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老母伸出手,在院子里面一指,便是开垦一块地来,伸出手,将这种子送出,埋入了大地之中,道:“却也不知道能不能种好。”
她施展了神通,但是发现,这大地之种实在是难以种好,她并不擅长这一脉法门,可是也已经答应了那孩子,稍稍有些苦恼起来。
她的一个毛病,就是容易在孩子面前装起来。
忽而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下,也就是正常地去生活,到了伏羲的牌位前面,没有看那个牌位,只是看着远处,哎呀地念叨着道:“唉,可惜了,那孩子难得来求我一次。”
“我都把话说出去了,却发现了,后稷这孩子汇聚的力量,没有那么容易被化解,这大地之种毕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造物了,以我的力量和神通,无法让它在这个时代生长出来。”
“下一次,那孩子过来,我却是要在晚辈面前丢了脸面。”
“倒也无妨的。”
“就是被晚辈心里面取笑,说啊,我这个老太婆,也没有什么本领,也就只知道说大话……”
“就是被人责怪几句,也没什么的。”
“就是言出无信了些。”
“反正我这样的老婆婆,也没有谁在意的。”
老太太絮絮叨叨了半晌,然后就去休息了。
许久后,牌位那里传出来了一声叹息,一股清光冒出,俊美青年出现在这里,扛起轩辕剑,走到了那种子那里,重新开始刨土,咬牙切齿:
“周衍,你个臭小子,没事儿不要把东西往这儿送!”
“不过,阿娲说过的事情,那必然是可以成功的。”
“本座断然不会让阿娲的承诺,落在空处,可是——”
拿着那柄宽大的宝剑刨地的俊美天神眼角扯了扯,嘴角勾起,露出类似人族虎牙的牙齿,暗金色的眸子化作竖瞳,咬牙切齿:“这一笔账,我记下来了,周衍!”
在伏羲的小本本上,周府君后面加了一笔。
周府君名字后面的正字,都已经多到快要写不下去了。
算计苍生,可以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死拖着【史】,达成了一个微妙平衡的伏羲抡起轩辕剑,一边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念叨着那个名字,一边哐哐哐干地。
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
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又教民结绳,以作网罟,捕鱼猎兽,嫁娶以俪皮为礼,又创制琴瑟,尝百药而制九针。
人族一切技艺,伏羲皆是至极境界。
当第二日,骊山老母起来的时候,看到了那小小的大地之种,跨越数千年的岁月,重新和这一片大地地脉连接起来,生出了绿芽,骊山老母微笑,温柔的眼神里,难得有一丝丝狡黠。
这一日,伏羲牌位前面的香火和点心更多了些。
看着那老太太安静泡茶,墙角的俊美青年翘着二郎腿,咬着点心。
“这一次,就算你过关好了,臭小子。”
得到了阿娲的香火和点心,他对那小子的不爽缓和。
而这时候,周衍找到正在练刀的沈沧溟,那男人的一身武艺,已经彻底稳定住,甚至于因为李隆基的仙丹,楼观道的休养,以及最后,对佛魔菩萨眉心的一箭,更进一步。
五品巅峰!
近距离则是边关死战之陌刀,身披大唐特制的山纹甲,佩秦皇射鲲鹏之战弓,进战远战,都是人族寻常兵家的极致巅峰,又因为断臂重续的机缘,本来比较粗糙的内气也已厚实。
战意也够,经验也足够,唯一制约他的,不过只是心病。
心中如有一阻拦。
故而不曾突破境界,从当世之豪杰的五品层次,进阶到人间宗师,半步仙神的四品,周衍其实知道沈沧溟的心病是什么。
在沈沧溟练刀休息的时候。
他接过了沈沧溟的刀,递过一个装了水的葫芦。
在沈沧溟接过葫芦的时候,周衍轻声道:“沈叔。”
“嗯?”
“我和安禄山交手了。”
气氛瞬间凝滞。
第251章 龙吟冲霄
?!!!
沈沧溟的动作顿住,墨色幽深的眸子里。
无尽的杀意和风暴开始汹涌咆哮,几乎化作了实质。
安,禄,山……
自从上一次,周衍和他提起此人,沈沧溟沉寂安静下来的心,就犹如压抑着的火山一般,开始了汹涌的流动,他手中之刀,心中的杀意彻底凝练,势必要将安禄山亲手斩杀。
此刻知道了安禄山的存在,这一股勃然煞气逸散,却又瞬间压制住了,而不仅仅是他,旁边的李镇岳,裴玄鸟,这两名大唐军中精锐将校,也在同时抬眸。
对于大唐炽烈的盛世,越是怀念,对如今的时代越是愤怒,那种无处可发泄的杀意就越发汹涌。
沈沧溟道:“他,在哪里?”
他的声音仍旧沉静平和,周衍把大概的事情都讲述一遍,沈沧溟嗓音一如既往地沉静,如同伫立的山峦,道:“……你那里有危险,我去帮你。”
李镇岳微微抬眸,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去。”
裴玄鸟道:“本公子自然也会去!”
李镇岳的实力已是初入六品,他本来就是朔方军中的年轻军官,武功招式玄官神通都很扎实,能在特殊时期,披甲率精锐驰骋四方,捉拿叛将。
在不断和沈沧溟的对战当中,对于兵家法脉的领悟也在提升,终于在终南山之前那一场大浩劫当中,有所突破,踏足到六品层次。
裴玄鸟也在那一次战斗当中,混了点战绩。
烽燧火劈杀了不少的蜘蛛妖,自身境界,更为扎实,总算是爬到了七品境界,但是在三个兵家法脉当中,还是最弱的那个,刷马,喂大黑豆饼,都是他的活儿。
李镇岳的想法很简单,安禄山这肥猪,大唐将士,人人得而诛之。
裴玄鸟则是世家子弟想法,裴家出了好几个败类。
耻辱唯独以功勋可以洗刷。
如今,安禄山复苏,哪里还有功勋能够比起这个更大的?
必然没有!
剁了这厮的猪头,方才可以洗去裴玄豹等人的污点,周衍注视着沈沧溟,微微颔首,道:“好,那我将去蜀地的路线,给沈叔你们标注一下。”
李镇岳,裴玄鸟也都是兵家法脉。
裴玄鸟甚至于是标准的烽燧,他的突破,也是下山跑去给沈沧溟买来弓箭才得到了些指点。
兵家法脉特性就注定了,兵家玄官越多,越能发挥实力。
周衍将地图给了沈沧溟,然后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瓷瓶,这瓷瓶颇沉,里面盛放着的正是兵主残留之煞气,周衍自己也不知道这东西的效果,但是骊山老母专门留出,想必是有其用意。
而若论这天下,对煞气感应运用最强的人里。
眼前的沈沧溟,必然名列其中。
周衍将这煞气塞给了沈沧溟,沈沧溟道:“此是何物?”
周衍道:“兵主蚩尤之煞气。”
沈沧溟眸子微抬,他是军中宿将,也接触过类似的煞气凝练物之类的存在,有些法门需要凝练这种专门的煞气,也有借助煞气激发实力的手段。
只是一般来说运用的煞气之丹,也就只是寻常物件。
哪儿有兵主煞气这等级别的?
沈沧溟微微颔首,看着眼前这少年道人,一年多时间,那时候在饿鬼中还狼藉不堪的少年人,如今已是有了一番气度,他心中不由便有些许的欣慰,些许怅然。
或许,去年的时候,从战场上幸存下来,恍惚恍然,不知道所以,几乎要化作行尸走肉的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就是在窥见有谁求救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救下这少年。
即便是蚩尤煞气这样的宝物,沈沧溟没有推诿了。
“好。”
药王传人玄珠子领受了希微子给的法令,也开始收拾行囊,打算和周衍这一批人一起去,药王孙思邈年轻的时候到处溜达,青城山那里也有他留下的洞府和传承。
玄珠子是很矛盾的心理,在终南山楼观道的时候,他觉得这里的日子空洞无趣,天天就想着外出,可是,下山行走,见到诸多劫难之后,他又觉得在山门当中,宅着炼丹也不错。
可惜药王真人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到处溜达,四处行医留痕,各类丹方散落四方,玄珠子只得无奈跟着这些线索到处跑。
周衍又去寻了敖玄涛,老龙听得要去蜀地,没有半分犹豫便答应下来,周衍和他在自己的静室外面的小院子中闲坐,李平阳为二人焚香煮茶,眉宇温柔。
周衍提起在蜀川的见闻,语气里带着几分斟酌,道:
“蜀川之地的水系诸神,和其他地方不同。”
“嘉陵江这样的大江水系里面,竟然被水夜叉占据了一条支脉,还在那支脉里面,恣意纵横了三百年时间,一旦有人族的游侠和豪杰,就藏起来不冒头,还举行人祭。”
“听闻,江神,还有嘉陵江之主,皆有变化,还遥遥领受了海外三山的敕命。”
“我可没有听过,海外三山有资格敕令水神。”
“就只是我目前所知,已经是波谲云诡,敖老,你确定愿意一起前去?”
敖玄涛嗓音沉静,道:“若非是郎君,我在现在,都还潜藏在泾河的支脉之中,浑浑噩噩不知所以的过活,看似是逍遥度日,不过苟且偷生。”
“我泾河龙族,卷入劫难,明面上看,是和虫族妖怪勾连,遭遇到了太宗皇帝的惩处,可是之前于卧佛寺,我却见龙族的叔父被虫妖啃食了血肉,化作了虫蛟。”
“这哪里还是勾结,分明是被算计了。”
敖玄涛的手掌拂过粗糙的石桌,沉默了下,道:
“种种迹象可见,我龙族衰落之事,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风起云涌,想要探查当日之真相,必要深入此间……我这一脉的血仇血恨,老夫也想要弄清楚。”
“吾乃龙族血裔,断没有做缩头乌龟的道理。”
敖玄涛声音微顿,又笑道:“况且,既多水系,那么老夫蛟龙之躯,也算是有些用处,也能将沈大侠等,顺着这水系,直接送达嘉陵江。”
这老龙忽然起身,对着周衍深深拱手,语气郑重肃然道:
“于我先辈血仇,亦是为报郎君再造之恩。”
“属下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周衍看得出敖玄涛的认真和郑重,知道他也心意已决,伸出手托起老者,心中思索。
绝大部分精神,都必须要放在开明那边。
更何况,他的遁术根本不适合带着其他人,有敖玄涛的蛟龙真身,才好把众人送达,周衍想了想,取出了骊山老母所给的两个瓷瓶当中的另一个,交给了敖玄涛。
“这一次蜀川之地,背后潜藏的危机,或许不会比终南山差。”
“有劳敖老,此物是吾……”
周衍顿了顿,道:“侥幸所得。”
“似乎和龙族有裨益,敖老看看,是否有用?”
他抬起手掌,一股流风托举,将这一个瓷瓶,送到了敖玄涛的手边,敖玄涛对于周衍极为忠诚,这老龙见是周衍所赐,道谢之后,毫不犹豫,打开瓷瓶,直接倒入嘴里,以表忠心。
只是这滴精血入喉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骤然席卷敖玄涛全身。
那是从血脉深处涌上来的暖意,却又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和霸道,敖玄涛只觉浑身经脉都在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