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彩云山上那场佛会之后,再到祁连山脉十几个日夜的畅谈,他或许比李子冀自己还要了解得更深。
“李公子做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慕容燕和崔玉言先前已经准备动手,直到看见佛子走过来后才算是放松下来。
李子冀抬头望着儒山的方向,轻声道:“从这里到儒山需要两三天的时间,佛门有兴趣一起走吗?”
佛子闻言微微一笑:“求之不得。”
身后,唐小风很机灵的牵着大儒梁借写出来的马车走了过来,佛子对着梁借行了一礼,梁借微微点头,然后与佛门罗汉对视一眼,并不说话。
一行人上了马车,在所有人的注视当中离开了山外山。
这算什么?
这就走了?
围观的人全都愣在了原地,本来还打算听一听这其中秘闻,结果就这么离开了?
“竟然没打起来。”周贵撇了撇嘴,觉得有些失望。
倘若佛门与圣朝动起手来,那场面一定很有意思。
常无求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放到了肖西北身上,二师兄当然足够强大,可在看过李子冀与沈自在这一场战斗之后,他并不认为肖西北能赢李子冀。
肖西北的脑海里还浮现着李子冀最后握剑悬而不发的身影,站在原地沉默了很长时间。
“走吧。”
他必须承认自己的实力不如李子冀,但他也同样认为,自己对陈草的喜欢,远胜李子冀。
......
......
(高考在即,我的读者老爷里面应该也有参加这届高考的,再次祝愿你们能考一个好成绩,高考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值得我们拿出所有能力去重视,但我要说的是,高考之后的人生才刚开始,可以重视,但没必要有压力,生活是花样百出的,我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一份成绩单能够决定的,人生,自有天意)
第371章 儒山
车厢里很安静,只剩下这由浩然气创造而出的马车高速行驶带来的破风声从窗帘处偶尔掀进来。
除了李子冀和崔玉言以及唐小风之外,每个人的脸上全都带着十分复杂的神情,震撼,愤怒,哀伤,惊喜。
矛盾且复杂的情绪像是神梦泽西岸上的潮汐拍打不停。
十里村发生的经过已经被李子冀详细的说了出来,事情的真相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一个小小的村子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佛门僧人为了一己私欲,贪天之功造成百里大旱,一村死的死走的走,毫无疑问这是十分让人愤怒的事情,大儒梁借的眉头皱的很深,若非是顾忌佛门僧人在此,他肯定要张口骂上两句。
佛子最先开口,双手合十对着李子冀行了一礼:“李公子帮了佛门三个忙,小僧在此谢过。”
首先帮佛门清理门户。
其次将十里村龙王庙信仰成神的消息如实告知。
最后没有当众说明缘由,给佛门留了颜面。
李子冀道:“我只是恰好遇见。”
不得不说,运气这东西的确是非常重要,恰好李子冀走水路去十里村,恰好不贪和尚就在十里村作恶。
崔玉言冷笑道:“可不敢承谢,以免有人又要金刚伏魔,怪我们害了那恶僧的性命,要我们偿命。”
李子冀或许懒得说这样的话,但崔玉言说起来却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佛子脸上微笑不变。
佛门罗汉垂眉耷眼,不发一言。
执法堂僧人不怒和尚满脸羞愤,惭愧不已:“不贪竟做出如此灭绝人寰之事,实为天地所不容,幸好李公子仗义出手,先前是小僧鲁莽,给李公子赔罪。”
面对如此恶事,哪怕是不怒再怎么想维护佛门尊严,此时也是绝对说不出口那句【自有执法堂惩戒】的话,人家李子冀没有顺势追究佛门监察不力之罪,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崔玉言没有说话,但依旧是冷笑连连,现在知道道歉了,不是你刚刚要舍生取义的时候了?
马车还在行驶,毕竟是大儒出手,速度肯定要比寻常马车更快,粗略估算,大概今晚日落之前就能够抵达儒山。
只是现在距离日落还有些时间,李子冀也有些话想要询问。
他看着佛子,问道:“佛门一直以来都是走的香火愿力之路,但这无数的信仰愿力到底有什么用处?”
信仰这种东西是无形的,你并不能够用肉眼去看见,甚至你都无法准确知晓信仰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所以自然而然就会生出一连串的问题。
比如如何使用,如何操控。
佛子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他思考了很长时间,然后方才开口说道:“我想若是找一个恰当比喻的话,愿力对于佛门来说,就像是国运于圣朝。”
佛子盘膝而坐,他身上的气息始终平和,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比喻,国运对圣朝有什么帮助呢?
似乎很大,可若是要让你说出来,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这些好处都是无形的,体现在一点一滴的微末上。
信仰愿力也是如此。
就像是才情于儒山,大抵都是相似的。
不过信仰愿力能够凭空创造出一位大修行者级别的活物出来,不得不说这的确是骇人听闻的一件事,若是能够掌控这种方法,也许世界会迎来巨大的变革。
马车里没有人在说话,心思各异,全都在想着这个传了出去足以令整个世界震惊的消息。
直到日落时分,马车停在了儒山脚下。
众人下车,梁借也收回了维持马车的力量,被夕阳一照,乌黑的马车就随之蒸发干净。
这是李子冀第一次来儒山,也是在场很多人第一次来儒山。
面对着这座天底下文学的第一圣地,每个人的心里都秉持着最基本的尊重,儒山诞生过很多了不起的人物,这些大儒们尊敬道理,实践道理,他们走在众生之前,他们为芸芸凡子开智。
“这里的文学气息还真是浓郁。”崔玉言望着儒山山脚下几乎数不清的读书人,看着那些因为某一篇文章,或者因为纠结于某首诗里的一个字眼而争论的面红耳赤的读书人们感慨说道。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最让他们感兴趣的不是谁的修行境界更高,而是谁又做出了一首好诗,就如同白玉城中的氛围,一般无二。
身为无数读书人心目当中的圣地,每天都会有不同的读书人从世界各处走来,同时也会有人心满意足的离去,这些人当中未必全都有修道天赋,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对于文学的热爱是丝毫不差的。
放眼望去,这都是很纯粹的一群人。
儒山虽然是一座山,但不只是一座山,山脚下连绵不断的学宫搭建,甚至可以说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市集,你能在这里买到所有的日常所需,也能用自己做出来的文章诗词换取银两。
山下像是俗世,山上则是儒山真正的修行之地,一道石阶直通山巅,两侧青树上稀稀拉拉挂着写好的诗词文章,就和题诗楼差不多,只有真正得到认可的好诗词好文章才够资格挂在上面。
若是有人写了一首普通的诗词趁着半夜无人挂上去,也许短时间里不会被发现,可时间长了被人看见,觉得不配挂在树枝上,伸手就会撕扯下来。
这里几乎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是读书人真正能够得到认可,得到精神愉悦的圣地。
大儒梁借微笑的看着这一切,对着身旁初来乍到的李子冀等人解释道:“这些人未必全部都是我儒山弟子,但只要他们热爱文学,喜欢文学,来到儒山我等便不会拒之门外。”
的确,山脚下的人虽多,可还是能够在其中清晰看见不少身穿儒山衣服的弟子混迹其中,同样因为某个不同的看法而争的热闹。
“是梁先生,你敢不敢和我去找梁先生裁定?”
山脚下,两个争执不停地读书人刚好看见大儒梁借出现,当下就是一瞪眼睛。
“去就去,有何不敢?”
第372章 抠字眼
李子冀等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正所谓入乡随俗,既然来到了儒山,那当然要感受一下儒山如此浓烈的文学气息。
争执不停走过来的是两个青年,看样子大概是二十七八岁不到三十岁的样子。
其中之一身上穿着象征着儒山弟子身份的儒衫,修为是第三境,一只手拎着另外一个人的衣领,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另外一人只是个普通人,衣衫朴素,显然并没有修行天赋,但此时此刻面对儒山弟子在气势上却是丝毫不落下风,瞪着眼睛骂道:“等一会儿梁先生开口,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狡辩?”
“我狡辩?”那名儒山弟子闻言直接气笑了:“好好好,那就让梁先生评判一下,是我的红杏枝头春意涌好,还是你的红杏枝头春意萦更贴切。”
二人一边吵嘴,一边来到了梁借面前,相互对视一眼,冷哼一声然后齐齐对着梁借行了一礼。
“梁先生。”
“梁先生。”
李子冀一行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觉得很有意思,能在登儒山之时看个热闹,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大儒梁借对于这一幕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这样的场景不说每天都会发生,但只要有大儒来到山下被看见,总会碰到一群读书人过来求评判。
争执的读书人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的人裁正,大儒们也喜欢这种探讨的氛围,特意下山指教。
这也是为什么儒山会被称之为文学圣地的原因之一。
人与人之间没有山岳般的隔阂,孤芳自赏是做不成文章的。
“东方木,你又和别人争什么?”
梁借看着那名儒山弟子,笑着问道。
东方木算是儒山弟子当中的一个异类,修行天赋很不错,但对修行却并不太上心,整日里最喜欢的就是来到山下学宫,和人探讨学问,偏生还十分固执,一言不合就和人争论的面红耳赤。
在儒山上下,得到了一个小公牛的戏称,算是颇为滑稽。
但东方木自己却对这个戏称毫不在意,依旧是我行我素,沉迷于学问当中。
东方木脸上怒色稍缓,然后将手里拿着两张红纸竖直摊开,上面分别写着一幅字。
“绿杨烟外晓清寒。”
“红杏枝头春意现。”
只是第一句还没什么问题,第二句最后一个现字则被涂抹了好几遍,旁边还歪歪扭扭的写着两个字,涌和萦。
看上去像是某首诗里面的两句,此刻单独拿出来更像是一副对联。
李子冀知道,这二人争执的便是这最后一个字。
平心而论,涌要比现好上很多,一个简单的涌字完美的写出了红杏春意乍开的现。
现字则太俗套,太直白,落了下乘。
同样,萦字也很不错,颇为贴合意境,春意萦绕枝头经久不散,也是好改。
这两个字,难分伯仲,难怪会争执的如此厉害。
事实正如李子冀猜想的一样,东方木将上联递给另外一位读书人,然后自己指着下联的最后一个字道:“梁先生,这最后一个字我想把它改成涌,他偏觉得萦更好,您给评评理,到底谁改的更好,更有意境?”
如果是在儒山上面的修行之地,或者平日里,东方木对梁借说话绝不会如此态度,但小公牛的外号不是白起的,文学之争一上头,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明显是我的萦更好。”
“我的涌当是一绝!”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起争执,梁借忍不住摇了摇头,抬手打断了二人的吵闹,转头看着李子冀问道:“李公子,你觉得他们二人谁改的更好?”
这梁先生,也是个腹黑的。
李子冀暗自腹诽,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无论是涌还是萦,全都极美的诠释了这句红杏枝头春意盛开,依我看来,实在是难分伯仲,正所谓文无第一,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很难分出胜负的,不过无论是春意涌还是萦,都要比原句当中的这个现更好。”
听着他的话,东方木和另外一名读书人都是不停点头,深以为然,无论他们两个谁改的,都肯定是要比原来更好的,这话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