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从圣 第420节

天空已经阴沉了一天,到了晚上街巷已经看不太清楚,在走过长街尽头左拐之后,漆黑的道路忽然变得明亮,甚至恍如白昼,就连那淅淅沥沥的雨滴似乎都在眼前看的分明。

这条路很宽,四周几乎没有什么其它建筑,干干净净的屹立着一座怪异的楼阁。

圣朝的天香阁高十几层,站在下方需要抬头仰望,面前的这座楼阁虽然很高,却只有一层,占地极大,构造独特,呈现六个凸出来的角。

高大的楼墙挂着许多李子冀并不认识的东西,那些东西像指甲一样渺小,却能够释放出比灯盏明亮无数倍的光。

“这就是六角楼,也叫不夜楼。”

旺西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不夜楼这三个字起的一点都没有错,因为六角楼自从创建到现在从来都没有熄过灯。

并且灯光照耀四周和白天一般无二,就像此时此刻。

六角楼里今天很安静,因为长白宫在这里包了场,如同这样的地方哪怕是六宫也不会随意包场,因为那样会引起不满,毕竟六角楼每天出入的人络绎不绝,无数权贵出入。

可正因为不会轻易包场,一旦包场,那就证明有着极为重要的事情,或者迎接极为重要的人,所以哪怕诸多权贵或者其余妖修心生不满,却也要给六宫一个颜面。

只不过他们会很好奇,很想知道能被长白宫包场迎接的人到底是谁。

多方打听后得知是风正伯要招待圣朝使者李子冀,那一道道平复下去的目光再度掀起了波澜,倒不是觉得李子冀不够资格,而是太够资格了。

也正因为太够资格,所以才更加好奇六角楼里会发生什么。

李子冀并不在意这些人如何去想,他此刻站在六角楼的门口,六角楼门口左右分别站着一个人,他们见到李子冀走过来不仅没有迎他进去,反而将原本敞开的门给关了起来。

茉莉儿眉头一皱,盯着左侧一人道:“你瞎了眼?”

这人正是昨天与风正伯一同镇守在内宫门口的那位,也是长白宫的人,名叫风树。

她开口素来是让人受不了的,风树脸皮抽搐了一下,好在也早就知晓茉莉儿的脾气,所以对她视而不见,直接将目光放到了李子冀的身上。

“素闻李县侯睿智无双,与木南山谋划布局不分上下,今天既然来了六角楼,我们倒不妨先玩个游戏如何?”

他看着李子冀,微笑着开口。

李子冀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风树接着道:“六角楼里已经备好酒宴,只等着给李县侯接风洗尘,我们如此盛情,李县侯也不要扫兴啊。”

他笑眯眯的说着话,随即指了指站在正门两侧的两个人:“这个游戏很简单,只需要李县侯回答一个问题即可,规则是这样的,我会问出一个问题,李县侯可以从他们两个的嘴里得到线索,但他们二人里面一个人说真话,另一个人说假话,只有判断正确才能答对问题,才能走进六角楼。”

“相信以李县侯的才智,应该不在话下吧?”

风树自说自话,心里却已经等着在看好戏了,他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在看着这里,他就是想让李子冀吃瘪,无论答对与否,都要在雨中站着。

他要以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圣朝使节来到长京城,要进六角楼也需要看他们的脸色。

同时也是在为之后的鸿门宴做铺垫,李子冀在这里受了侮辱轻视,就不怕他过一会儿不上当。

“说完了吗?”

李子冀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风树压下诸多念头,微笑道:“李县侯准备好了?”

李子冀没有说话,只是迈步朝着那扇门走了过去。

风树怔了怔,没明白他的意思。

李子冀已经站在了门前,他的手轻轻放在了门上:“小孩子一样的把戏,我实在没有兴趣,既然邀请我来赴宴,那就少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话落,他的手掌微微用力,六角楼大门瞬间分崩离析,炸开无数碎屑飞向四面八方。

六角楼里,风正伯手里的酒杯被一块木屑打碎,酒水洒满了手掌,他目光阴冷,抬头看向了正门。

李子冀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第795章 你连看我的资格都没有

“呦,这是怎么了?李县侯为何动怒?”

眼底的阴沉一闪即逝,风正伯在擦干净手上酒水的瞬间脸上也已经布满了笑容,语气里听不出半点冷淡或怒意,反而满是不解,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李子冀会直接将六角楼的门打碎。

茉莉儿跟在李子冀身后撞开了风树的身体走了进来,横眉看着风正伯:“风正伯,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什么接风洗尘,你到底想干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

旺西走在最后,眉眼耷拉着,肩膀也在缩着,想要将自己完全变成一个小透明。

风正伯笑道:“莉儿这是什么话,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又何必上纲上线?”

六角楼里空间巨大,只是一场晚宴自然不需要用上所有空间,打开正门入眼处便是左右两侧分列的席位,一眼看过去大概有数十人盘坐,结实的外墙明明没有一丝缝隙,那将长街映如白昼的光却莫名的透到了里面。

就像是侯爵府里精美的窗花,在光亮映衬下绘成一道道美丽的图案落在地上,慢慢的转着。

还有分布四周虽不知何物却无比精美的摆件,面前的空间有限,看不清楚太多东西,最吸引李子冀目光的六角楼的上空,因为那里没有屋顶,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穹。

地面的建筑与苍穹连接到了一起,仿佛只要稍稍抬手就能够触碰天空,二者结合到一起所带来的冲击感是令人震撼的。

分坐两侧的数十人都在将视线放到李子冀的身上,眼中带着审视和冷漠,对他们来说,李子冀这个圣朝人的身份实在有些碍眼。

这些人都是妖国的权贵,有来自六宫之中,有来自朝堂之上,还有靠着军功一步步提纯血脉走到如今。

“茉莉儿,你就这么心疼自己的如意郎君?可别忘了你是妖国人。”

在风正伯左手侧,一个披着冰蓝长发的妙龄女子淡淡开口,她的眼眸之前弥漫寒霜,只是一眼就能分辨出其出身自六宫之一的冰龙族。

“林羽!”茉莉儿咬了咬牙,那双眼睛都是在这一刹那浮现上了一丝煞气,显然她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见这个女人。

林羽拿出了一张手帕轻轻擦拭着自己面前的杯子:“早就听闻三千院李子冀智计无双,我等仰慕已久,这才设下了一个小游戏想要开开眼界,却没想到....”

她嘴角勾勒起一抹嘲讽:“也不知是传言太过虚假,还是李县侯看不上这等小技。”

茉莉儿骂道:“林羽,你少多嘴,有在这里赴宴的心思还不如想一想该怎么让林墨满意。”

林羽脸色骤然一沉,猛地将杯子用力一放:“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多嘴,倒是你,有来赴宴的时间莫不如去给你那兵奴哭坟去。”

茉莉儿勃然大怒。

李子冀微微皱眉,旺西悄无声息的上前一小步,默默解释道:“小公主和林羽自小不合,巴不得对方死。”

这解释倒是很通俗易懂。

“林羽,你还是少说两句,毕竟当着客人的面前,你们这样争吵,传了出去还以为我妖国也和圣朝一样内讧的厉害。”

坐在风正伯右手侧第一位的一个男人轻笑开口,打断了两个女人的争吵。

李子冀将目光放了过去。

那人冲着李子冀轻轻点头,自我介绍道:“在下陈征,出身军部。”

妖国的军部。

而且并非是出自六宫,能坐在今天这个场合里,并且坐在首位,地位绝不会比林羽低,那应该就是靠着边境征战而提纯血脉的百战之人。

只是一眼,李子冀在心里就有了初步的推断。

“你运气不错。”

李子冀抬手制止了还要继续说话的茉莉儿,对着陈征忽然说道。

这话听上去有些莫名其妙,让陈征也是有些不解:“李县侯何出此言?”

李子冀环顾四周,然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就在风正伯的对面,左右两侧的尽头,坐在这里并不等于是末席,反而是仅次于风正伯的席位,从排列上看,似乎风正伯没打算用这么粗浅的法子羞辱他。

李子冀坐下后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然后方才解释道:“如果按照最开始的计划,我会在入四境之后去南境历练。”

什么意思?

不少人依然没有听懂。

李子冀看着陈征:“如果妖国没有递出休战协议,边境战火仍旧未曾停止,那我们两个也许会在战场相遇,这样你也就没机会再坐在这里喝酒。”

陈征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不见,目光里甚至带着凶光。

李子冀却好似不以为意:“不过倒也未必,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就连做我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砰!”

桌子被掀翻,陈征的身体猛地站了起来,浓郁的妖气与灵气交融,所携带的威势足称恐怖,让其余不少人都是为之色变。

如陈征这样本身天赋出色,一步步提纯血脉走上来的妖族,所发挥出来的实力要远比想象中的更加强大。

可李子冀却并未抬头看他,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如此这般反而更让陈征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在边境厮杀多年,早就对圣朝人恨之入骨,李子冀从破门到现在自始至终所表现出来的就只有两个字。

无视。

明明来到了妖国,明明走进了六角楼,明明面对着他们数十人,李子冀那双眼睛却偏偏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在意,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样的轻视如何不让人感到愤怒?

“你最好坐下。”

李子冀给自己倒着酒,他先是对着陈征说了一句,而后又将目光放到了风正伯的身上,认真道:“你最好劝他坐下,也最好劝他不要动手,否则这六角楼里一定会死人,死的人也一定不会是我。”

话落,他又补充了一句:“而我也不知道到底会死多少人。”

第796章 实在可笑的手段

六角楼里安静的可怕。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子冀,在愤怒滋生杀意之余,更多的还是匪夷所思,这里可是妖国!

在座全都是六宫子弟以及朝堂权贵还有类似陈征这样的军功登堂,纵使你李子冀的确实力非凡,难道还真的敢动手杀人不成?

杀了人之后,你难道还能走得出六角楼?

场面一时间死寂无声,最终还是风正伯哈哈一笑,示意陈征坐下,然后道:“李县侯还真是快人快语,不过咱们今天毕竟只是为了接风洗尘,大家交个朋友,还是要放下矛盾的好。”

风正伯没有发怒,哪怕他眼睑肌肉已经压抑的微微跳动,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和事佬。

陈征冷冷盯着李子冀看了半晌,这才勉强压下怒气坐了回去,只不过方才刚刚坐下,就又因为李子冀的一句话而大动肝火。

李子冀点了点头赞同着风正伯:“风统领的建议我自然是听从的,毕竟,你够资格。”

这句话一出,不仅陈征拔出了刀,就连风正伯都是心惊肉跳。

在妖国,六宫尊贵虽自古如此,可若是没有无数妖修依附,六宫也孤掌难鸣,虽然因为血脉以及妖族特性,无数妖修对六宫的尊敬都是发自内心和灵魂,那种阶级上的森严在妖族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可思维总会跃出这种阶级,许多妖修都会思考,为何自己不如六宫。

比如陈征。

李子冀先前说他不够资格,此刻却说风正伯够资格,言外之意就是在讽刺陈征并非六宫子弟,只是附庸。

这算是侮辱,羞辱。

陈征无法忍受这种羞辱,所以他拔出了刀,但因为面前坐着的是李子冀,他虽然拔出了刀却始终不敢真的斩出来。

李子冀依然在喝着酒。

坐在一旁的旺西哭丧着脸,不明白李子冀今天晚上为何这么针锋相对,以他对李子冀的了解,只要不是这些人当面挑衅太过,这位圣朝县侯是绝对懒得理会的。

可现在,从始至终风正伯都在笑脸相迎,李子冀却在不停挑衅。

也许,李子冀自始至终就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旺西心底忽然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这次就连风正伯脸上的笑容都已经收敛下去,声音里带着几乎压抑不住的冷漠:“今晚是为李县侯接风洗尘,陈将军不可无礼。”

陈征面色一变再变,最终还是收起长刀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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