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这场仗已是蓄势待发,但他却在出兵之前,把敌国风头最盛的未明侯当场诛杀,对士气的提振根本不言而喻。
三来,便是他深知洛朝烟与赵无眠的关系。
这大离女帝当初卧病在榻,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因为赵无眠被鹤拓所擒,心病所致。
若砍了赵无眠的脑袋送去朝廷,大离女帝怕是当场就得被吓死,大离后方瞬间就得乱作一团。
因此于公于私,无相皇都没有避战的道理。
楚汝舟的分析不无道理,赵无眠也觉得自己若死了,朝烟恐怕还真不会独活。
她性子贞烈,未必在乎她死后那洪水滔天。
他的脑袋显然关乎天下大势,草原,高句丽,乃至西域,都恨不得除他而后快。
洛湘竹撑起小脸,也在看信,眼瞧剑魁都如此提醒,眼底不免浮现一丝畏缩。
倒不是怕无相皇,而是怕自己跟在赵无眠身边,成了软肋,被无相皇利用。
赵无眠看出她的担忧,微微一笑,安慰道:
“我在这,无相皇还没那个本事对你怎么样……”
话音未落,慕璃儿端着碗筷,钻进帐篷,在两人身侧坐下,手里的筷子还搅拌着芝麻酱,哒哒作响,她口中则问:
“知道无相皇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也得为湘竹的身子考虑,她哪还经得起这般舟车劳顿,若再随咱们跑下去,这风寒只会越来越重。”
赵无眠又摸了摸洛湘竹的额头,触感虽是滑腻,可滚烫间还出了些汗,的确不适合再随他满燕云跑了。
“师父要不送妹妹回剑宗养病,我和姨娘继续办正事。”赵无眠提议。
洛湘竹原先肯定是不想就这么和情郎分开,但剑魁都如此警告,她也知无相皇的厉害,只能将小脸埋进赵无眠的肩窝撒娇腻歪,却也不愿提出异议。
慕璃儿斟酌片刻,后是微微颔首。
“宗主孤身去鸦鹘关护卫燕王,剑宗相对空虚,为师回去主持大局自然也好……等将湘竹送去剑宗,为师再赶过来?”
慕璃儿还是担心乌达木与无相皇联合。
赵无眠微微摇头,“我和姨娘已是江湖顶尖,哪怕不是对手也可全身而退,出不了事,放心吧。”
话至此处,慕璃儿也不好多说,毕竟出世剑还在剑宗,宗门要地的确不能没有武魁镇着。
剑宗倒还有其余武魁,但莫惊雪这人委实难以预料。
更何况无相皇与乌达木也未必会先来杀赵无眠,他们指不定是想声东击西,看似要赵无眠的命,实则却想先谋出世剑。
慕璃儿暂且回剑宗主持大局,自然也稳妥些。
言尽于此,吃过火锅,赵无眠,萧冷月,慕璃儿三人便轮流守夜。
待后半夜轮到萧冷月,赵无眠拍了拍身上雪花,轻手轻脚钻进暖烘烘的帐篷,盘腿打坐。
他还琢磨着不知小尼姑在什么地方,一抹温香软玉便似八爪鱼般缠上他的腰。
垂眼看去,洛湘竹小脸红扑扑的,抬眼看他,一缕黑发贴在她的唇角。
“吵醒你了?”
洛湘竹摇头,后将小脸埋在赵无眠小腹。
赵无眠心想洛湘竹定然是舍不得他,这才粘人了些,也便没有多言,就这样静静坐着。
哪曾想,依偎片刻后,洛湘竹伸手便要拉他的腰带,将赵无眠都吓了一跳,按住她的小手,错愕看来。
洛湘竹扬起小脸,杏眼含春,意思很明显……
她明早就走了,今晚还不行吗?
呼呼————
帐篷外冷风呼啸,伴随着几声‘沙沙’的脚步轻响,是萧冷月持剑四处巡逻,只是脚步声却渐行渐远……
赵无眠也不知是不是该夸姨娘一句善解人意……他低声告诫:
“你身染风寒,现在哪受得了?好好睡吧,今晚我不走了。”
洛湘竹竖起一根手指,眼神有些希冀与执拗。
就一次。
眼瞧洛湘竹难得如此主动,赵无眠犹豫几分,还是听了听帐篷外,已是听不到萧冷月的呼吸声,估计是走远了。
慕璃儿躺在身侧,呼吸依旧均匀,也不知睡没睡着。
而后他才搂着洛湘竹的小腰,缓缓躺在毯上。
帐篷里空间不大,洛湘竹也便乖乖躺下,只是背对着赵无眠,挺翘的臀儿贴在赵无眠的小腹处。
两人侧躺紧贴,赵无眠附耳低声道:
“妹妹别出声哈。”
她染着风寒的缘故,赵无眠也不想脱她衣物,单单解开她的裙子,向下拉了几寸。
两人盖着毯子,内里的空气似乎都粘稠起来,热烘烘的甚至有些闷,便是赵无眠都出了些汗。
赵无眠的手塞进毯子里,轻轻捏按,洛湘竹也出了不少汗,掌心都湿漉漉的。
但这肯定也算好事,出出汗,有助于风寒痊愈。
洛湘竹并非毫无经验,并未回首,小手也算熟络向后握了握,继而小腰向后微挺。
四十度?
赵无眠是真没体验过,此刻不免附耳道:
“妹妹风寒太重,身子骨好烫……回去可要好好养病。”
话音落下,赵无眠一只胳膊伸直让洛湘竹枕着,小臂此时一弯,搂紧洛湘竹的纤细肩膀。
洛湘竹柳眉紧紧蹙着,双手捂住唇,根本没有余力回应。
帐篷内没有灯火,帐篷外风雪连天,营火早已被大雪掩埋熄灭。
待翌日天亮,雪势渐渐小了,赵无眠扫开帐篷外的积雪,烧火吃了早饭,才看着慕璃儿与洛湘竹翻身上马。
“此地距离剑宗总舵也不甚远,若是乌达木当真与无相皇联合,脱身后让雪枭来寻为师,为师带人找回场子。”
赵无眠微微颔首,又看洛湘竹一直朝他挥手,依依不舍。
两人从鹤拓开始便一直相依为命,到如今已待了几个月不曾分开,洛湘竹不免魂不守舍。
赵无眠朝她也挥手,“放心吧,很快便去剑宗接你。”
只听马蹄碾过积雪的细响,两女一马的身影才渐渐消失在雪幕间。
待她们远去后,赵无眠与萧冷月才翻身上马,让雪枭引路,继续寻观云舒的踪迹。
赵无眠深呼一口气,慕璃儿与洛湘竹便似温柔乡,即便他知道燕云此刻局势紧张,也总是不免心神懈怠。
如今她们一走,赵无眠忽的感到一分前路之未明,江湖之冷冽。
他的眼神微变,没了几分陪伴媳妇的侠骨柔情,多了几分人在江湖的凛然锋锐。
“驾!”
踏踏踏——————
千里马放开蹄子在雪原奔行,寒风迎面刮来,如刀似刃。
奔行片刻,两人看到面前出现一座雪人,雪人身后依稀可见一串足迹,如今已快被大雪掩盖。
荒郊野岭的雪原,怎么会有人闲的没事堆雪人?
两人眉梢微蹙,策马凑近,却瞧这雪人倒也算有棱有角,脑袋上还插了根胡萝卜当鼻子。
只是雪人附近的足迹单单延伸到此处,好似那人凌空消失。
赵无眠坐在马上,侧眼望着雪人,
“临安的雪不似燕云这般大,每逢年关,我想和远暮便是想堆雪人,也堆不了这般大。”
“都多大的人了,还想着堆雪人?”
“只是惊讶于他竟堆这么大……”
赵无眠翻身下马拔出胡萝卜鼻子,后用胡萝卜将雪人的脸扫去,低声道:“好似当真拿人堆成一样。”
雪人的脸上雪飒飒抖落,一张被冻僵的脸露了出来。
这雪人,是用死人堆砌的。
赵无眠与萧冷月并未动容,显然早有预料,他们打量着这人脸。
这死人脸瞳孔瞪大,一脸不可置信,好似死前遭受莫大的惊惧。
萧冷月柳眉紧蹙,“这是……”
“绯面客,燕云有名的浪子,我以前在燕云见过他,一手刀法与暗器,可谓登堂入室。”
赵无眠打量这死人几眼,而后才轻声道:
“如今竟死在这里……死了应当还不足一天。”
“料想是为避世鞘而来,燕云近些江湖不太平,彼此起了争端矛盾,惹来杀身之祸,稀疏平常。”萧冷月紧跟着道。
“他是怎么死的?”
“致命伤是……”赵无眠又用胡萝卜将雪扫落几分,可见他冷硬的脖颈,有抹微不可查的细线。
但这细线周围竟连一丝血迹也没有。
“好快的剑。”萧冷月喃喃自语:
“这剑太快,快到此人被一剑枭首后,脑袋也不曾飞出,仍然留在脖颈上,一丝气力也不曾外泄。”
“甚至此人死去后,身子还保持着平衡,这才让那人以他为根基,堆了雪人。”
赵无眠又扫落雪花,此人胸膛竟被人刻字。
“今日绯面客,明日……未明侯。”萧冷月喃喃念出,神情猝然一冷。
“竟是为你而来!?谁?”
赵无眠沉吟片刻,微微摇头,“这人知道我在附近,才有意为之……会是无相皇吗?”
赵无眠心头微微一紧,无相皇竟如此快便寻来?
他不怕无相皇,只担心观云舒与无相皇碰上面,惹来杀身之祸。
两人翻身上马,不敢再耽搁,继续策马,可这一路竟好若闯入鬼门关,沿途可见不少尸首。
一处松林外,有一中年大汉被一根折断树杈贯入咽喉,硬生生钉在树上,喉间血液顺着流下,将衣襟与身下雪地染红。
赵无眠定睛打量几眼,“这手法,有点像观云舒啊。”
萧冷月眉梢轻挑,“你这小情人这么凶残?她还是尼姑吗?”
“她与人动武,向来不愿脏了自己手。”赵无眠开始为观云舒说话。
“而且这人是树杀的,可不是她杀的。”
赵无眠看向大汉身后那光秃秃的松树,推算是观云舒是先将他凌空一掌印在树上,气劲外泄,将松针吹去,后抬手掷出树枝将其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