子，但带着死灵商人丢弃的裹尸布咸味，狗都不爱吃。
如果不是那该死的赌场榨干了烂香肠的钱包，他绝对不会吃这玩意。
两米高的吸血藤蔓正顺着铁匠铺烟囱往下爬，暗紫色藤须滴落的黏液在烂香肠脚边积成小水洼，倒映着青铜巨鹰雕像爪下转圈吆喝的亡灵商人。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上好的货物，打折卖了。只卖三天。”
烂香肠把风干鼠肉放下，从雕像爪下抬起头看着前方。
街道上，一位手持白骨权杖的死灵法师，正用生锈铁链拴着个外貌出众的幽灵歌姬。
烂香肠舔了舔嘴唇。他上周替“血喙“酒馆盯时见过这尤物，当时她还在酒馆里一边飘一边唱《月光十四行诗》，一大群客人对着她的裙子下摆流口水。
可如今她脖颈上却烙着六个滴血的奴隶码，半透明的蛛丝长裙破得能清楚看见肋骨架前的好东西。
“嘿嘿，这骚玩意这么快就成奴隶了。也不知道在赌场输了多少……啧啧啧，胆子真大。我们夜之山城，是你这种小幽灵能来的地方吗？”
烂香肠啃了一口手上的老鼠干，幻想着自己是个有钱的大贵族，掏出一把金币塞进亡灵法师的裤裆里，把这幽灵歌姬买下来，把她那永远冰冷的身体变得跟自己的体温一样温暖舒适。
想到妙处，烂香肠的嘴里不由得发出粗重的喘息。刚巧被巡逻的卫兵听见了！
“臭水沟的老鼠！原来你躲在这里，可算给我逮住你了！“戴着鹰盔的卫兵踢飞他脚边的鼠头骨，腰间的咒文口袋随着动作发出金币碰撞声。
“交税还是交命？“卫兵把咒文口袋甩在烂香肠面前，恶狠狠地问道。
“交税，交税！”
烂香肠谄笑着摸出三枚发灰的金币，在夜之山城，城主你都可以得罪，但就是不能得罪收税官。
烂香肠昨天赌得神志都不清醒了，依然记得留下这个月的三枚金币。
“算你识相。下次自觉点。”卫兵赏了烂香肠一脚，用咒文口袋把烂香肠手上的金币收了起来。
“轰隆！”
当金币消失在咒文口袋的瞬间，广场东侧突然炸开铁笼倾倒的轰鸣。
烂香肠和卫兵一同回头看去，一眼便看见几个亡灵法师正在施法解开装着骷髅兵的铁笼。
而那些骷髅兵的买家，是一群披雪狐斗篷的外乡人！
领头的小丫头举起手中的冰晶摆件，折射的幽蓝光线刺得烂香肠眯起了眼睛。
他认得那物件！被冰神赐福的寒冰摆件，永远不会融化，能一直散发寒气。
昨天墓园黑市里指甲盖大小的次品都拍出了两百金币，这丫头手里的足有婴儿拳头大。
“冰神赐福摆件，换二十个骷髅矿工加三个食尸鬼。成交？“少女清脆的嗓音让亡灵法师周围的吸血藤蔓都缩了缩藤须，恭敬地退到一边。
“当然！夜之山城没有任何人会拒绝这样划算的交易。可爱的冰神使者，请为我向冰神和商业之神致以最恭敬的问候。”亡灵法师那油腔滑调的赞美，听得烂香肠肠胃里都泛起了酸水。
“啧啧啧。这帮商人也太嚣张了。”卫兵啧啧称奇：“让一个小女孩拿着这么好的东西招摇过市，简直就像是说请来抢我一样。”
烂香肠眼睛一亮，立刻凑了上来，问道：“大人，是不是有人要对这群肥羊动手？”
卫兵转身，踢了烂香肠一脚，骂道：“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那是商业女神的信徒。在咱们夜之山城，商业女神的人谁敢动？”
烂香肠捂着肚子缩进墙缝，瞥见那女孩的袖口用金线绣着商业教会商路符文。
他顿时明白过来，难怪这群外乡人敢这么嚣张。
夜之山城，夜之商城。这座城市最强大的势力，无不隶属于商业教会。就连城主府都不敢得罪的税务处，也是商业教会代为管理的组织之一。
正是因为商业教会的存在，雄鹰王国才对这座城市的灰色交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烂香肠却没有被吓到。在夜之山城这么多年了，他非常清楚，这里有的是要金币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就算有商业教会的庇护，她们也得过这一关。
烂香肠眼珠子一转，悄悄地从街角的巷子溜走。绕到了正在交易的亡灵法师身边。
一群白兮兮的骷髅兵正在把巨大的铁笼子搬上马车。等铁笼子放稳后，它们又自己跳进了铁笼里，把铁笼关上，自己把锁挂起来。
“二十个骷髅矿工加三个食尸鬼，货齐了。您看……”亡灵法师嬉笑地站在麦尔面前，黑袍下两根白骨手指左右摩擦。
“嗯。”麦尔扫了一眼马车，满意地点了点头。“商业之神会见证我们的交易。”
她将手上雕刻成骷髅头的冰晶摆件放到亡灵法师手上。亡灵法师用法杖检测了一下，感受到冰晶里澎湃的寒冰元素。
它的颅骨里冒出了下巴快速张合的骷髅虚影，显然对这交易很满意。
“嘎嘎嘎，贵客您慢走，有空常来。”
见到两人分开，烂香肠立刻鬼鬼祟祟地凑到麦尔身边，小声说道：“尊敬的客人，我得到消息，有人想要对你们不利！”
麦尔的脚步一顿。她闻到烂香肠身上的恶臭，有些厌恶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这是我来到这座城市后，听到第三个人这么说了。
你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离开吧。我这里没有你要的赏钱。”
干他奶奶的！这群狗东西下手真快！
烂香肠心中暗骂。
他知道，肯定是跟他一样的鬣狗用一样的手法找这肥羊报的信。
烂香肠手上肯定是没证据的，他只是凭自己猜测过来碰碰运气。但他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便坚定地应道：
“客人，我有证据！我甚至知道是谁要对您下手。”
“嗯？”麦尔扫了他一眼，将信将疑地问道：“谁？”
“这个……”烂香肠搓了搓手指，疯狂暗示。
“滚。”麦尔理都不理他，一脚蹬上马车。
第162章 袭击到来
“哎！别别别啊！”烂香肠伸出手想抓住麦尔，忽然吭的一声。两根淬毒长矛拦在了他面前，那翠绿的矛尖差一点就戳到了他的下巴。
“你也配跟小姐谈条件？滚！”雪狐毛皮里，传出了洞穴人低沉的声音。
“我说，我说。”烂香肠叫道：“我先说，你们要是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就给我点情报费。要是我说得没道理，你们再赶我走也不迟嘛。
好的情报，能换一条命啊，大人。”
麦尔掀开马车的帘子，对着烂香肠招了招手。
“把他押过来。”
洞穴人的长枪从烂香肠的腋下钻过，一左一右将烂香肠架住，拖到马车下。
“说吧。”
“哎哎。”烂香肠连忙说道：“大人您是商业之神的信徒，有点牌面的势力都不敢在我们夜之山城动你。但有三股势力不在其中。
一个是阴影会，阴影会里的都是阴影之神信徒，整个组织里的所有人都是被夜之商城通缉的通缉犯。
对他们来说，身上的罪都够他们死一万次了，就算袭击了你们他们的处境也不会再变差。
还有一个是“丧钟街“的亡命徒。“丧钟街“是我们夜之山城最乱的街道。里面聚集了雄鹰王国的罪犯和土匪。他们平时的时候都很老实，因为他们也需要夜之山城这样一个销赃的地方。
可客人您的出手实在是太阔绰了。他们很难忍住干一票吃一辈子的诱惑。
最后一个最不容易出手，但他们一出手客人就会有大麻烦。
如果客人你想听的话，那就……”
“够了，扔出去吧。”
两个洞穴人长枪一动，烂香肠连忙收起嬉皮笑脸用脚背勾着马车底，叫道：“客人我错了，是我不识好歹！我说！我说！”
“停。”洞穴人们停下动作，麦尔冷若冰霜的脸浮现在窗口。“最后一次机会，懂？”
“懂懂懂。”烂香肠连忙说道：“最后一个势力是居住在腐指巷的守墓人。如果说亡灵法师是恶，那他们就是十恶不赦！
这是一群热衷于挖掘坟墓，把生灵埋进去变成亡灵的疯子。
他们其实不缺金币，因为他们是夜之山城所有亡灵商品最大的供货商。不光是骷髅兵等亡灵兵种，连与亡灵相关的宝物、图纸他们都能供应。
所以我说，他们不大可能向您出手。
但他们喜欢收集稀奇古怪的宝物，越珍贵的越喜欢。而且喜欢刨根究底，把宝物的来源搞清楚。
我在夜之山城这么多年，您手上被冰神祝福的冰雕我都是第一次见。他们肯定不会放过。
跟阴影教会和丧钟街的渣滓不一样，那些守墓人都是超凡职业，很难对付。”
烂香肠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客人，我得到的情报就这些了，就这三家可能对您下手……您看……”
“哼……”麦尔假装思考，眼睛斜着看向马车里面。
忽然间，一道声音在麦尔的脑海中响起。麦尔眼睛一亮，扔了一袋金币到烂香肠的怀里，对烂香肠说道：
“你敢冒死给我们传递情报，倒也算有几分胆子。这五十金币赏你了。
接下来。你跟着我们的马车。如果之后真的有人来袭击我们，我们再给你五百金币。”
五……五百金币！烂香肠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肥羊啊！半年只吃草不拉屎的肥羊啊！
他在夜之山城干半年都赚不到五百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