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连千两黄金都拿不出的松玄剑门,光是一批财货就价值十万!
那些曾让他陈溟散尽家财、踏遍东境求而不得的珍宝,此刻竟如碎石般罗列成行,冰冷刻板得如同辎重营仓库里的登记账簿!
陈溟胸口剧烈起伏,浑浊的眸子里先天罡气寸寸崩散。
他猛地抬眼瞪向李岳,喉咙里挤出嘶哑质问:“这,这是何处邪魔妖法?松玄剑门何时有了这等宝物……”
话音未落,窗外骤然炸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几十名青衣弟子围着一辆刚驶入院落的符纹板车,车上赫然堆叠着三扇铁背犀妖尸的断腿,黑鳞覆盖的筋肉还滴着腥臭魔血。
一个年轻弟子高举油汪汪的烤腿骨,齿缝里还塞着肉丝便嘶声狂笑:“预支的宗门贡献换的!今夜管够!”
妖肉腥气混着烤焦的脂肪味涌进大堂,李岳叹息着指向窗外:“您闭关这两年,东海前线每天都有如山魔材倾泻回云沧城。”
“九川盟打通商路后,连最末流的小派都能用贡献预支换妖肉淬体、凝元散破境。”
他玄青袍角微动,暗绣的鳞纹在光线下泛起幽冷光泽——那分明是“重山魔鳞甲”的下脚料改制!
三位长老默默上前。
大长老袖中滑出一柄短匕,匕身血纹钢脉络如活物搏动。
二长老掌心灵光吞吐,一颗凝元散正化作青烟没入经脉。
三长老更是从怀里掏出一块冰晶匣,匣内寒玉髓寒气让堂前石砖凝结白霜。
三人气息交叠,竟在陈溟颤动的罡气领域里撑开一片稳固空域,宛如辎重营里堆积如山的物资所化铜墙铁壁。
“烈刀门上月就押了二十趟商队。”李岳声音平淡却如惊雷,“他们宗主用预支换的破魔丹硬堆到宗师中期,门下弟子人人披挂东海流出的次级魔鳞护腕。”
他腰间玉佩再亮,宗师威压如潮水漫过陈溟全身:“如今百里宗门论强弱,看的是商队运力、预支额度!您若押送这趟货……”
陈溟佝偻的脊背忽然剧震。
货单上“铁背犀妖心三十枚”的墨字在眼前炸开,那年他跪求烈刀门赐半颗妖心未果,反被讥讽“穷酸剑修也配用东海宝材”。
而今三十颗妖心就轻飘飘写在十万两黄金的货单末尾,像极了辎重营冰库里随意登记的妖尸残骸。
窗外弟子撕扯烤犀肉的欢腾声浪阵阵拍来。
他踉蹡退半步,枯掌松开的货单飘落地面,正覆在紫檀木案爆裂的木屑上。
这位刚出关的“百里第一人”,终于在一片烤妖肉香气与符纹板车辙印中,听见了自己认知崩塌的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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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
炊烟袅袅地爬上东境九江郡城寻常人家的灰瓦屋顶。
儒生陈明推开院门,带进一身淡淡的簿册油墨味与远处符阵运转的细微嗡鸣。
“今日怎么回的这样晚?”妻子李婉在灶台边直起身,手上沾着面粉,语气带着关切,“饭都要凉了。”
“东海送来的货太多,”陈明脱下洗得发白的儒生长衫,挂在院角的衣架上,脸上虽有倦容,眼中却亮着光,“九川盟的几艘大货舟到了卸货区,掌柜那边人手全扑了上去清点,我也跟着核对清单,误了时辰。”
他边说边走向两个趴在小方桌上练字的儿子——城儿与晋儿。
小桌放在院角葡萄架下,桌上摊开的习字纸墨迹未干,两个孩子写得一脸认真。
陈明看着儿子们工整的字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连日操劳也掩不住的欣慰。
李婉撩起围裙擦擦手,刚要催促吃饭,却见丈夫走近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沉甸甸的灰色粗布包裹。
“喏,”陈明将包裹递到妻子手中,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掌柜说这次清点辛苦,管事给大家匀了点……边角料当彩头。是好东西。”
李婉有些疑惑,解开系口的粗布绳结。
包裹里赫然是几小块暗红色的肉,纹理粗糙坚韧,隐隐散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却并不难闻,反而透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生命能量。
分量远比看起来要沉。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这是……?”
“妖兽肉!”陈明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语调里的兴奋,“青阳侯麾下的大军在东海巡猎妖魔,送回后方九川盟的物资,听说堆积如山!”
“这些虽是分割时落下的碎肉,但蕴含的精气非同小可,寻常人家哪里弄得到?”
他看向小方桌旁,两个孩子也早被这小小的包裹吸引了注意力,放下笔,好奇地凑过来。
陈明拍了拍大儿子城儿的肩膀,又摸了摸小儿子晋儿软软的头发,语气郑重起来:“所以,往后你们兄弟俩,不止要专心读书明理,更要勤修武道,打好筋骨根基!这才是立身之本。”
“长大了若有机会,当为侯爷效力!为大秦尽忠!明白吗?”
两个孩子懵懂却又用力地点点头,小晋儿的目光更是在那暗红色的肉块上流连。
李婉小心地将布包收好,点点头,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有对丈夫工作的理解,有对这神奇肉食的珍惜,更有一份沉沉的期待。
她转身回到灶台前,将这些碎肉仔细洗净,放入锅中与些许青菜一起烹煮。
奇异的肉香很快在小院里弥漫开来,不同于家禽家畜,那香气带着一种原始的、凶悍的生命力,引得人气血隐隐翻腾。
第766章 三个月,扶桑岛上的魔修早被屠尽
饭端上桌时,昏黄油灯下,瓷碗里的青菜点缀着几点珍贵的暗红。
陈明先夹了一块肉,却不是放进自己碗里,而是径直放进妻子碗中:“你也吃。掌柜说了,往后啊,东境不缺这个!”
“侯爷前线勇武,扫荡妖魔,这妖兽肉往后会越来越多,咱们寻常百姓的日子也会不一样。”
李婉本想推让,听到丈夫的话,便不再坚持,小心地将那块并不算大的肉送入口中。
肉质远比寻常牛肉粗糙坚韧,却有一种奇特的嚼劲,一股温和但持续的热流随着咀嚼从胃里升起,散向四肢百骸。
“真结实……来时掌柜给我看过一整块没分割的边角,说是某只庞大海妖的脊肉残段,那份量,得有千斤重!”陈明一边回忆一边比划着,语气带着感慨,“难以想象那真正的海中巨妖,该是何等庞然巨物!若非侯爷神威,天兵扫荡,如何能得此物?”
小城儿扒着饭,眼睛亮晶晶地插话:“爹,我昨日在码头等您时,看到九川盟的‘玄龟’靠岸了!真的和山一样大,背上驮着好几座楼呢!好多货物像蚂蚁似的往它背上运!”
“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去九川盟当护卫!”小晋儿立刻接口,小脸涨得通红,“那样就能踏上玄龟的背,跟着它去好多好多地方!巡游天下!”
孩童的幻想里,庞然巨兽不再是灾难的象征,而是通往广阔世界的桥梁。
陈明和李婉看着两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孩子,相视一笑。
陈明也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感受着那股暖流滋养着因为清点账簿而疲惫的身体。
他抬起头,透过葡萄架稀疏的藤蔓,望向已然染上暮色的深邃天穹。
此刻,天穹之上并非黯淡无光。
数道璀璨的剑光正掠过城市上空,拖着长长的、纯净的光尾,划破薄暮。
那是来自镇海屿或者更高处皇城禁卫、大修院的修士们在执行巡查或运送任务。
这是最近几个月才在东境天空多起来的景象,是大秦力量投射于此的无声明证。
远处的天际线上,隐约还有细微的青紫色光晕在闪动,那是青天洲儒修布下的大阵光芒,笼罩着这片经历了巨变、正焕发新生的土地。
晚风带着烹煮过的妖兽肉的奇香,混合着泥土草木的气息,吹拂过陈明微微汗湿的额角。
他咽下口中蕴藏着磅礴力量的食物,看着院灯下妻儿平和满足的脸庞,听着孩子们的童言稚语,再望向夜空中那一道道象征着秩序与力量划过的剑光流影。
他放下碗筷,轻轻吐出一句,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穿透时光的重量:
“这大秦的天……是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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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涯海。
扶桑。
呜咽的风卷过冰封的海岸线,北境长城戍卒佟虎紧了紧身上略显陈旧的玄冰重甲。
冰冷的甲片隔着内衬也能透出刺骨寒意。
他肩头还留着一道上次魔潮冲击留下的深刻爪痕,甲片破裂处用粗铁线勉强缀连着。
他和其他同袍的目光,此刻都热切地投向远处蜿蜒而来的车队。
那是打着瑜远商行独特玄龟旗号的补给车阵!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财神爷’盼来了!”佟虎身边的袍泽李老栓搓着手,哈出的热气在寒风中化作白雾,“上次信上说,这次有新熔炼的‘重山魔鳞甲’!说是扶桑岛上那些硬甲魔物的鳞片熔铸的,比咱这老玄冰甲还韧几分!”
“俺瞅着清单上说还有‘破魔三棱箭’,专门对付那些皮糙肉厚的玩意儿!”另一个年轻军卒兴奋地补充。
“箭簇刻了破甲碎魔符,还有,最重要的是那‘混沌元珠’!人手一颗!听说东境那帮家伙用了,真元爆涨,砍魔物跟砍瓜切菜似的!”
佟虎眼中也满是期盼:“对,混沌元珠!阵玄大师用那矿脉凝练的宝贝!能当灵石使,还能略微引动一丝空间之力助咱爆发,保命更管用!要是再配上新的‘金刚锁身符’和‘回命丹’……”
他们这些守边老卒,最缺的就是精良的装备和救命的宝贝。
扶桑战场堆积如山的魔骸,经九川盟点石成金,变成了他们活下去、杀更多的倚仗。
三个月来,岛上驻守的大军已经在陆陆续续换装。
三个月,扶桑岛上的魔修早被屠尽,周围海域也被肃清。
车队隆隆驶近。
巨大的符纹板车上,崭新的甲胄在寒光下折射出暗沉厚重的光泽。
成箱的箭矢码放整齐,散发出令魔气都微感不安的锐气。
更有浓郁的药香和灵光宝气从车厢缝隙溢出。
军需官洪亮的声音响起:“北境寒锋营!按哨领取新甲、破魔箭、符箓丹丸……”
“领完即刻检查佩戴!混沌元珠,一人一颗,贴身收好!侯爷有令,此物能救尔等性命,亦是激发战阵威能的引子,慎用勿失!”
就在军卒们喜气洋洋开始有序领取、迫不及待摩挲着新甲鳞片、掂量着沉甸甸的新式破魔箭簇时——
“呜——!”
“呜——!!”
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示警号角声,陡然从前方观测塔楼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魔潮——!!前方三十里,海面裂开了!”
所有人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随即被更强烈的战意取代!
“结阵!快!”带甲校尉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响彻海岸。
佟虎的动作快如闪电,再无半分对新装备的欣赏,纯粹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他一把扯下破损的旧玄冰甲,如同剥掉一层蛇蜕。
那带着冰冷鳞状纹路、散发着微腥煞气和沉重力量感的“重山魔鳞甲”被他迅速披挂上身。
肩膀、胸膛、关节处覆盖得无比严实,冰冷的金属触感下是澎湃的安全感。
新领到的丈余长“寒锋破魔弩”瞬间上手,沉重得令他手臂一沉,却充满了毁灭的力量感。
腰间箭壶瞬间塞满新配发的、箭簇流转暗紫色破魔光晕、尾羽带着螺旋纹路的三棱重箭。
“金刚锁身符”被他麻利地拍在胸口甲内衬里,一股坚实的守护感油然而生。
“回命丹”的小瓶塞进腰间最顺手的位置。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那颗鸽卵大小、内部仿佛有混沌雾气流转、散发出奇异能量波动的“混沌元珠”,被他紧紧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