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清晰后,才瞧眼前是一片不知名的密林,林间荡着些许淡淡雾气,枝头站着些许不知名的飞鸟,灌木丛中还有几头小鹿,正探出脑袋,悄悄打量着她。
一瞧洛湘竹醒来,飞禽走兽骤然一惊,伴随着擦过草地与灌木的细微轻响,慌不择路转头就跑。
洛湘竹美目茫然,直到晚风嗖得钻进脖子,让她一个激灵,才堪堪回过神来,却是发现自己的下巴枕着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自己是趴在什么东西上的。
她慌不迭双手按着草间泥土,撑起上半身,才瞧赵无眠竟躺在她的身下,双目紧闭,面庞苍白,嘴角带着血丝。
“唔!?”洛湘竹错愕发出一声鼻音,连忙跪坐起来,双手推着赵无眠的肩膀。
但推了好几下,赵无眠也没有苏醒的迹象,反倒是咳出几口血来,落在他的胸襟脖颈处。
洛湘竹吓得小脸煞白,连忙摸了摸身子,没摸到手帕,垂眼一瞧,她虽穿着衣裙,可身上却没带任何东西。
也是,她此前高烧,一直躺着,怎么会在身上带东西?
就连这衣裙,也是慕璃儿在船上为她换上的,否则她怕不是此刻都还穿着睡裙。
洛湘竹只得捏起衣袖,为赵无眠擦着血液,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待擦拭干净,她却听到赵无眠的肚子开始咕咕叫。
洛湘竹知道,像赵无眠这样的武人,每天都要吃很多东西的。
现在赵无眠明显受伤不轻,肯定需要进食疗伤,需要能量……可,可她哪有东西给他吃啊!?
别说吃的,就是一口水,此刻都找不到。
洛湘竹爬起身,干净的裙子与小手,都沾上泥巴,泪眼朦胧,四处张望。
也不知哪里有溪水,而且她哪敢把赵无眠一个人扔在这里去找水,万一被狼叼了去,该怎么办?
洛湘竹作为藩王之女,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五谷不分,也不知林中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不能吃。
她自身侧摘下一片叶子,用干净裙摆擦了擦,放进唇里咀嚼了下。
“唔!呸呸呸——”
洛湘竹吐出烂叶子,只觉嘴里一阵发苦。
环顾四周,也没有果树。
“咳咳咳————”此刻赵无眠忽的开始咳嗽,吓得洛湘竹连忙又跪在他面前。
可见他嘴唇微动。
洛湘竹侧耳听去。
“水……”
洛湘竹抿了抿唇,看向躺在草地里的无恨刀,清亮刀身,反射着如水月光,映在洛湘竹的俏脸上……她忽的一咬下唇。
迈步走去,双手握着刀柄,用力抬起横刀,后将刀锋对准自己的手腕。
噗嗤————
素白的纤细手腕,鲜血淋漓,洛湘竹眉梢紧蹙,跪坐在赵无眠面前,将手腕放至赵无眠唇间。
晶莹鲜血顺着手腕,一滴滴落在赵无眠的唇上。
他本能抿了抿唇,后伸出舌尖,舔舐了下血液。
洛湘竹眼看赵无眠居然真喝,神情当即一喜,直接将手腕上的伤口贴在赵无眠嘴上,果真传来吮吸感。
虽然手腕疼疼的……
洛湘竹拉着赵无眠的肩膀,将他扶起,靠在自己的纤细肩头,抬着自己的手腕,喂他喝自己的血……一如当初她高烧卧榻时,赵无眠这样喂她吃饭。
呼呼————
晚风轻拂,一轮圆月,挂在夜空,月光透过枝叶,一束束垂下,落在两人身上。
无恨刀,错金博山炉,青铜钟,四散在身侧,反射着幽幽月华。
两人依偎在月下。
(丹心篇,完)
第375章 迎着火光,亡命天涯
林间清幽,似与世隔绝,夜空澄澈,却不合时宜飘来几缕抽穗黑云,横在月前。
林中骤然漆黑寂寥,不瞧半点人间灯火。
夏夜虽无寒意,却还是让洛湘竹打了个冷颤,一双美目楚楚可怜,紧张四望,唯恐从阴影中便窜出什么豺狼虎豹。
这种往常赵无眠随手就能捏死的野兽,在此刻随便来一只便可要了两人的命。
洛湘竹自赵无眠唇间抬起手腕,垂眼瞧去,伤口处已被赵无眠吮吸得红肿,刺痛如针扎般荡在心尖儿,难耐蹙眉。
她本就体弱,此刻只是失了些血,便觉脑袋瓜有些晕晕乎乎。
但细细看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赵无眠的苍白脸色似也红润几分,洛湘竹又推了推他的肩膀,却还是不见他转醒。
洛湘竹抿了抿朱唇,后小手在赵无眠身上摩挲着,小哑巴虽然不是江湖人,却也知金疮药能止血。
但金创药没摸出来,倒是先摸出一串佛珠来……佛珠木刻,并不显得奢华,只是在珠子上镌刻了几只可爱的猫儿头。
做工并不算好,但佛珠表面很是光滑,约莫是被赵无眠有事没事拿出来盘。
洛湘竹疑惑打量几眼,赵无眠可没有半点信佛的样子,她估摸着这应当是他与观云舒的定情信物。
也不对,情兴许没定,但信物倒是提前备好……
她定定打量几眼,想起观云舒,心底涌出几分艳羡……她与观云舒不算相熟,也并非是艳羡她与赵无眠的关系。
她只是心想,观云舒武功那么高,遇事又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很可靠。
倘若她有观云舒那般武功,怎么也不至于狼狈到连出去找口水都不敢……
但观云舒不在这里……谁也不在,只有她与重伤昏迷的赵无眠。
只能靠自己。
洛湘竹将佛珠轻轻塞回赵无眠的怀中放好,又摸出几个小瓷瓶,打开瓶塞,倒出几颗丹药,淡淡药香萦绕鼻尖,却也没一颗长得像金疮药,瓷瓶上更没标药名。
乱吃给自己吃死可不成。
自己死了,赵无眠就没人照顾了。
洛湘竹塞回丹药,侧眼看向无恨刀,用刀锋小心翼翼割开自己一侧干净衣袖,草草将其绑在自己的手腕上,简单包扎后,又安慰似的轻轻拍拍赵无眠的肩膀。
不是不给你继续喝喔,再继续喂你,感觉我就要死了……我要死了,你可怎么办呀。
等我缓一会儿……要是还找不到食物和水,再给你喝。
我不会武功,伤口没那么快痊愈的,大不了扣扣血痂嘛!
洛湘竹将无恨刀插回刀鞘,错金博山炉与青铜钟搁在赵无眠小腹处,而后双手穿过赵无眠的咯吱窝,小手扣住他的肩膀,银牙紧咬,俏脸都在用力,向外猛拉。
“恩——”
可赵无眠习武之人,一身肌肉,少说一百多斤,更别提还有两件九钟与无恨刀,因此不过勉强拖了一米远,洛湘竹就已气喘吁吁,包扎好的手腕,也开始渗出殷红。
她歪着小脸用力蹭着肩上布料,抹着额上细汗,又喘了好几口气,蹙眉琢磨。
“嗷————”
林间远处,狼嗷骤响,紧随其后就是一声声应和的叫声,彼此相合,惊得洛湘竹娇躯猛地一颤。
不知是不是狼群闻到了他们身上的血味,狼王才如此呼唤群狼。
她当即又用出吃奶的力气拖着赵无眠往外走,俏脸用力到涨红。
可依旧见效甚微。
洛湘竹缓了一口气,俏脸害怕朝四周看了眼,林间依旧漆黑。
哗啦啦————
距她貌似有段距离的狼嗷声却是骤然停滞,唯有周围森林飞出一群惊鸟。
不知是不是洛湘竹的错觉,周围黑黝黝的灌木丛中,好像总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看,似是狼群已经悄悄摸至近前。
洛湘竹怕得都要哭了,心尖猛跳,后瞧见这青铜钟外侧光滑,内有弧度,似像铁锅,急中生智连忙搁在赵无眠身下,再用力推,果真省力不少。
她不敢久留,随便寻了处方向,弓着腰,推着赵无眠连忙逃命。
可没过多久,洛湘竹忽的浑身发冷,好似两侧林中忽的就会窜出几匹野狼,没等她细看,横在月前几缕黑云,随风而逝。
林中阴影沿着黑云流动的速度,被月光缓缓驱散,竟是照出一只藏身在灌木丛中的黑狼!
黑狼眼若铜铃,目露凶光,嘴生凿齿,垂涎欲滴,显然是匹饿狼!
“唔!”
洛湘竹被吓得小脸骤白,心中发寒,差点一屁股瘫倒,下意识抱住赵无眠,用脊背挡着那野狼的凶狠目光。
可除开被逐出狼群的老狼,又有什么狼会独自行动呢?
眼看暴露,周围灌木丛中当即窜出几匹野狼,定睛一瞧,是有四只,却成合围之势,踱步盘旋,却是微不可查正在逼近。
洛湘竹遍体生寒,可瞧狼群眼中竟人性化流露出几分贪婪神色,有狼盯着她的脖颈,也有狼盯着她的大腿。
哪怕是这群没有神智的畜生,也知面前这人类女子是多么细皮嫩肉,吃起来定然可口。
洛湘竹瞥见它们的贪婪目光,心中恐惧已是升到极致,可她生在燕云,自小没少随父王北狩,回想起父王曾经所言,对付这些畜生,最忌讳的便是面露怯意。
狼豺虎豹,是最会看人脸色的畜生,你越怕,便越让它们心生凶意。
洛湘竹心娇体柔,却也不是等死的人,当即怒目瞪向周围狼群,乃至站起身,张牙舞爪,虽看上去奶凶奶凶的,但狼群也被惊得驻足不前。
人挺直腰杆站起身,比狼可是高太多,在动物界,体型永远是评判战力的重要指标。
但这狼群明显多天没有讨到吃食,短暂惊愕后,还是没能忍住肚里的饥肠辘辘,只觉洛湘竹与赵无眠身上的血味直窜鼻腔,令狼上头,于是再度缓缓逼近。
眼瞧狼群不会如此简单被她吓跑,洛湘竹心头更为惊惧,可狼群逼近几步路后,竟是再度一滞,不知为何,眼底竟是浮现几分惧意。
洛湘竹微微一愣,定睛一瞧,才知狼群正打量着躺在地上的赵无眠。
洛湘竹不敢弯腰,单用鞋尖儿悄悄扒拉了赵无眠的小臂一下,顿时听见一声呜咽,竟有头瘦小饿狼被吓得原地弹跳起来,而后五体投地,股间紧夹尾巴,浑身发抖。
狼群在害怕赵无眠……即便是重伤昏迷的武魁,也是武魁,这群畜生本能从赵无眠身上察觉到了危险。
洛湘竹心底不免错愕,紧随其后便是一股莫名的热流在心底淌过。
赵无眠即便重伤昏迷,还能护她呀……
洛湘竹眼看群狼惊惧,却又不舍退去,当即定了定心神,继续推着赵无眠向前走。
赵无眠便似无光之夜的火光,让挡在前方的狼群本能退开避让。
洛湘竹心中这才勉强安心几分,距离狼群数十步后,又卯足劲推着赵无眠逃命。
草地不算湿滑,林中明显许久未曾下雨,还是有些费力,但此刻若是跑慢了指不定就进了狼肚,洛湘竹自觉有数不尽的力气。
但大步推行间,身后还能听见‘沙沙’掠过草地的轻响,回首一瞧,却是狼群还是舍不得送至嘴边的肉,正远远吊在身后。
头狼还是脑袋稍微灵光点,貌似能看出那让它们心悸的人类男子根本伤不了它们。
不过也只有头狼有这胆子,其余群狼即便都快饿死了,也不敢看赵无眠一眼,远远跟在头狼身后,虽然想逃,但老大挺在最前面,它们也不敢丢下头狼而去。
洛湘竹见状,心头顿生一股无名火,直接停下,双手紧握刀柄,‘呛铛’一声,拖着于她而言很是沉重的无恨刀,瞪向那头体型最为魁梧的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