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酿酒师日日饮酒大醉,是醉死过去,或者一日,或者两日之后,酒醒了才睁开眼,不要说是做梦了,连清醒时日都算是少的,神魂醉醺醺的,自然也没法子被拉入那个梦境里面。
这算是什么,只要我先把自己弄昏,你就没法子害我?
姜司南只听得就觉得目瞪口呆。
众人回到了那古玩店,沈沧溟早已出来,看着那远处阁楼之处的法相,周衍把刚刚的事情和众人说了,玄珠子刚刚在给人疗伤——
他遣那千人州兵,把周围的屋子里百姓都给带来,闻言面色大变,叫道:“这,这金天王去横插一脚,他要是和这郡守一方打起来。”
“那,那郡守那边儿的头子,借了阵法恢复伤势。”
“死的伤的可都是百姓。”
“别的不说,那号称五岳之中,锐气第一的先天庚金之气,劈砍几下子,怕是就得要让这阵法里面三十万人折寿几个月了。”
裴玄鸟道:“可就算是我们去杀过去,他们两个都占据一定阵法方位的情况下,受伤的也只是普通百姓啊,如果沈将军,还有周衍也杀进去……”
众人都感觉到棘手。
这种情况下,他们杀得越凶,越狠,招式神通越是霸道,越是卓绝,给对方带来的伤势损伤越大,最后百姓的生机就被抽调得越是凶。
不打,就是眼睁睁看着两方势力之间争夺百姓生机。
打了的话,不用手段没有成效,用了手段就是在屠戮百姓,这般细细想下来,竟犹如这满城的百姓都成了那两方的肉票一般,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实在是棘手。
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不多,终究是得要做个决断。
众人你一言我一嘴的,可面对这等境况,时间又紧,代价又大,一个两个的,都完全没有能解决的法子,只觉得头皮发麻,即便是骄狂桀骜如裴玄鸟也是额头冷汗涔涔。
只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传来。
是李知微。
她先是握了握拳,然后面色有苍白,又咬牙。
“我有法子可以试试看。”
而在同时,周衍也一同道:
“不行就按照我的想法。”
这个个子小小的李姑娘看着周衍,原本还是很紧张的李姑娘,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安下心来,她微微笑起,道:“不知道,周道长可有什么妙法么?”
周衍呼出一口气,道:“没时间谜语人。”
“阵法一时间破不了,那么,就只好将这阵替换掉,或者说……在这汲取生机之阵中间,再给他布上一个阵法,打断其原本的功能。”
既然锁开不了,就在你的锁外面再添一把锁。
李知微的眸子瞪大,笑道:“我们倒是想到一起了。”
裴玄鸟道:“可一般阵法,哪里有用?!”
周衍道:“事到如今,也由不得我们迟疑了。”
他和李知微齐齐开口。
“就改用【泰山府君大祭】!”
“就改为【人道气运之阵】!”
第305章 你我同盟,神兵入手
玄珠子的神色有些呆滞:“泰山府君大祭……”
裴玄鸟和李镇岳则是下意识握紧了兵器,低语:
“人道气运之阵。”
一瞬间,他们明白了周衍和李知微的目的,是胆大包天——破阵,已经来不及了,而且破阵也一定会导致了百姓的无辜受损,他们的思路竟然是出奇得一致。
用另一种至少位格相似的阵法锁死这笼罩了阆中的大阵,强行截断【汲取苍生生机】的效果,然后在这个空档里面,将主持大阵之人彻底斩杀。
在这之后,再慢慢去拆解破去此阵。
玄珠子咬着手指指甲,眼角扯了扯,看了看周衍,又低下头,瞳孔剧烈收缩,泰山府君祭,需要两千四百玄官的道门周天大醮,才能开启的顶尖手段。
上一次的效果,是直接镇杀了上古大凶状态的织娘。
引来泰山府君真身神念,一招罢黜了金天王。
但是,这里根本凑不齐两千四百道门玄官,也没有那七七四十九天的提前准备啊,难道说,周衍还有其他的手段,可以不必这些的辅助,就开启这等手段?
可这,必然要耗费巨大的元气,会有大的代价。
周衍心中决定。
打算做娲皇娘娘之前一直制止他做的事情,以此刻的境界,开启两千四百化身,引导入地脉,强行开启真正原本的【泰山府君祭】,卡死这阆中之阵。
至于代价,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而裴玄鸟和李镇岳,对于人道气运大阵则更有了解。
那是人间界的核心手段,李知微微微呼出一口气,道:“周衍,还是用我这边的想法吧,无论你以什么样的方法,开启了【泰山府君祭】,都一定会削弱你自己。”
“不是吗?”
周衍眸子闪过一丝涟漪。
李知微伸出手指,指着那空中的法相真身:“可是,除去了你之外,哪怕是沈叔叔,也无法打败金天王,你是我们这里的最强武力,绝对不能出事。”
“而且,泰山府君祭虽然强大,但是强在诡异莫测,对于百姓的保护之力,一定是不如我这边的。”
周衍道:“那你如何开启?”
李知微轻声道:“我毕竟生在皇家,我父亲是广平王元帅,也是此刻的太子,对于大阵的仪轨,都有了解……”徐芷兰有些失神。
她只是出身于寻常百姓家,被卷入阆中的事情里。
现在听到的,见到的,是她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见那仙神般的真身,之前已见这个貌美的少女展露身份,如今所见,又看到有大的担当,不由得有些黯然。
沈妃面上煞白,一下抓住了李知微手臂:“小云儿,你要做什么!”她在一切身份之前,终究是李知微的娘亲,好不容易和女儿逃离了皇室,如今隐隐猜测出什么,脸上有惊慌之色。
李知微噙着微笑,轻轻拍了下沈妃的手臂,示意娘亲不要担心自己,然后看着周衍:“这里的阵法,终究也是依附着百姓而成,和人道气运之阵,也有些类似。”
“我有此物。”
她从怀中取出了那个郡主印玺。
那个在梦中逃婚,渴望逃离血脉和皇室笼罩的少女呼出一口气,托举着这个印玺,一字一顿道:“无论怎么样厌恶,我也是李唐的血脉,皇家的传承。”
“面对此劫,也唯独我的血,和这印有可能凿入阵法。”
“唤醒阆中这个地方本来就存在的人道气运。”
“只要人道气运刺激,人们从梦中醒来,这个在梦中吸收百姓生机的阵法,就会不攻自破,妖邪可斩,这个灾劫就可以破去。”
众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因为无论是谁都很清楚一点——以血和印入阵,李知微也必然要深入阵法核心,一旦周衍被牵制住,李知微就必然陷入巨大的危险当中。
倒不如说,作为有可能破坏这阵法的关键节点,李知微面临的劫杀攻击,不会比起周衍这个武功最强者差多少。
如此冒险的事情,少女竟似是没有丝毫的恐惧。
丹凤眼扬起,气度凛然。
有着让人信服的镇定和力量感,李镇岳,沈沧溟等人都无言以对,裴玄鸟的心底里则是还有一种微妙的不甘心和羞耻感——这种情况下,作为世家子弟,竟然需要在后方,令比自己还小些的少女去扛着责任。
世家子弟尤其超过普通人的那种自尊心如火焦灼。
可又清楚知道,自己的七品手段,已无法面对能开启法相真身的大敌。
李知微道:“就这样了。”
她看向周衍,微笑道:
“那么,之后就有劳周道长保护我了。”
“小女子,可是孱弱的很呢。”
少女笑容沉静,周衍看着她,呼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道:“李姑娘,你先过来一下……沈叔,我和她有些事情要说,这里先交给你们。”
李知微:“嗯?什么事情,需要单独得说啊。”
周衍拿起了李太白的剑,带着李知微,转进到附近一个小民居中。
地上也好,周围也好,都是汇聚过来的百姓,许多百姓都躺在地上,生机微弱得犹如一丝丝烛火,脸上的神态则是安详的,那些没入梦的,则是一个个面容惊惧。
这里犹如一个无声的人间炼狱。
李知微的神态也更加坚定了,她道:“如果说要劝说我不要去的话,那还是不要说了,周衍,这事情,我不能逃避的,你需要保持战斗力,也只有我还有可能做到这些。”
周衍以权柄隔绝了这里,确保只有自己和李知微能听到交谈,刚布下隔绝,外界就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整个民居剧烈一晃,梁上灰尘簌簌落下。显然,金天王的法相又有了新的动作。
周衍声音加快:
“我有一定把握,运用【泰山府君祭】。”
“你知道的,我就是,泰山府君。”
“我需要承担的副作用,远比你想象的更小,而你不同,你只是八品画师,踏入那里,无论成与不成,你需要冒的风险,远比起我大,甚至于有可能……”
一个拳头砸在周衍的后背上。
“……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你不要拆我台啊。”
“我也很害怕啊。”
周衍道:“那就以泰山府君祭为核心,你为我画神意图。”
李知微道:“不行,你的泰山府君祭既然能确保展开,那就更不能这个时候用了,我们不知道对面的手段有多少,这必须要成为你的底牌。”
她深深吸了口气。
‘梦里只想扔掉这郡主的名头,现在却要靠着它去冒险了,生于皇室,逃不开,也躲不掉……’
‘但是。’
李知微道:“而我的底牌,就必须要在这里用了。”
“周道长,我知道你担心我,那也请你体谅一下我。”
李知微脱口而出道:
“我也很担心你啊。”
少女声音一顿,看到周衍脸上掠过的一丝惊愕,面不改色补充道:“我们亦是战友,岂能全让你冒险?”
周衍看着那金天王法相,感知到阵法的涟漪,似乎在挣扎,考虑,最后沉默,忽而洒脱一笑,道:“我周衍,就算不是孙策那样的豪杰。”
“难道是袁术之流的冢中枯骨吗?”
“拿出手来,我给你一个东西!”
周衍拿住了李知微的手腕,另一只手,五指握合,虚虚往上托举,于是,丝丝缕缕的元气汇聚,在他的掌心中,化作了一物。
那是一枚印玺。
方圆四寸,五龙钮,篆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
那是,即便是孩童都能认出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