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镇天司 第541节

  “三长老若要阻拦,”岳擎苍单手提起三丈岩笼,囚笼缝隙里渗出的土灵之气已凝成困龙钉,“不妨问问青阳侯的刀答不答应。”

  当岩台重新沉入地脉时,校场边缘的百年槐树突然拦腰折断。

  树身断面光滑如镜,隐约可见残留的刀意还在切割年轮。

  直到玄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才有弟子颤声开口:“岳擎苍三年前才先天境……”

  “山岳宗这是要借青阳侯的势,把东境江湖掀个底朝天啊!”三长老攥着半截断枝喃喃自语,枝头新芽正从刀痕里倔强钻出。

  ……

  东瀚郡城,朱雀大街。

  周氏商行的鎏金匾额在晨光下泛着暗红,三辆满载灵药的驼车刚卸下货,伙计们正吆喝着将玉匣搬进库房。

  “嗖——”

  破空声撕裂长街喧闹,九支玄铁箭矢钉入青石地砖,箭尾震颤的冰棱纹令驼马惊嘶人立。

  十二道黑袍身影踏檐而下,玄铁锁链在驼车间穿梭如蟒,瞬间绞住车轴。

  “黑冰台办案,闲杂退避!”

  当先的疤面统领振臂甩出墨玉虎符,森寒罡气将试图拔刀的护卫震飞三丈。

  库房内冲出的灰袍掌柜刚摸向腰间传讯玉符,咽喉已被冰棱洞穿。

  “周氏商行私贩军械,全部带走。”

  疤面统领抬脚碾碎染血的玉符,琉璃碎片里映出街角茶楼上数张惨白的世家子弟面孔。

  “咔嚓!”

  城南码头,周家货船的铁锚链被黑骑重斧劈断。

  甲板上试图跳江的账房先生尚在半空,就被渔网般的玄铁链缠成粽子。

  “水遁符?”码头暗桩里的周家供奉刚捏碎玉符,脖颈突然被冰霜覆盖。

  黑冰台缇骑统领自阴影中显出身形,掌心悬浮的冰晶里冻结着半截未燃尽的符纸:“金丹修士?押回诏狱慢慢审。”

  城西灵草坊,周家药铺的防御阵法刚亮起青光,就被三道从天而降的玄铁重盾砸成碎片。

  “三百年血参也敢掺腐心草!”黑冰台丹师捏碎手中药匣,碧绿毒雾尚未弥漫就被玄冰冻结。

  围观的散修武者盯着满地滚落的毒丹倒吸凉气:“周家竟在救命药里种蛊虫?”

  茶楼栏杆旁,锦衣青年手中茶盏倾洒犹不自知。

  “十二处产业同时查封……这是要连根拔起啊!”他颤声指向街上疾驰的黑骑,“你们看那囚车上的族徽!”

  对面黄衫女子指尖掐进掌心:“连镇守祖宅的周七叔都被押出来了,青阳侯这是要血洗东瀚郡吗?”

  角落里独坐的佩剑老者突然冷笑:“周家把持漕运时往军粮里掺砂砾,活该!”

  此言引得二楼雅座数道怒视,却见老者袖口隐隐露出半截黑冰台腰牌,顿时满座噤声。

  长街转角,卖炊饼的老汉将蒸笼盖得砰砰响。

  “早该整治这些喝人血的世家了!”他压低嗓音对排队食客道,“上月周家强买我侄儿药田,黑冰台的官爷一来,地契当场就还了!”

  挎篮妇人红着眼眶点头:“玄微观那些畜生用我家妞儿炼药时,周家管事还帮着数人头呢”

  码头石阶上,几个游侠儿抱臂看着逐渐沉没的周家货船。

  “听说青阳侯在白鹭洲找到了周家通敌的铁证。”疤脸汉子故意提高嗓门,“那些魏国弩机上可都刻着周氏族徽!”

  身旁瘦小男子踢着石子嗤笑:“何止?雪云宗灭门前,周家三爷的账本在黑市流转,你们猜上面记着什么?”

  他突然噤声,因为两艘悬挂陆家旗号的货船正缓缓入港,船头玄甲卫的陌刀在烈日下泛着血光。

  郡守府角门处,数名世家管事匆匆交换眼神。

第582章 已经很久没有人挑衅本侯了

  “要变天了……”绸缎庄王掌柜擦着冷汗钻进马车,“快给主家传讯,把跟周家往来的账册烧了!”

  车帘尚未放下,突然被玄铁钩镰扯碎。

  三名黑冰台缇骑如鬼魅现身:“王记绸缎庄上月接收过周家赃物,跟我们走一趟吧。”

  掌柜浑身一软,哆嗦着想说话,却根本说不出一句来。

  马蹄声远去时,门房小厮腿软坐地,怀中掉出半块刻着赵氏族徽的玉珏。

  暮色初临,十八辆囚车碾过长街青石。

  茶楼顶层,青袍文士望着囚车队伍没入镇抚司方向,手中折扇突然折断。

  “半日查封二十六处产业,连暗桩都逃不过……”他转头看向北方云雾缭绕的周家祖宅,“你们说青阳侯此刻到哪了?”

  窗外恰有寒鸦惊飞,血色残阳将九川河染成赤练。

  北麓村前,曹家达手中纸卷缓缓展开。

  他的双目眯起,目中透出精亮神光。

  “侯爷,对周家动手了?”

  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那满载粮食而来的数辆大车。

  那领头大车上,插着一杆“周”字旗。

  斜阳将北麓村口的青石板染成血色,曹家达的皂靴碾过草叶时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指尖摩挲着青阳侯赐下的螭纹鱼符,望着缓缓驶来的周家粮车,忽然想起三日前陶公子临别时的轻笑。

  独当一面,这是青阳侯对他的考验。

  “止步!”

  暗影司金越林的断喝惊起林间寒鸦,十辆雕着貔貅纹的粮车齐齐震颤。

  领头的周家执事勒缰,面上露出不耐。

  若不是陆家传讯,他们周家怎么可能为北麓村送粮?

  “曹县令这是何意?”周家三房嫡子周明远掀开车帘,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磕在鎏金门框上,“我周家可是奉了青阳侯令,特来赈——”

  “呛啷!”

  雁翎刀出鞘的寒光截断了他的话语,金越林的刀锋透出寒芒。

  “奉侯爷钧令,”曹家达看向周家车队,淡淡道,“周家子弟,全都擒拿。”

  二十丈外的古槐树后,陆长吾指尖的松子“啪”地裂开。

  他的面上露出一丝凝重。

  他身侧两人,此时也是面色之中闪过惊异。

  青阳侯怎么突然要擒周家人?

  一道道玄甲身影冲出,将大车围住。

  “曹家达!”周明远踹翻车辕跃至半空,腰间软剑抖出七朵青莲,“你不过是个七品县令,可知我周氏祠堂里供着多少道圣旨?”

  他手中剑光炸裂,惊得林中宿鸟乱飞:“等青阳侯滚出东境,老子要扒了你的皮点天灯!”

  曹家达面色不变,只一挥手。

  最后一缕余晖恰在此刻没入山脊,金越林玄铁面具下的冷笑混着马蹄声传来:“拿下。”

  “轰!”

  三百黑骑自山坳拐角处涌出,直接将周家车队冲散,一位位周家子弟被拖下马。

  “退——”周明远踉跄后退时,十二道勾魂索破空缠住周家领队的先天境后期供奉将其拖下大车。

  松林间突然响起苍老叹息。

  站在陆长吾身侧的赵氏族老,拄着的紫檀杖敲在青石上,溅起的火星照亮他眼底阴霾:“陆兄怎么看?青阳侯这般手段,就不怕寒了东境世家的心?”

  另一边,陆家三叔公摩挲着腕间墨玉镯,那镯子内侧刻着的暗纹泛着血光。

  仙道护身之宝。

  他望着林间惊起的夜枭,声音突然压低:“这位侯爷的刀,可曾问过哪座山敢拦路?”

  陆长吾突然轻笑出声,指尖弹飞的松子壳正落在溃逃的周家马夫发髻上。

  他望着被玄铁链贯穿琵琶骨的周明远,慢悠悠开口:“三叔公,青阳侯踏碎玄微观山门时,可曾因‘仙师’名头手软半分?”

  远处突然传来木材爆裂的脆响,一架架马车被劈碎车辕,其上堆积的粮食被搬下来。

  赵氏族老的紫檀杖握紧,他盯着陆长吾腰间新佩的螭纹玉珏,哑声道:“陆贤侄如今攀上青阳侯的高枝,自然说得轻巧。可东境百年世家盘根错节……”

  “所以侯爷在搬山啊。”陆长吾抚过玉珏上犹带血丝的纹路,面上露出一丝热切。

  “赵世叔不妨细想,当江湖、宗门、边军三条根系都被斩断后——”他忽然指向山下,那里正有黑骑将周氏旌旗投入篝火:“您猜世家这棵老树,还经得起几阵狂风?”

  这话让赵氏族老张张嘴,却一时说不出话。

  ……

  东瀚郡郡守府后堂。

  青铜鹤嘴炉突然“砰”地炸开火星,代郡守刘培元手中密报飘落在青玉案上,鎏金镇纸压住的“周氏二十六处产业尽没”字样犹在颤动。

  “赵兄,黑冰台的人直接破了周家族地,”他官袍下摆扫翻茶盏,褐色的茶汤顺着《东瀚堪舆图》上的九川河道蜿蜒,“连镇守祖祠的周老太君都被黑骑拖出来了!”

  郡丞赵德芳慢悠悠用银签挑亮灯芯,窗外骤雨在琉璃盏上撞出细碎闷响:“刘大人慌什么?青阳侯越是行事癫狂……”

  他指尖掠过舆图上一道道世家标记:“越说明他根本不懂东境的天,光靠杀,是杀不穿的。”

  窗外,一道惊雷劈开云层,让刘培元瞳孔收缩。

  “东魏大宗师已经到了断魂峡。”赵德芳手掌中茶盏轻抚,“等青阳侯的莽夫杀够十家八家,正好让宇文大长老试试新炼的血河剑……”

  刘培元突然按住赵德芳手腕,面上透出一丝慌乱:“周家主今晨曾派人传话,说若我等见死不救,他就把二十年来边军吃空饷的账册交给黑冰台!”

  雨声中混入铁甲铿锵,赵德芳嗤笑着甩开他的手:“账册?”

  “周家勾结魏国劫杀雪云宗时,本官就让听雨楼细雨剑抹了周家老五的脖子。”

  周家老五,正是周家掌管账册典籍之人,修为龙象境。

  赵德芳的话,让刘培元微微松一口气。

  不过他眼中,一抹忌惮闪过。

  今日能抹周家人的脖子,明日,是不是也能抹他刘培元的脖子?

  赵德芳仿佛没看到他目中神色变化,只蘸着茶汤在青玉案上轻轻描摹:“青阳侯以为自己在替天行道,却不知每颗周家人头落地,都会将他引向断魂峡。”

  ……

  赵德芳说的不错,张远确实已经前往断魂峡。

  但不是被周家人口中消息引去,而是他本就是要去断魂峡。

  青木马车停在道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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