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想着,老鼠油滑得很,却被贪心束缚住。
忽然,这玉符神意里,施展法术最佳状态,变成影子的鼠精眼前,忽然多出一只手指,白皙修长,却仿佛从天上砸下来,直接将这鼠精的三魂七魄都给震出来。
这一指似乎是在记忆里面存在。
周衍闷哼一声,在掌控这玉符的同时。
也从老鼠的神意里面,体验了一次那手指的压迫感。像是从天落下,直点眉心,把老鼠精震出的时候,也像是要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把周衍碾死。
肉眼几乎可以看到那一根手指的幻象。
朝着下面压下。
刀锋出鞘的声音凄厉。
饿鬼刀出鞘,朝着前面砍下去。
像是劈砍看不到的对手,手指自然不存在,但是这股少年锐气,却把鼠精神意里面的,恐惧,害怕,一口气劈成了个稀巴烂。
“他妈的,还来吓唬我!”
周衍大口喘息,后背全部湿透了,左手手掌都在无意识地颤抖,这不是他的胆怯,而是面对恐怖存在的生物本能。
右手握着刀,犹如铁铸!
周衍知道了,那个鼠精的故事里出现的存在,是谁。
青冥坊主。
将裴玄豹吓走,逼迫着沈叔都不得不付出代价。
真正的,大妖。
必杀之物!
没想到,老鼠精还和这家伙交过手,让青冥坊主成了老鼠精的心魔。
周衍往后面一坐,喘息有些重。
他没有因为青冥坊主的恐怖而产生惧怕,或者说,因为他和沈沧溟的关系,因为他自己的性格,那种惧怕反而会变成一种,他这一代人最具备的愤怒。
死?老子死也溅你一身血。
周衍慢慢喘匀了气息,想着那些敌人,握着刀,先是有恐惧,茫然,但是想着鼠精玉符里面的法术,坚定下来。
他在变强了,一点一点变强。
现在只能杀死山贼,小妖怪,总有一天,可以杀死王春,最后,将那青冥坊主,斩于刀下,而这个法术,是第一步。
“得试试,真刀真枪地试试。”
“可惜,王春不在……”
在想到王春的时候,周衍忽而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一下起来,把那些海捕公文都拿出来了,又掏出了这一带山岳的粗糙方位图,然后拿着一根树枝点着泥土,在上面把王春的活动点点出。
然后将这些点用对角相联的方法一个个连起来了,然后再对多条长对角线作了垂直平分线。
迅速地,这些线条交错在一起。
最后汇聚在了一个稳定的范围上,那是一座山,搜救会用到的核心坐标定位法,周衍的嘴角扯了扯,刚刚的杀意彻底汇聚起来了,找到了目标。
一路搜集的情报,最后终于发挥了效果。
感谢志愿搜救队。
“找到你了。”
“王春。”
第30章 长安,周衍
确定了王春的所在,周衍虽然说恨不得立刻提起刀去杀过去,却也知道,这种事情反而急不来,他和沈沧溟说了王春的事情。
然后提着断刀去了义社。
他得把张守田的后事处理了。
他来的时候,义社另外一个叫杜梵川的男人代替之前的王二郎招待周衍,客客气气道:
“郎君是来收拾这位张守田郎君的尸身吗?”
“这么多天,就算是我们处理过了,这尸体也有些变味儿了,郎君想让他回归故里的话,比较麻烦,商人们虽然有车,可一般都不大愿意搬死人。”
“本来想着火化,可是这……”
杜梵川转着一串佛珠,苦恼道:
“长安城佛法昌盛,百姓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火化,火化之后,带着骨灰回去安葬,也算是魂归故里,就是,这佛家说,自杀的人其实也是犯了杀生罪,不能火葬。”
周衍道:“他是被杀的。”
杜梵川愣住:“谁杀了他?”
周衍想着自己看到的很多东西,想到了昨天晚上,沈叔的断臂,想到了那山贼,他回答道:“是这世道,一刀一刀杀了他。”
杜梵川愣住。
他念佛,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手里的动作就一顿,想要反驳,可想到那老鼠开赌场的事情,硕鼠坐在上面,百姓却是这样死去,他恍惚缄默,看着那少年持刀,苦笑道:
“郎君说的是,亏我还念佛,不如郎君看得透彻。”
“火化得两三天时间,这一次是我们义社里出了个蛀虫,丢了大人,这火化的钱,就我们义社出吧,就当做是对这张兄弟赔礼道歉;郎君真决定了火化,就和我们说。”
周衍呼出一口气,道:“多谢。”
他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捕贼官带着衙役们,开始捉拿那些赌徒,处理后续的事情,捕贼官看到周衍,一愣,扔下了衙役们,然后小跑几步上前,隔着几步就叉手行礼。
这位在当地有手腕的捕贼官在百姓注视下,姿态客气,甚至于还有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敬畏,道:
“郎君。”
周衍道:“这,阿郎这是……”
捕贼官说了下情况,又道:“多亏郎君雷霆手段,捅破了这毒瘤,咱们这才把这赌坊给端了,大家都说要好好感谢郎君,要给郎君立个碑呢。”
周衍扯了扯嘴角,不习惯这个冷面捕贼官的热情。
转移话题道:“听说,张守田是找到个胡商,知道了些事情,然后才……,不知道那些胡商在哪里?”
捕贼官立刻详细告知了商会的位置,然后自然问道:“郎君要人带路吗?还是说,这些也是妖怪?”
“需不需要我带些兄弟们一块跟着郎君过去?”
周衍婉拒之后。
捕贼官遗憾,道:“这样啊,那郎君有什么事情,直接喊我一声就行,其他的不敢说,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我能帮的事情一定帮。”
“来,把这帮混球都拖走,今天老子非得把刑杖都打断了不成,拖走,拖走!”
“哭?哭也不抵刑杖。”
衙役们用力粗狠,那些赌了不少钱的家伙们哭爹喊娘,一个个可怜的厉害,一个个都说自己只是鬼迷心窍,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赌了!
可看到周衍的时候,他们却不敢再嚎叫。
周衍目送这些人离开,去了那个胡商商队原本租下来的院子,这个胡商的商队,答应带着张守田一起回家乡,还愿意给他一些活儿,让他攒钱,买了春耕用的种子。
可是也是商队里的胡商也说破了那铜钱的真相,最后让张守田虚幻的希望破灭,让他走向了毁灭的方向,周衍的心里面五味繁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或许只能说一句,为之奈何。
还能怎么办呢?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但是,就算是胡商走南闯北,见识广阔,可是也不该知道妖怪用的钱,更不该知道有女人把自己卖给了妖怪的坊市,他想要见一见这些胡商。
那女子和周衍自己是差不多时间被卖掉的。
这些胡商在那段时间和赵屠夫打过交道,应该知道更多青冥坊主和王春的情报。
周衍抬起手,敲击大门。
声音清脆,没有人回答,周衍敲了会儿门,道:
“长安周衍,来这里拜访一下这里的商队。”
“有人吗?”
“你好??”
周衍再敲门的时候,这门竟然朝着里面晃晃悠悠地打开来,本来该放着行礼的院子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周衍微微皱眉,想了想,打开这门,走进去了。
他一边开口说有人吗?一边环视周围,但是没有一个人。
询问旁边邻居,邻居却疑惑,道:“昨天这些胡商还在啊,我还记得那个小姑娘很好看的,不可能记错了的,郎君,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不见了?”
“那个小姑娘真的很好看的。”
周衍道谢之后,又回到了这个胡商租赁的院子里。
视线扫过,确实没有什么残留下的东西,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的地方,若有所思,伸出手,从身上革带的几个铁环上,摘下来了那个青铜质地的油灯。
油灯点燃,金色的灯火出现。
但是并没有照亮周围,反而将光明贪婪地吸入灯芯周围。
于是,凡俗世界的万物万景如同褪色的画布般模糊,剥离,取而代之,那些常人不可见的痕迹,在这金光下纤毫毕现,如同水底摇曳的发光水草。
少年站在了阴阳的交错之地。
背后是人间,灯前,是那口口相传的志怪世界。
周衍看到丝丝缕缕的淡黄色的气息,就在空中缠绕着,他缓缓走到了这院子的一侧,停下了脚步,低下身子捡起来了一个东西,放到眼前。
是一根黄色的毛发。
在这一盏油灯的映照下,发出很微弱的气息。
轻灵之气,是精怪。
胡商队伍吗?胡商……
周衍把这灯举得稍微高了一点,在灯光映照之下,本来很微弱的痕迹变得清晰,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的眼睛也有关系,这些照出来的妖气在他眼里会更明显一些。
这些妖气往外面蔓延。
天气清朗,少年游侠把门关上。
一只手握着刀,一只手提着一盏灯。
在这道路上,缓步徐行。
来往行人,肉眼凡胎,竟是看不见他。
……………………
“噫呀啊,祸事了,祸事了!”
另一个院子里面,一个年轻女子气得跺脚,长裙后面,毛茸茸的黄色尾巴用力抽击旁边,旁边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娃娃,脸庞就被这尾巴抽得晃来晃去。
最后脸颊都肿了,双手托着脸颊,含着两大包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