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还有其他目的，或者说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妖国这样的大国做事，背后总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旺西笑了笑，依然不说话。
火焰燃烧着，干柴发出噼啪的声响，肉香味倒是越来越浓，吸引着溪水里一条碧绿的鱼游荡不停。
山林起风，在四月风的天气里轻轻浮动着枝叶，碰撞间带起一连串的摩擦声音。
越来越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密林里快速穿梭一样。
李子冀微微皱着眉。
旺西忍不住站起身子循着声响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紧接着不停转身，因为异常的声音不止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出现，就好像有数不清的人围了过来。
一片叶子忽然被撕碎。
一点寒芒在日光下亮起，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李子冀的头颅射了过来，李子冀还在吃肉，只是抬起了右手抓了过去。
一根箭被他握在手里，距离太阳穴只有两寸。
“四境修士....”
李子冀转头看向了箭来的方向，身旁的旺西也是身体紧绷，隐隐有着化妖的趋势。
谁会躲藏在这里袭击他们？
“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竟然能够接下我的箭。”
山林里的人似乎充满了惊讶，随即便见到四面八方走出来了二十几个四境修士，将他们两个包围在了其中。
为首一人手持长弓，目光盯着他们两个：“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碰见妖国的使官，只能说算你们两个倒霉。”
使节乘坐的车架上面都是带着特殊的印记，再加上旺西所穿的衣裳，所以很轻易就能认得出来。
听这话，似乎只是一场偶遇。
李子冀缓缓起身，眉头却皱的更深，因为他发现这二十几个四境修士全部都是人，而非妖族。
“是你们？”
旺西也发现了这一点，面色微变：“你们就是刺杀六宫子弟的那些圣朝人？”
手持长弓者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目光放到了李子冀的身上，他似乎这时候方才真正看清楚李子冀的面孔，立即就发出了一声惊呼：“李县侯？”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都是纷纷变色，满是惊讶：“果真是李县侯，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您来妖国所为何事？”
这几个问题刚刚出口，这些人又是脸色再变，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等人偷偷暗杀妖国子弟的事情被发现了，现在更是被李子冀亲眼看见，只怕会对休战协议产生影响，连带着影响朝局。
一会儿若是李子冀问责起来该如何回答？
怎么面对？
没法面对，那就不要等人家问！
“撤！”
长弓男人低吼一声，然后转身迅速离开，前后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一众人立刻就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旺西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
李子冀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这些人，不太对劲。
第783章 长京
这一群人来得突然，走的突然，就好像是一场仓促开场的闹剧。
山林里再度只剩下了水流和风叶的声音，还有那条游荡在溪水边缘，对着架在篝火一侧烤肉垂涎三尺的碧绿妖鱼。
“多谢李县侯救我一命。”
望着那些人离去，旺西眼中的森冷迅速消融，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朝着李子冀笑眯眯说道。
被二十几个虎视眈眈的敌人包围着，那感觉实在不算太好，好在这些人对于李子冀还是十分尊敬的，不过从这一点上来看，似乎的确是圣朝人。
李子冀要思考的则是更多，他坐在溪畔，继续吃着手里草木牛的烤肉，同时询问道：“刚刚那些人就是藏匿在妖国图谋不轨的全部？”
旺西摇了摇头：“不清楚，这些人动手干脆利落，等有所发现之时早已经撤离不知去向，所以具体有多少人，目前无法判断。”
双方碰面的时间虽然十分短暂，可在李子冀强大且敏锐的神魂探知下还是能够感受到这些人的大概实力，不能说弱，却还强不到顶尖的程度，都很均衡，最关键是这二十四人站立之时彼此之间隐隐连成一片，给他的感觉很像是类似于洗剑宗的剑阵。
这些人当然不会是洗剑宗的人，但如此迅速如此轻易的联结成势，最起码可以证明一件事，他们之间拥有十足的默契。
而这种默契，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培养的。
也就是说，即便这二十四人的的确确是圣朝人，也绝不是临时凑到一起的，而是出身同一势力。
何况刚刚出现的二十四人未必是这股势力的全部，而且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他才刚刚踏足妖国领土，立刻就被这些人找上门来？
低头看着手中的箭，用力一握只是弯曲起来，竟然没有折断：“黑金。”
这种特殊且罕见的材料通常被圣朝用在军中，境内最大的四处黑金矿产也全部由军部和兵部共同把守，流落出去的不能说没有，可有多低的概率能在这里遇见？
旺西不知道李子冀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却想到了如此多的事情，在感慨之余又有些遗憾：“我刚刚其实还很期待他们对我们痛下杀手。”
因为这些人若是对李子冀动手，那就证明他们真的不是圣朝人，在这里将李子冀杀死，何尝不是挑起圣朝和妖国争端的大好机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他相信李子冀的实力，一旦这些人动手，说不定都会死在这位圣朝县侯的手里。
真真假假，单凭判断是没办法看出真相的。
旺西想着妖国内部的一些争执，将其它多余的念头压在了心里，他在妖国的地位不低的确不假，可和六宫嫡系这种权力核心当然是不能比的。
“李县侯打算从什么地方开始查起？”
李子冀将箭插在地上，慢条斯理的吃着烤肉：“我不知道。”
......
......
妖国境内其实同样有着诸多城池，李子冀一路前往妖国国都入眼所见城池与圣朝基本大差不差，只是多了许多妖族特色，冷峻陡峭。
他还见过了一座屹立在山中的城，完完全全将一座大山掏空，崎岖蜿蜒多变的山路，从一处洞口进去，内里空旷洞天，无数条路蔓延至大山的无数地方。
有一点和圣朝比较起来倒是颇有不同，那就是在妖国城池里看不见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及商铺，对于尚武的妖族来说，他们的需求和人族百姓不太相同。
“妖国境内的人族也不算稀少。”
李子冀掀开车窗，看着一个人族修道者与妖国修士冷脸对峙，似乎是因为二人在一处赌场里因为结果发生了争执，进而发展到了要大打出手的地步。
圣朝人基本上不会来妖国，也就是说这街面上能够看到的人族全都是来自圣朝之外。
旺西笑道：“无论是宗门还是国家，若想要真正的强大就不能固步自封，当今天下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完全清除对方，何况是人是妖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区别，无非只是种族不同罢了。”
李子冀点了点头：“种族不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不是双方斗个你死我活的理由。”
妖国与圣朝之间之所以敌对并非是因为一妖一人，而是因为双方的实力全都足够强大，而强大的人是不能允许身旁有同样强大的人存在，这就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
国家和修行势力不同，修行势力全部都是修道者，重在修行。
国家是普通人与修道者相互依存，相辅相成，重在治理和稳定，而对于圣朝来说，妖国就是不稳定的那一个，反过来对于妖国来说，圣朝也是不稳定因素。
李子冀将目光从争斗处移开：“如果想要达成真正的和平，需要的条件太过苛刻。”
旺西在这一点上倒是看得开，他微笑道：“李县侯您其实也是知道的，这世上从来都不会有真正的和平，除非能够出现传说中的第七境，然后掐着天下人的脖子说都不许杀人，否则我就掐死你们。”
李子冀哂笑道：“你倒是看得清楚。”
旺西道：“这就是战争，固然此刻我与您之间交谈甚欢，可有朝一日若是为了圣朝需要杀我，想必李县侯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李子冀不置可否：“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会杀我吗？”
旺西摸了摸鼻子：“您说笑了，就算是我有这个胆子，也是绝对没这个能力的。”
李子冀眯了眯眼睛：“倒也未必。”
“哎呀。”车架驶出城外，旺西忽然发出了一声怪叫：“广元岭的烈酒举世无双，刚刚光顾着和您聊天，倒是忘了买几坛。”
李子冀微笑道：“难道长京还没有？”
长京城，就是妖国的国都。
旺西道：“有倒是有，可我是打算在这里买几坛送你的，长京的广元酒再多，毕竟不是我买下的。”
第784章 规矩
新历三十七年五月十一，李子冀走进了长京城。
从长安城出发到长京城，一路上两个赶路的速度固然和慢扯不上关系，却也实在谈不上太快，虽然有着调查真相以及妖古莲池等事情在前面等着，李子冀却并不太着急，一路上静静地欣赏着妖国境内的风土人情。
在观察中收获信息，这对李子冀来说是十分享受的一件事。
看见长京城的第一眼，李子冀就下意识的端正了坐姿，与长安城镇守在城门前的都卫禁军精锐不同的是，妖都城门前则是匍匐着两尊巨兽。
分别居于城门两侧，不时变化着姿态，或蹲或立，或打盹或咆哮，如小山一般的体型，李子冀所乘坐的车架甚至还不如这两尊巨兽的脚掌高。
抬头望去，巨物面容狰狞冷峻，在斑驳底蕴的长京城墙前伫立散发着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古老气息，冰冷的眸子偶然一瞥，带来的压迫感便不受控制的席卷全身，在这股压力下，任何人都会收敛自身，并感到凝重。
“还真是大手笔。”
车驾驶进城内，李子冀为之惊叹。
两尊实力达到了五境的巨兽镇守城门，这可不是一般的手笔，而且李子冀能够看得出这两尊巨兽的强大超乎想象。
旺西笑了笑：“我第一次走进长京的时候也是和您一样的想法，甚至当那双眼睛不经意看向我的时候吓得我浑身颤抖动都不敢动。”
李子冀好奇询问：“这两尊巨兽在这里镇守多长时间了？”
旺西想了想：“据我所知，长京建立之时便已经开始镇守，直到如今。”
那也就是说有着一千多年的时间，对于寿命相对绵长的妖族来说，这或许只是这两尊巨兽漫长生涯里的短暂时间。
相比起寿元有限的人族，妖族在这一点上的确是得天独厚。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妖族才是天地间最原始最古老的存在。
京都就是京都，无论是圣朝，还是庆苍，亦或者妖国，京都所在之处必定最为繁华，街上行走之人来来往往，一辆车驾的出现并不能引起任何注意。
李子冀掀开车窗看着外面，能够亲自走进妖国的国都，并且在其中行走观察，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按照规矩，我们需要先入宫拜见陛下。”
旺西轻声说着之后的大概行程，李子冀不单单是受邀参加妖古莲池，还肩负着调查真相的责任，算是以圣朝使者的身份来此，那就需要先觐见妖皇。
等聆听完妖皇圣训之后便会安排进入到住所居住，之后和妖国的人沟通如何合作调查等等。
从流程上来看基本上和圣朝对待妖国使臣没什么太大差别，李子冀点了点头：“要不要先焚香沐浴？”
妖皇可是六境存在，李子冀这么多年来就只见过三位六境，一位是圣皇，一位是儒山掌教，还有教皇大人。
北海之主或许只能算半个，因为他只见到了北海之主出手，却并没有见到对方的真容。
旺西道：“李县侯就别调侃我了。”
长京的街道很宽，出奇的宽，主街要比朱雀大街宽阔数倍，就连寻常的街道几乎都和朱雀大街有着一样的宽度，从面积来看，妖都也的确是长安城的数倍大小，不过衡量一座城池的繁荣程度面积只占据一方面的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