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拓握紧手掌,呼吸凝重,片刻后道:“你告诉朕,他们想要什么?”
身为大魏帝王,宇文拓不笨。
天丹门助他,定然是有所图谋。
而且,是那种让他都难以抉择的图谋。
这话让玉阳子轻笑:“雍天洲上物资丰茂,陛下手中宝物乃是他们垂涎的。”
“还有,”玉阳子双目之中闪动精光,“天丹门研制几种丹药,想在东魏试丹。”
试丹?
这丹恐怕不是什么好丹。
若不然,阳天洲上有的是能试丹的人。
目光垂落,许久之后,宇文拓咬着牙,声音如九幽传来。
“朕,要张青阳死。”
玉阳子面上透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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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皇城。
钦天监。
大殿之中,不管是成国公陆钧,还是长宁侯苏靖,此时都是面上惊讶神色掩盖不住。
张远在东魏。
当讯息传来,他们连着确定三遍,方才相信这是真的。
此刻,元康帝特意命钦天监云渺道人主持,将星光映照在东魏皇都之外。
那星云光幕之上显露的,是青木车架前行,后方十万百姓逶迤跟随场景。
“陛下,”陈国公秦承业甲胄铿鸣向前半步,虎目灼灼如燃,“他单刀斩碎血河魔宗千年布局,救下的何止十万百姓!此等手段——”
这位沙场老将喉结滚动,竟难得语塞,最终重重一掌拍在蟠龙柱上:“痛快!”
痛快。
军伍战将沙场决胜,心中一定要有信念。
大秦武将战侯心中信念,就是守护大秦,守护百姓。
青阳侯张远这一次不但是奔赴万里,救下十万百姓,更是如江湖人一般,快意恩仇,斩血河老祖,破外域魔道无数年筹划。
这等手段,怎不痛快?
成国公陆钧抚须的手悬在半空,素来沉静的面容泛起波澜:“不止救人,更诛心啊。”
他指尖虚点光幕中绵延十里的百姓长龙:“携民心大势过境,东魏军不敢拦,天道不能罚,此子已深谙‘势’之三昧。”
他和苏靖都是看着张远成长起来的。
张远身为他和苏靖的嫡系,镇天司中人,张远的实力越强,他和苏靖也越多几分好处。
站在元康帝身后的余愧贞突然嗤笑出声:“宇文拓这罪己诏颁得妙极,镇天司中能人确实极多,青阳侯用人手段不凡。”
余愧贞身为殿前行走,是很少当着元康帝的面,在外人面前说话的。
但这一次不同。
他知道元康帝喜欢听这句话。
东魏皇帝被戏耍,颜面尽失,这就对比出大秦皇帝的威严。
果然,余愧贞的话让原本面色平静的元康帝面上露出几分轻笑。
元康帝负手立于星幕前,指节轻叩腰间玉带,原本紧绷的肩背随着光幕中青木车驾的移动渐渐松弛。
殿内星辉映得他侧脸明暗交错,嘴角忽地勾起一抹似叹似笑的气音:“好个张青阳,倒是有几分英雄气了。”
英雄气。
身为大秦战侯,掌东境整军大事,镇守东瀚郡,青阳侯张远却独行万里,深入东魏腹地,解救十万东魏百姓。
这等行径,透着的是江湖草莽气息。
重情义,轻生死。
元康帝这一句评价,直接就将张远行事定性。
若不然,过几日御史台中折子恐怕就要送到乾阳殿长案上。
擅离职守,行事鲁莽,这些理由都不需要编。
殿角阴影中传来沙哑笑声,黑袍老者枯瘦手掌轻握,淡淡道:“血河老祖虽不是这小子杀的,但这小子一刀破虚空,战力绝对已经到大宗师层次。”
传回钦天监的讯息比较详细,张远两刀破祭坛,一刀封天事情都有交待。
带镇天司二十八星宿柱下镇压的血河老祖分身前往东魏,吞噬血河老祖的谋划,也有讲述。
大殿之中其他几位战侯国公相互看看,面上笑意不减。
相比青阳侯的战力,他们更觉得张远的胆量,谋划,才是真的让人眼前一亮。
元康帝拂袖震散光幕上场景,光影流转,重新化为落鹰峡位置,二十二道代表大宗师的光柱正在吴道陵的剑压下明灭闪烁。
一人之力,战二十二大宗师。
天榜第一,九阳剑仙之名,名副其实。
第628章 天榜第一吴道陵要见青阳侯
苏靖抬头,按剑的手青筋暴起:“陛下,北境边军随时可出天海关!”
陆钧看向一旁挂着的东魏疆域图,目光紧盯云沧江出海口位置:“若在此处再烧把火……”
“不急。”
元康帝双目眯起,看着光幕之中冲霄剑光:“就让这位九阳剑仙再多为我大秦熬炼几块镇国柱石!”
以天榜第一来磨砺大秦柱石,这话也只有大秦皇帝敢说。
也只有大秦皇帝有这样的底气说。
此时,东瀚郡郡府的后堂花园石阶上,一身黑袍的温流身形挺直端坐,雁翎长刀横在膝头。
他身侧是腿上绑着灰白石膏,面色带着几分苍白的陈武。
两人看着前厅奔行的郡府官员,往来军将,面上露出笑意。
“咱侯爷,真是……”
“二十二位大宗师阻击九阳剑仙,孤身入东魏救下十万百姓,论搅动天下风云,还有能比得上侯爷的吗?”温流握紧手中刀鞘,目中全是难以压抑的振奋。
这几日他基本上都是驻留在郡守府,不少消息都是第一时间知晓。
至于陈武,上次在血河老祖与陆文昭刺杀青阳侯张远时候受伤,如今伤势还没好,硬撑着日日来后堂外守着。
陈武咧嘴笑,抬头看向沉下去的斜阳。
“三年前侯爷执掌西北三镇黑冰台,你可记得他是如何踏平血狼谷的?”
“三千匪寇裹挟流民围了永昌县,侯爷单骑入寨谈赎金,谈着谈着……”
“谈着谈着就把十七个匪首吊在旗杆上点了天灯。”温流下意识接话,指尖摩挲着刀柄,面上不觉露出笑意。
当年在西北境随着张远横行,三十骑就敢冲阵,百骑就敢杀宗师。
那时候的日子,何等畅快?
堂外忽有惊雷滚过天际,雨帘被罡风撕扯着拍打窗棂。
温流盯着檐角垂落的金云,突然低笑起来:“三年前侯爷在西北境杀人,多少人说他杀气太重,恐损阴德。”
“现在呢?”
“恐怕今日之后,整个东境说书人都要传唱,说侯爷孤身入东魏皇城,十万百姓的愿力把天道雷霆染成紫金色。”
“侯爷这样的胆魄……”陈武挣扎着起身,他转身看向远处,眼底映着北境方向冲天而起的二十二道宗师气柱。
“我陈武若不能誓死追随,百年后有何颜面见地下列祖?”
“温统领可还记得侯爷入京前安排我们来东境,说过什么?”
温流按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口中喃喃低语:“他曾说……”
“听说东境江湖纷乱,不知张某若是去东境,可能镇守一方江湖?”
“侯爷到东境,何止镇守江湖啊……”
温流笑着轻叹。
后堂之中,赵瑜听着外面话语,推开雕花木窗,看向东魏方向,面上清淡笑意。
“这家伙,总喜欢去做这些险事……”
赵瑜眉眼间的笑意之中,有几分无奈,还有几分迷离。
张远最吸引她的,可不就是这份生死看淡的担当吗?
她抬头,隐约可见落鹰峡方向冲天而起的金色光柱。
落鹰峡。
吴道陵指尖捏碎第八道袭来的剑魄残片,忽有所感地转头看向东魏方向。
身后金乌虚影陡然凝滞,千里沸腾的云沧江面竟在剑意冻结一层淡薄的霜雪,显出镜面般的死寂。
这是何等剑意!
“张青阳……”他瞳孔深处倒映出东台山方向冲天而起的功德紫气,鬓角白发无风自动,“好胆。”
最后两个字裹着剑魄震颤的嗡鸣,震得八十万剑修足下飞剑齐齐低吟。
天穹裂缝中坠落的流火被他周身剑气牵引,在身后凝成九轮逆时针旋转的赤金剑轮。
“锵!”
青冥剑突然脱鞘三寸,剑脊上《九阳剑典》的太古篆文逐一亮起。
十里外正在与雷昊联手的孟浩然闷哼暴退,手中诗剑竟被隔空震出裂痕。
“拿本尊当诱饵钓血河老魔?”吴道陵抚过剑柄处焦黑的雷击纹,那是三日前硬接紫城道人阴阳鱼留下的痕迹,“雍天洲上何来这般道理!”
最后半句陡然化作剑啸,九轮赤金剑轮轰然炸裂。
破碎的剑光穿透二十二道宗师气柱,将陆天枢刚刚成型的北斗阵图撕开百丈缺口。
八十万剑修同时呕血,脚下沧浪剑阵第一次出现溃散征兆。
硬碰一击,吴道陵身上剑气越发凝重。
“听着。”
吴道陵甩袖震开铁千山掷来的赤铁大枪,指尖在虚空划出一道似乎永不愈合的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