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中招,将他打得双目失神,嘴巴里牙齿飞出来,还算是俊俏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狰狞的猩红色痕迹,鲜血不断流淌出来,那青年的面容肉眼可见涨红,太阳穴的青筋挑起。
金天王的嗓音冷淡:
“以汝等之肉,妄图分我的宝物,谁给你的胆魄?”
黎寄风脸庞涨红,他的脑子一顿,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想要分走眼前这锐气迫人的存在身上的宝物?可旋即才明白,金天王已经将此阵,此洞天福地,乃至于生机看做了他自己的。
自己提出,分享阵法生机和好处的联盟拉拢。
在金天王的眼底,就是自己在分走他的宝物。
黎寄风面容涨红,怒道:“你……”
金天王反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将他俊雅的面庞打得通红扭曲,已有庚金煞气横扫,让这俊雅的,自诩幕后中人棋手的俊雅青年跪在地上。
冷漠的声音道:
“头,抬得太高了。”
“此刻不杀你,不过只是因为,阵法未定下,此刻杀你,你抽调阵法中生机疗伤,损耗本座的宝物生机。”
“愚蠢。”
“只有力量,才是谈判和分配宝物的前提。”
金天王制服这青年,却没有立刻杀他,他并非是永不开口的性子,此刻语气带着一丝丝不能理解的,如见世上最愚蠢之辈疑惑:
“不过只是走兔狡狐,却想要和猛虎苍龙做交易,本座无法理解你们怎么会有这样的认知。”
那俊雅青年想要挣扎,可即便是能驾驭这阵法,却也是无法突破,只能勉勉强强挣扎着,他能感觉到眼前之人的强大,霸道,睥睨和淡漠。
知道,此刻金天王不杀他,只是不想要消耗阵法中生机。
一旦这个时候,金天王占据了整个阵法的主控权,一旦自己不能够调动生机疗伤,金天王会毫不犹豫把他杀了,犹如碾死一只蝼蚁。
于是,被这裹挟,黎寄风只能不断,不断地运用自己的那一部分权能,尝试夺取阵法,却也因此,将这阵法的真正玄奥之处展现出来了,反倒是让金天王进一步掌控夺取。
黎寄风知道,这样其实像是在变相帮助金天王夺阵。
可不这样做,自己也活不了。
饮鸩止渴,并非是不知道鸩是剧毒,而是不如此,立刻就死,他知道,这清冷桀骜的男子,是故意这样的,折辱,压迫,为了逼迫自己更多地展现出阵法的玄奥。
既强横无比,又霸道独绝,还有战斗智慧。
这等存在,怎么会落寞无名的?!
为什么之前没有听过他?
金天王占据主动,眸子扫过,发现刚刚为了全神贯注,加快掌控此地阆中大阵,注意力收拢,已经发现不了周衍的行踪,但是他也不在意。
………………
周衍周围笼罩了一层流光,遮掩自身和李知微。
抬起头,看着那华美阁楼之上层层展开的阵法,还有霸道独绝的金天王法相真身,因为金天王和黎寄风的对峙,导致此地阵法进一步铺开。
李知微道:“好机会,这样的话,更容易完成替代。”
“那位金天王,虽然是为了夺宝,但是把对方逼迫到这个地步上,也算是帮助了咱们。”
周衍颔首。
但是心底里面却稍稍有一丝丝不安。
阆中,浪钟,甲七代表着的【历史错误】,太古龙鳖,共工一脉,还有传说中崩塌的昆仑山的仙境·阆苑仙境,上溯最初的太古华胥之梦。
这么多的东西汇聚在了这一座容纳三十万人的城池中。
仅仅只有如此吗?
毫无疑问,王郡守只是被利用的卒子;此刻操控阵法的黎寄风,也绝对不可能是真正引导此劫的,真正的黑手;然,敌暗我明,此刻也没有允许迟疑的时机了。
两人一路杀妖,后又隐遁身形,来到了那华丽阁楼之下,这阁楼外面,笼罩着一层虚幻缥缈的雾气气机,毫无疑问,被阵法所笼。
且不提,此阵耗费五百年时间,必然精妙绝伦。
强行破阵,不单单可能会反向消耗百姓生机,让百姓受伤,还必然会引来金天王的注意。
那家伙强横霸道,性子唯我独绝,绝对会来阻止周衍。
李知微也明白这一点,但是欲要改变阵法,替代阵法,必须进入此地阵眼,李知微低声道:
“怎么办,你有想法了吗?”
周衍却并不显得焦急,脚踏地面,感应到地脉流转,双目泛起金色流光,以法眼的神通去寻找那王郡守行动的轨迹,回答道:“自有妙计。”
………………
王郡守一路踉踉跄跄,早在周衍等人还在思考对策的时候,就已赶赴回到了这个华贵阁楼,他断了一臂,没能完成职责,心中极为担忧女儿。
来到这里之后,就以自己的令牌和符箓,开了阵法,入了阁楼之中,他是曾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军人,对于战场和杀机有直觉本能,知道此地绝对不妙,想要保护着女儿先离开这里。
也不去找黎寄风禀报,就前往阁楼二层左侧一处屋子。
他站在屋外,大口喘息,先是想办法洗了下脸,将脸上的污痕,血迹都抹去了,在铜镜中映照出一双疲惫的,满是血丝的眼睛,然后套着战袍,把断臂遮掩住。
确保不会被看出目前的状态,这才推门入内,里面是个朴素却温馨的小屋子,桌上放着铜镜,几本书,缎子的被褥上绣着花草,王郡守脚步放缓,往前走去。
那床铺上睡着一个小姑娘,年约十三四岁,额头光洁,黑发却微泛黄,穿着一身宽大衣裳,被褥拉到她胸口位置,王郡守蹲下身子,半跪在地上,伸出手,轻轻拉住她滑落在被子外面的手掌。
那手腕极纤细,几乎没有肉,皮子搭在骨头上,看上去隐隐有些触目惊心。
“婉儿……婉儿……”
那小姑娘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大胡子的父亲,脸上露出笑意:“爹爹,你回来啦?”
“嗯,爹爹回来了。”
王郡守脸上带着一丝温柔,却也有些紧绷。
王婉儿有些担忧,伸出手摸了摸王郡守的额头,道:“阿爹,你怎么了,看着好累啊,城里面还没有安定么?不要这样忙啊。”
王郡守轻声道:“没什么的,是阿爹该做的。”
王婉儿笑起来:“是啊,阿爹是大唐的校尉,是大唐的英雄嘛,打跑敌人之后,也要保护大家,婉儿知道,阿爹不只是要保护我和娘亲的。”
王郡守有些没能维持住情绪,鼻子发酸,柔声道:
“没什么,阿爹这就带着你去找她。”
王婉儿点了点头,疑惑道:
“所以,这位大哥哥也是一起走的吗?”
一句话,让王郡守立刻僵硬,就连骨髓都发寒了,他缓缓转过头,看到自己背后,一名少年道人鬓角白发,穿鸦青色道袍,安静站在那里。
王郡守猛然起身,面色大变,左臂扬起,挡在王婉儿身前,想要拔出兵器,却已是断了手臂。
“你!!!”
周衍这以白发所化的化身看着这父女,微微笑道:
“贫道太上楼观周衍,这位小姑娘,你父亲是……”
王婉儿懵懂,然后笑道:
“我爹爹?我爹爹是大唐的校尉哦,保家卫国!”
“道长是有什么不平事情,要我爹爹帮忙吗?我爹爹他最是急公好义,一定会帮你的。”
王郡守见那道人微微扬了扬眉。
周衍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们,饶有兴味地道:
“哦?”
第307章 阁中帝子今何在
王伯泽死死盯着那边的道士,以他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感知,以他在这洞天福地之中,足足堪以抵达了五品层次的实力,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而此地的阵法,竟也没有丝毫的察觉。
他死死盯着周衍,双目带着血丝,犹如被逼至了极限的野兽,死死瞪视着那少年道人,双脚站定,挡在了王婉儿的身前,身上的惨烈气息极浓郁,似乎打算不惜一切代价拦住周衍。
周衍踏前半步。
王伯泽握拳,以军中扑打散手横击,但是眼前的道士已不见了,周衍这化身,化作了一道流风,直接穿过了王伯泽的杀招,出现在王伯泽的背后,那躺在床铺上的王婉儿身前。
王伯泽面色大变,猛然转身,这才能发现,那道人的手段之高,远超自己,左臂五指控住,犹如猛虎按爪,五指上纠缠着五道螺旋般的劲气,就要翻手去撕扯。
回头却见周衍已在王婉儿身前,伸出手按在小姑娘额头,微笑道:“我和你的父亲么,可算是老相识了。”
王伯泽死死注视着周衍,心中慌乱至极。
极为担心周衍下手威胁这孩子的性命。
但是在这之下,他自己都不肯承认的恐惧,是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道士,直接将他的所作所为告诉眼前这个孩子,撕碎那个被编织出来的幻梦,一个保家卫国的英雄般的父亲。
两种恐惧和害怕纠缠在一起,让王伯泽的身躯僵硬。
那道人的鸦青色道袍垂落,一只手按着那孩子的额头,另一只手伸出,竖起手指,抵着唇边,对王伯泽做出了一个‘嘘’的动作。
在王伯泽的眼底,那道人神出鬼没,直接指自己的要害,一股强烈的敌意,以及潜藏在这敌意之下的惊惧,让他做不出声。
周衍的声音在他的心底响起。
‘你也不想,被你的女儿知道你自己的真相吧?’
佛门神通·他心通的反向运用。
周衍虽然不念佛经,但是具备有顶尖的佛门传承,在王伯泽的心神失守至此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
他一边心音映照于王伯泽,一边微笑着看王婉儿:
“我和他,可是生死之交。”
虽然,是你死我生的交情。
王婉儿刚刚躺在床上,再加上两位玄官,本领极强,周衍所用,更是此地的权限,缩地成寸,以及娲皇娘娘所传的千变万化,只是身体虚弱的凡人,肉眼凡胎,根本看不到交锋。
王婉儿轻轻惊呼一声,道:“啊,我该叫做叔父的。”
“躺在这里见长辈,实在是太失礼了。”
小姑娘面容涨红。
她努力从床铺里出来,周衍的瞳孔微微收缩,以他的眼力,看到了王婉儿的裤腿里面空空荡荡,是从小腿那里就断了,小姑娘很客气守礼,按着大唐的初次见长辈的风俗,跪拜稽首行礼。
周衍看到小姑娘脖子后面,手臂处,都有伤疤未好。
这根本不只是……饥饿。
曾被人凌虐?
周衍注意到了背后王伯泽如怒虎般泛红的双瞳,袖袍一扫,把王婉儿搀扶起来,微笑道:“好孩子,好孩子,不必这样客气多礼。”
“叔父我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不过这个——”
他从袖袍一点,这化身会随身携带些东西,其中玄珠子的养身丹是最常见的,周衍道:“这是药王真人孙思邈徒孙亲自炼的养气丹,最能养好身体,你收好。”
“嗯。”