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任由方腊如何拼了命的挣扎,都依然无法冲破王文缠在他身上的层层叠叠神念,反倒因为他花了太多真气在体外,导致左右深处卡着的那一枚钢针又往前拱了不少,他几乎都能感知到钢针的锋芒擦中脑浆的冷冽感了!
“你当真要与本座不死不休?”
惊恐欲绝之下,他扭头声嘶力竭的咆哮了一声,同时起手就是一记博命式的大招状似疯狂的轰向王文,意图以不要命的打法,逼退王文、逃出生天:“明王降世、圣火焚天!”
就见他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颗从天而降的火球,裹挟着堪称恐怖的威压砸向王文。
王文直面着那颗火球,随手便将钢枪插在了身边,而后腾出双手与胸前似缓实疾的翻转一圈,而后迅猛的齐齐推出。
霎时间,一股湛蓝色的浪潮于他双手之间迸发,脱手的瞬间便凝结为一道翻涌澎湃的浪潮,狠狠的拍在了方腊所化的那颗火球之上。
沧澜九叠浪终极奥义·大海无量!
“嘭。”
一声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响彻夜空,一道华贵的紫色气浪仿佛涟漪般浩浩荡荡的推开,所过之处,楼宇崩塌、瓦檐碎裂如雨点。
“噗。”
王文发髻散开,长发乱舞的再次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然而他双眼却依旧死死的盯着半空中那道火红的人影,却是方腊那厮正意图借着反震的力道冲天而起、逃出生天。
他只得发狠的死死紧住后槽牙,凭着脑仁针扎般疼痛,拼命的一用力。
下一秒,就见到一连串“啊啊啊”的惨叫,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连人带戟重重的砸在了一片狼藉的地面之上,也“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然后整个人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王文见状,抓起身畔的大枪,就以标准的标枪投掷姿势,将大枪扎了过去。
“铛。”
大枪飞了出去,那道刚刚才软下去的人影,手脚并用的拄着方天画戟爬起来,破了大防般的嘶吼道:“侬脑子有问题啊?我就是一个拿钱办事的短工,你不追那个和尚,你追着我不放作甚?”
他百思不得其解,二选一这么大的运气,怎么就偏偏落他头上了呢?
“想知道啊?”
王文抹着嘴角的鲜血,嘴角慢慢翘起,笑纹迅速从嘴角爬到了眼角:“下去问江南十府的冤魂啊……哦,我忘了,你下不去了,你待会儿还得到我这儿!”
他说着说着,忽然乐不可支的捂着脸癫狂的大笑出声。
方腊不解的看着他,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勾八。
他刚想开口询问,就见到一道耀眼的电光朝着自己激射过来。
雷霆的速度,连他全盛之时都避不开,莫说他现在大残的状态下,只能竭力竭力鼓动所剩无几的真气,拿脸接王文的雷霆。
“啊啊啊……你是龙虎山张家的人?”
他怒号着大声咆哮道。
王文愣了两秒,才怒声驳斥道:“你他娘的才是张家人!”
说着,他再次一发狠,拼命的激发方腊左眼里的阴针。
没过几秒,就只听到“噗嗤”的一声。
电光中的方腊,脑袋炸出了一朵喇叭花……那花开的,甚是喜人!
第116章 若有南墙
明月似玉盘。
一道矫健的人影凭着皎洁的月光,在一座座高低错落的房屋楼宇之间快速移动着,魁梧的身量踏在瓦檐上,发出的声音竟然与猫咪在屋檐上的行走的声音相仿。
“吱呀!”
一扇窗扉推开,一名衣衫不整、放浪形骸的红脸儒生提着酒壶站在窗前,正要借着酒意即兴赋诗一首,抬头却只见皎月中间赫然印着一道衣袂飘荡的鲜明人影。
他蓦地睁大了双眼,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坠地。
屋内登时传出一阵酣畅的哄笑声:“伯兮兄,你醉了!”
“别闹,快来看天外飞仙……”
而半空之中,飞跃出扬州城墙的王文,感知着阳针的方位一路向西,先是踏水飞掠西湖,而后顺着湖岸的山势扶摇直上,最终落在了一座高耸、巍峨的七层八面佛塔之前。
感知到阳针就在这座佛塔之内,王文抬起头,借着月光低低念诵塔底大门上的匾额:“雷、峰、塔……雷峰塔?”
他愣了一秒,忽然忍俊不禁的挑起了唇角,有种想要张口“啊”几嗓子的冲动……
“孔圣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适时,塔底大门洞开,三名身披百衲衣、形容枯槁的老僧,手捧着一个红绸垫底的托盘徐徐走出塔底,为首的老僧面容祥和的端着托盘向王文微微躬身道:“老衲念无,张道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非待客之道。”
他的话音落下,身侧的两名老僧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齐颂佛号。
王文笑出了声:“那你们可高兴得太早了,洒家是不请自来的恶人!”
说着,他伸手一招,阳针便闪耀着暗淡的金光从为首那老僧手中的托盘之内,滴溜溜的飞回了王文手中。
王文握掌收回阳针,负起双手,阳针便从他的手心之内自动飞回他的发间藏好……
“张道友说笑了……”
念无老和尚仿佛听不见他语气中的恶意,和颜悦色的笑道:“常言道‘红花青叶白莲藕,三教原来是一家’,何来的敌我之分?”
王文“哈哈”大笑:“洒家只说洒家是恶人,几时提过敌我?好了,废话少说,洒家深夜到此,可不是来与尔等打机锋、对切口的,都痛快点,是你们主动交人、还是洒家打进去自己找,给个准话儿!”
念无老和尚面泛苦色,躬身放下手里的托盘,双手合十用近乎哀求的语气缓声道:“阿弥陀佛,如此良辰美景当前,张道友又何苦非要大煞风景?老衲觍颜,恳请张道友看在你我两家数百年的情谊之上,且先放下杀戮之心,品一碗香茶……”
“别跟洒家来这一套!”
王文抬头,仰望着高耸的雷峰塔,负在背后的双手蠢蠢欲动:“洒家生平只认一件事,那就是人做错事,一定有代价!”
“洒家不认为,洒家昨夜之所作所为便是对,所以洒家没走,等着你们出招!”
“你们也的确未令洒家失望……”
“洒家都没得选,你觉得你们有吗?”
他的声音极轻,但语气却异常的坚定。
念无老和尚听出了语气中的坚定,心中便知,他所说的道理,就是他所践行的道!
道,只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阻人成道,无异于杀人父母……
老和尚愁苦的幽幽一叹,不多言不多语的就地盘膝坐下,摘下脖子上的念珠拿在手里轻轻拨动,平静的说道:“如此,便唯请张道友先从老衲这身臭皮囊上踏过去……”
不仅他如此,连他身后那两名的老僧,也默默的原地盘膝坐下,摘下脖子上的念珠默默的诵经。
他们的声音很轻,但王文仍然听清楚了,他们念的是《地藏本愿经》。
随着他们的念诵声,三个老和尚脑后都亮起了一点纯净的佛光,佛光之中还隐隐有功德金轮的影子。
衬托着三名老和尚慈眉善目的模样,就仿佛是壁画之中的佛陀走入人间。
“咋的,打不过就改道德绑架了?”
王文看似漫不经心的嗤笑道,心头却真有那么一瞬间,迟疑了。
不只是对“好人举起”屠刀的迟疑。
还有直面佛门,乃至佛陀的畏惧……
人是骗不了自己的。
无论一个人平日里嘴有多硬、口号喊得有多响亮,真到了直面佛陀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去想,这世间上是不是真的有佛,又是不是真的有十八层地狱……
这就是宗教的伟力,它能让一个哪怕是打心眼里不信他们那一套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对他生出畏惧,最终保持“我不信你们,但我也不去诋毁你们”的态度,并把握住这样的心理,让无数人对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行为,三缄其口、视而不见。
王文不是圣人。
至少现在还不是……
但他也只是迟疑了那么一瞬间,他就又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假如佛祖真有佛门所宣扬的那么慈悲,那么祂就应该在哭泣,那么祂就应该比谁都更想捏死的祂这些作恶多端的徒子徒孙,假如祂不为祂这些徒子徒孙的所作所为感到悲伤、感到羞愧,那么祂就不值得他敬畏!’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不信佛,只因他们读过很多书,恰巧在他们读过的那些书里,有许许多多与佛门宣扬的“普度众生”理念背道而驰的真实历史。
于是乎,王文一步迈出,坚定的走向雷峰塔。
“假如……”
他轻声说道:“假如你们死后真能上西天、真能面见佛祖,劳烦你们帮我问他老人家一句,他老人家看得见这方世界的一切吗?”
说话间,他周身毛孔悉数打开,源源不断的往外流淌电浆,仿佛涨潮一样没过前方结跏趺坐的三名老和尚。
三名老和尚平静的念诵着经文,任由电浆将他们淹没,直至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才齐齐发出了一声幽幽叹息:‘是啊佛祖,您老人家看得见此方世界的一切吗?’
“啊啊啊……”
下一秒,一道狂狮般的雄壮人影冲破雷峰塔顶,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那样,满面青筋暴起的发出一阵阵愤怒悲伤之极的嚎叫。
“你说你,也不像是没有心肝的杂碎……”
王文裹挟着漫天雷霆冲天而起,正面撞在了那一头雄壮人影身上:“怎么就只看得见你们自己的苦楚,看不见他人的苦难呢?你们的众生皆苦呢?你们的普度众生呢?你们念的到底是佛,还是你们自个儿?”
他大声质问着,双拳如同两杆空气锤一样疯狂的锤击着雄壮人影那如同铜浇铁铸般的坚实胸膛,在一阵阵“铛铛铛”的打铁声,强行将他压回雷峰塔下。
“啊啊啊啊……”
雄壮人影癫狂的怒号着,不闪不避的抡着一双钵盂大的拳头疯狂的与王文对垒。
与王文的拳头砸在他身上发出金铁声不同,他的拳头砸在王文的身上,发出的声音闷沉浑厚似牛皮大鼓。
虽然二人皆是横练的行家里手。
但明显王文的横练功夫,要差了这瞎眼和尚不止一筹。
好在他护体内罡作横练的补充,再加上一身无限接近先天境的雄厚真气作后盾,才勉强在正面碰撞之中与他拼了个旗鼓相当。
二人之间的碰撞,就如同上古时期在广袤无垠的平坦大地上角斗的荒古巨兽那样,一举一动都能造成地动山摇般的剧烈动静儿。
他们就这样难分伯仲的相互纠缠着,砸穿了一层又一层佛塔,从佛法的最高层,一路跌落最底层……
整座佛塔,都在二人的交手之下都不停的震颤,落下无数陈年积灰。
这般难分胜负的纠缠了约有一刻钟后……
雄壮人影的状态依旧与刚开始时毫无二致,甚至嚎叫了这么久,连嗓子都没有嘶哑破音。
而王文体内的真气,又已经快要耗空大半了……
他心知不能再这般耗下去,于是便瞅准时间,抬手朝着偷瞄了好一会儿的雄壮人影那只瞎眼,狠狠的怼了过去。
只听到“梆”的一声。
他这蓄力已久的一拳,登时就打的雄壮人影那只本就血肉模糊的瞎眼当场就血肉横飞,一股真气更是顺着他这一群涌入了雄壮人影的眼眶里……
就只听到雄壮人影的嚎叫声戛然而止,完好的那只眼睛也骤然瞳孔扩散,就好像是被王文这一拳给干蒙了一样。
但王文清晰的感知到,这厮还活着!
‘这都挺得住?’
他心惊肉跳的按暗自嚎叫了一声,连忙接上一击扫堂腿,千钧巨力当场就扫得呆立在原地的雄壮人影头手倒转。
王文一把拽住他的脚踝,怒吼一声,催动绛宫雷如同给灯泡通电一样,彻底贯穿手中这具肉身,于此同时将他的身躯当成大铁锤,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其挥舞起来四下乱砸。
“嘭嘭嘭嘭……”
一阵拆迁般的剧烈动静之中,一颗光头撞穿佛塔墙壁,从佛塔之内伸到了佛塔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